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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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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整个儿英租界高层几乎全被惊醒了。
巡捕总捕的家突然闯进几十人,同守卫队发生激烈火拼。没过多久守卫队被生擒,栾吉容十八口家眷统统被扣留在栾府内。租界英国自卫队和巡捕房接到消息后连忙派出大量人员前往栾府,可十八口家眷被当成人质跪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碍于栾吉容的地位,门外的人愣是没有一个敢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英广商会的大门被砸,值班人员在无数杆枪/口下哆哆嗦嗦打电话给会长扎克利·伯格汇报情况。
刚刚结束晚饭的扎克利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他叼着雪茄纳闷道,“你说什么?有人闯进了商会?”
值班人员大汗淋漓想要解释,手却蓦地一空,电话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接了过去。
他声音低低沉沉的,顺着电话线毫无距离传进了扎克利的耳朵。
“晚上好,扎克利先生。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我姓梁,单名一个岁字。”
扎克利漂亮的咖啡色眉毛紧了紧,“这么晚了,梁先生有事么?”
“是这样的,”勃朗宁枪/口在木制办公桌上画圈,梁岁扯开嘴角笑道,“我有一个朋友突然被栾总捕请去喝茶,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很担心他。而且栾总捕把人请走的时候,打的是您的名义,所以我只能深夜叨扰。”
“扎克利先生,不知您能否告诉一下我这位朋友的具体去向呢?哦对了,他姓陶,是个裁缝。”
扎克利感觉指间的雪茄仿佛一瞬间炸开了。
然而外头闹得再凶,位于近郊远离租界的栾吉容仍旧一无所知。
他正头疼的望向眼前那一片狼藉——
陶帷初满身是血,头无力垂在胸前,发丝凌乱,混着盐巴和血液的水珠一滴一滴砸在地面。白色布褂上遍布伤口,鞭笞抽打、棍棒、铁烙的印子凌乱不堪,一处好肉都没见。
按理说,这人应该早扛不住了。栾吉容咬了口苹果,不太明白看着细皮嫩肉身娇骨细的陶掌柜是怎么撑下来的。
陶帷初目光涣散,身上每寸都在疼。
要怎么说那死胖子才能信,他是真的不知道陶家墓地的位置。
如果知道,他怎会替师父瞒着?
陶帷初无声扯了扯嘴角,盯着虚空中飘散的浮尘想,当年师父死之前紧紧抓着他的手,至死也没说出来陶家墓地的位置,是不是就防着今日这样的情况出现?
那人也怕,怕他会巴不得去抄了陶家祖坟?
真....可笑啊。
“还有力气笑?!”栾吉容不耐烦地招来一个人附耳几句,手下得令跑了出去,不一会儿铁门打开,从外面扑棱进来一个人。
陶帷初费力抬起头,睫毛被血染湿,眼前通红一片。
扑进来的人瘸了一条腿,站不稳当,又是被推进来的,踉跄一下摔倒在地。
栾吉容嫌恶地踢了踢他,“诶诶诶,赶紧起来,瞧瞧这人是谁。”
那人战战兢兢弓起脊背,半伏跪在地上,闻言哆嗦了一下才慢慢转头,看见了铁椅上血淋淋的陶帷初。
陶帷初脸如同白纸,尽管狼狈,却还是恶趣味地勾了一下唇角。
那模样,像极了幽鬼。
陶百乐当场吓得差点蹬腿儿,扑棱着抱住了栾吉容的腿,大喊着,“就就就就就是他!我爹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传给他了!栾大人栾总捕,真的我什么都没有!我十六岁就被我爹赶出家门了!陶家所有的东西都在他那!我指认!就是他!你们想要什么他那都有!”
若不是身上伤口猎猎作痛,陶帷初真想大笑出声。
他还记得自己四五岁被捡进陶家,陶百乐那时候仗着年岁长些拼了命地欺负他。骗他吃猪食、推他下河、偷师父的钱诬陷于他。就连第一回沾染大烟都要赖在陶帷初头上,说是在陶帷初的诱/骗下才去。
如今再次因为陶百乐一句无缘无故的话,自己入了狱受了刑,皮肉翻飞。
他陶帷初上辈子难道欠陶家人不成?
陶百乐还没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死死抓着栾吉容的裤腿跪趴着说道,“栾大人.....我把我知道都告诉你们了.....你们让我、让我干的我也都干了。求求您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就赏小的一口抽吧....就给我抽一口,一口....我带、带你们去我爹的坟地.....”
“滚一边儿去!”栾吉容身边的手下一脚将人踹开,嘴里骂骂咧咧,“都不瞧瞧自己什么样儿?栾总捕的脚也是你配抱的?!再他娘的上来信不信我把你俩爪子给你剁了!”
陶百乐哆哆嗦嗦伏在地上蜷成一团,只敢小声啜泣,“求求您了....给我..给我抽一口吧.....”
栾吉容看他如同看一只苍蝇,一眼都嫌多。不过苍蝇也是有用的,譬如现下。
“陶掌柜,我还真没瞧出来,您竟然是个人物。这么久的酷刑都抗住了,那咱来换换别的。”栾吉容阴森一笑,“您瞧您这位同门师兄弟,眼下狗都不如的样子。把人变成这样的原因恐怕我不说你也清楚,你现在硬骨头生挺着,不知道尝了这玩意儿之后还会不会继续硬下去?”
陶帷初蓦地抬头,死死盯住栾吉容。
“来人呐!给陶掌柜上几碗大烟水漱漱口!”
铁链哗哗作响,进大狱这么久,陶帷初第一次开始拼命挣扎。
他不能喝.....宁愿死也不能喝!!
栾吉容接过手下递来的酒盅一饮而尽,“来来来,对,统统给他灌下去!我看他会不会像狗似的求我!”
三碗烟水空了底,陶帷初半边身子全麻了。
他眼底布满血丝,心底的怨恨如同野草藤曼般缠进四肢百骸。
明明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栾....栾吉容.....总有一天,我...要你死!”
“哎哟!我好怕怕!”栾吉容眯起眼睛笑了,“看你还有说大话的力气呢。诶那个谁,去,把他脚筋给我挑了。没有腿,看你还怎么找老子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