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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横祸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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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厅中,酒过三巡,宴席差不多已进入尾声。
沈绾去了半日还没回来,宗政九心里不踏实,不知怎的,心里就是不安。他烦躁地放了酒杯,“栾玉,去外面把她叫回来。”
萧承烨在一旁被逗笑了,忍不住啧啧几声,“这人就离开这么一会儿,咱们地大将军就坐不住了。”
嘲笑完,还是转身对栾玉道:“出去把人叫回来吧。”
再不叫回来,宗政无岐那臭小子估计快屁股着火,坐不住了。
栾玉依言照做,出去叫人,没多时,便回来了。
宗政九看他面色不时很好,心里一沉,问道:“人呢?”
栾玉急忙躬身,“将军,人……没找到。”
宗政九直接拍案而起,因酒有些上头,身子没站稳,差点儿一个趔趄栽个狗吃屎,“耍老子呢?这船就这么大,连个人都找不到,你干什么用的!”
栾玉急忙解释,“将军,属下把整座船都找了一遍,哪里都看了,确实没有见到沈姑娘。”
宗政九直接踹了门,外面的冷风一下子将他吹醒。
没用的东西!
他心里骂着,脚下和双眼却时片刻不停,栾玉第一次看到,镇国大将军宗政无岐,像个热锅上的蚂蚁,昔日十万大军压城,都没见过他这番心急暴躁,耐不住性子。
“将军,您先冷静下,没准,沈姑娘许是藏在了哪,又或者有些劳累,在哪睡了过去也不是不可能。”
“闭嘴!”宗政九吼道,他静下心来,觉得自己是魔怔了,竟然如此不冷静。
冷静下来,他目光灼烈地扫视这周围,一丝一毫都不落下,忽地,他将目光定格在转角的栏杆处。
那地方,有摩擦撞击的痕迹,宗政九心里一冷,走近去看,几丝鹅黄的绸丝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宗政九将那绸丝取下,不需经过细细辨认,就知道这时那小丫头身上的。
她出事了。
湖面的风从耳边呼地刮过,宗政九瞬间觉得脑子里嗡嗡的,这种不安惊慌无助之感,前所未有,却如此强烈,刻骨铭心。
这碧波湖水是活水,在西南面穿过露山山体,与沅江相通。船在走,水也在流,沈绾落水的时间不定,宗政九算不出她此时会被水冲到了哪里,不禁一拳头锤在栏杆上,瞬间一道裂缝裂开。
“本宫会帮你捞人,但此事,不能声张。”
不知何时,太子已经站在他身边。
宗政九将那几根绸丝紧紧攥在手里,几乎要将其碾成粉末。
“把那人给老子绑了来……”他话未说完,萧承烨抓住宗政九的胳膊,提醒道:“不能坏了大事。”
“老子找个人,碍着你屁事了。”
萧承烨眼睛瞪得浑圆,宗政九认真了,他也认真了,今日绝不能由着他胡闹。
“你当我傻子,沈姑娘落水的地方是什么地方?”他说着,压低了声音,“这儿离咱们的宴厅这么近,那探听消息之人极有可能就是在这,沈姑娘落水,和这事儿脱不了干系。”
宗政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是一条人命。”
萧承烨上前,拍拍宗政九的肩膀,“探听消息之人,多半是船上的舞姬,春意浓舞坊送来的舞姬里有个女的不对劲儿,我一早便发现了,现下我已经暗地派人盯着,只要她通风报信,立刻派人来汇报,这船就这么大,人跑不了。”
宗政九没回应,似是在思量着什么。
萧承烨继续道:“适可而止,别弄出太大动静,不然打草惊蛇,后果得不偿失。”萧承烨铁了心,不管宗政九说什么,他都置若罔闻,直接转身吩咐栾玉,“对外说,沈姑娘是喝醉后,失足落水,找些帮手来,下水捞人。”
宗政九知道太子的意思。
原本他二人今日这宴会,除了为他顺利回京接风洗尘,还有着别的目的。南境桐州一事尚未了结,幕后黑手一直隐于暗处,现如今,他们找到的人,只有孙延道和扶琴,孙延道那厮不靠谱,扶琴一个安琴坊的女子,又性命垂危,能不能从她口中得到消息,还是个未知,要想将幕后操纵之人揪出,只能引蛇出洞,故意走漏郑济和扶琴的位置信息。
敌方一直暗中出击,这次宗政九回京,和萧承烨共饮,他们不可能没有动作,宗政九便借此机会,将计就计,打算故意透露消息,他提前布下了精卫队,暗中保护郑济的安全,如今只待那线人将郑济的消息传递出去,对方为防止扶琴走漏消息,定会想方设法杀人灭口。
到时候,隐藏在暗处的精卫队出手,不信对方还有逃脱的机会。
只是万万没想到,沈绾会因此落水。
宗政九心里火冒三丈,恨不得将那下毒手的婢女扒皮抽筋。
萧承烨知道他心里舍不得,但终究是个女人,和大局比起来,沈绾注定,就像一粒隐落沙海的灰尘,微不足道。
“你不是目光短浅之人,若审问那舞女,找回的只是沈姑娘一人,而且,沈姑娘是否活着,也说不定,可若是你暂且忍下这口气,以后,便会有更少的人牺牲,自然有更多的人活下来,你觉得,就算审问那婢女,你觉得她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告诉你沈绾在哪落水的?这水流动地这样凶,你觉得,有必要吗?”
宗政九默不作声,但萧承烨的话在理,就算现在,审了那婢女,也问不出什么来,他咬了咬牙,忍声道:“暂且派人盯着她,等她把消息放出去,老子亲手要了她的命。”
萧承烨见宗政九妥协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觉得外面挺冷的,不如厅中暖意洋洋,便打算回去,走出几步,却是听到一阵风声中,夹带了一阵低沉的声音,“在你心中,一个女人和你的大局比起来,自然不足挂齿,但在我心里,这不一样。”
今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宗政九铁了心,找不到沈绾,他绝不回去。
萧承烨长袖一挥,转身回屋,不坏他的事就行。
宗政九是他的兄弟,他的感情也不能不顾,便由他吧。
栾玉唤来了几艘轻快的小舟,宗政九亲自下船,立于小舟之上,魔怔了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整整一夜都没合眼。
萧承烨怕他惹出什么事,便也陪着他,整晚都没回去。但他受不住江边的寒凉,便回了船厅,小睡一觉。次日清早,他醒的地方,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便时有人声从水上传来。
“还找呢?”萧承烨问。
“是,将军大人亲自下船找人,整整一晚上了。”
萧承烨叹了口气,“犯得上吗?”
隔着木窗,能清楚地看到宗政九立于一小舟上,脸色跟家里死了人一样。
天亮了,按理说,宗政九昨日回京,今日应当去宫中面圣述职。
他走出几步,本想出去看看宗政九那边的情况,刚迈出门,一股凉风从耳边刮过,这外头比昨晚还要寒凉几分,不禁打了个哆嗦,又返回屋内,将披风披上。
再出门的时候,栾玉正好回来,萧承烨忙将他叫住,“把这个,送过去。”说着,他将出门前顺手拿来的另一件披风交到栾玉手上。
宗政九从小身体好,不怕冷,但他常年征战,萧承烨知道他身上有多少伤,也知道他受过怎样地苦,常常是新伤叠旧伤。而且这人做起事来跟拼命似的,这会儿仗着年轻,就随意糟蹋身子,将来怕是有他受的!
多穿件衣服这种事,还得他来操心。
萧承烨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怪会关心人的。
“殿下,”栾玉领了披风,正打算给宗政九送过去,走出几步又退了回来,问道,“若是这人一直找不到,将军……将军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萧承烨有几分恨铁不成钢,衣袖一甩,“再过半个时辰,他就该进宫面圣了,怎能由着他一直胡闹。”
栾玉担忧地望了眼水面,担忧道:“将军那个性子,怕是找不到人不肯罢休。”
“到时候由不得他。”本来还打算去看看宗政九,但一提起这个,萧承烨心里便又是一阵气,便干脆,拂袖进了屋。
爱咋咋地。
萧承烨直接回了船厅,传了早膳,吃完又让人上了甜茶蜜饯,之后又叫了些许小甜点。
一直到日上三竿,宗政九都没回来。
若是再不去面圣,宗政九便是疏忽职守,免不了挨一顿板子。
这期间,萧承烨派人去叫了三趟,皆是碰了一鼻子灰,垂头丧气地去,灰头土脸都回。
宗政九此人比驴还倔,又脾气暴喜欢大人,劝他比登天还难,谁都不想领这吃瘪的差事。
后来没办法,萧承烨只得亲自去劝,谁成想宗政九根本没把他当回事,还差点一脚将他踹下船去。
萧承烨气的整个人差点背过去,指着宗政九的鼻子破口大骂,“作死!不知好歹的东西,看老子还管不管你,自生自灭去吧!”
到时候死了也不给你收尸!
萧承烨带着一肚子火气,头也不回地甩手走人,刚刚回到游船,便远远望见不远处的岸边,停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他眼熟,再一看,果然湖上有一条小船,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划过来。
萧承烨深情落寞,“完了。”
那船划得快,没过多久就到了游船跟前。
“殿下,喜公公到了。”栾玉火急火燎地来汇报。
萧承烨没什么反应,只隐隐攥了攥拳头,冷冷道:“早看见了。”
栾玉愣了一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点头,回了句,“哦。”
喜公公已经上了船,气喘吁吁地抹了把汉,见到太子,急忙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萧承烨道:“喜公公不必多礼。”
喜公公起身,又缓了几口气,才道:“殿下,您和镇国大将军可是让奴婢好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