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这奇妙的夜晚（一） ...
-
快凌晨十二点的夜空，繁星漫天，甚有几颗流星划过。
这是现实里不可多见的夜景，可在《百物志》里，不论在哪块大陆，每每深夜，只要抬头都能见到。
今日又是农历十五日，圆月挂于夜空，更是漂亮。
万琛深吸一口气，忽然来了阵夜风，让他顿时起了凉意，忍不住搓搓胳膊。
《百物志》是2025年胜美公司上架的全息实景游戏。上架一小时就破千万销量，开服时玩家人数更是高达一亿之多，如今两个月过去，平分一直在9.8分这接近满分10分的分数上没变过。
市场上全息游戏不少见，但不仅拥有这么真实且逼真的场景，还让玩家拥有真实五感的，百物志是独一个。
“也难怪胜美要做十五年。不过卖的那么好，钱应该都赚回来了，”万琛伸了个懒腰。
《百物志》漂亮的地方很多。
这个点还在线的玩家多数去主城看热闹的“赛博朋克”式的霓虹灯景，或是去塞凡湖泊看萤火虫点亮的森林。
副本门口少有人在，特别万琛所在的45级副本。
45级副本又叫“绝命谷”，便是万琛身后这座中有裂谷的陡峭大山。
这里两百米之外才有树林，当真叫“鸟不拉屎”，晚上鲜少有人来这儿。
可万琛最喜欢这个地方，还选择在这里开小车卖鱼丸，也在这里等游戏零点准时播送的广播。
这个零点广播也不会通知什么重要东西，只是说些前言，有些玩家直接选择静音，他偏偏最喜欢。
他也常反思自己怎么老是喜欢偏门的东西，但反思无果，甚至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万琛点开装备栏，一面透明的面板瞬间悬浮在他的面前，再点开物品栏，点了下【躺椅】。
小车旁立马出现了一架白色的躺椅，万琛躺下后又勾选了【棉被】，身上便凭空出现了一张暖和被褥。
他双手垫在脑袋下，开始数有多少颗流星经过，还没数上几颗，就隐隐听见人声。
起先万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声音越来越大，细听后发现，竟是呼救声——
“……救、救命！！！”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吗！有人吗！”
“啊啊！救命！！！”
万琛“嗖——”地起身，从椅子跳下，蹲到车子后进行观察。
不得不说，《百物志》做的是真不错。
就比如这个呼救声，随着人物的接近，声音也随之接近，且因为这一声声尖叫，惹得原本安静歇息的黑鸦扑扇着翅膀飞出丛林，如此逼真的声音互动，想必这是别的游戏做不到的。
万琛把视野放到最大，只见一个男人从远处树林窜出，他两步一个回头，面露恐慌之色。
看样子是“追杀”，万琛心想。
男人头戴的金灿灿头盔，应该这是“罗根尔英雄头盔”，商场的最新款，要五万金币。
再是身上这件外套长袍，也是限量版。
名侦探万琛当即就推断出，这个人——是个有钱人。
“有人吗！！救、救命啊！救救救我！有人吗！救——”
这个有钱人跑到距离万琛所在点七十多米时，胸膛被一把不知何时出现、萦绕紫气的长叉刺穿，随后只听“扑通”一声，男人双膝跪地，缓缓倒下。
为了防止有玩家晕血或是诱导暴力犯罪，《百物志》是有伤但不见血的，但因为画面太过逼真，还是挺震撼的。
“好快的速度，”万琛忍不住感叹。
他明明一直在看，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叉从哪里射出，又是何时刺进去这男人身体的。
这根长叉悄无声息地出现，就像恐怖游戏里那些出现在玩家背后的鬼一样。
明知这个游戏伤害不了真实□□，但他还是不寒而栗。
过了约莫十几秒，一个黑影从天而降，他落地时一只脚直接踩在死亡的玩家后背上，将叉抽出。
万琛赶紧缩头，从缝里头偷看，放大视野后看了个仔细——
副本入口散发幽蓝的光倒是刚好勾勒出这个人的样子。此人身披黑色斗篷，夜风将他的斗篷吹起一个边角，他踩在尸体上的靴子是限定版金丝镶边长靴，裤子是高防御的黑色尼龙长裤。
嗯，又是一个有钱人。
万琛再向上看，看见脸后，笑容却消失了。
……怎么又是这张脸？
这个男人右脸戴着半张鬼脸面具，从左脸能看出这张脸很帅。
“能不帅吗，老建模帅哥了，”万琛啧啧两声。
他玩这个游戏少说也有两个多月了，收获也不少，而其中最大的收获，就是发现“美丽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这句话不是心灵鸡汤，而是一句预言。
《百物志》除了声音必须是原声之外，外观都是能重塑的，包括骨骼、性别、身高，且为了防止诈骗，每个人公开信息下都有和现实人脸相比的“重合率”。
有些人懒得捏，直接从网上下载mod套用。
而眼前的这张帅哥脸正好就是《百物志》论坛里前几名的mod，万琛已经见过它不下百回。
昨天就有个玩家顶着这张脸从他这里买了一份鱼丸。
那个玩家也是个老倒霉鬼了，走的时候因为专注看美女而没注意自己脚下，当即摔了个狗吃屎。
一想起这事万琛就想乐，还好他在笑出声之前就捂住了嘴巴。
他深吸两口气，彻底平复了想笑的心后，点开了这个红名的公开信息。
【玩家姓名：一曲红】
【种族：地狱种】
【等级：76级】
【社会类型：红名（注意）】
【样貌重合率：9％】
一曲红？
万琛在每日的“通缉榜”上看见过这个名字，好像还是头几名，赏金足足有七十万金币。
远处的一曲红嘴巴张张合合像是在说什么，但由于距离太远，万琛听不大清。
时间缓缓流逝，一曲红脚下的玩家却并没有消失。
万琛没死过，但听1795说过，当玩家血量归0时，系统会随机分配倒地姿势，此后玩家不能操控身体，只能说话，且半分钟后会出现“原地复活”和“回到主城”两个选项。
原地复活不需要时间，不过复活后只剩下一半的血，而回到主城还要待机一分钟。
一般被红名追杀的人都会选择“回到主城”，而这个人选择留了下来。
看样子是红名和他说了什么。
万琛点开那个被追杀的玩家看公共信息。
【玩家姓名：黄禾瓜】
【种族：人类种】
【等级：75级】
【社会类型：普通】
【样貌重合率：53％】
75级……明明只差一级，一曲红却能轻而易举地杀了他。
这个一曲红有点东西啊。
万琛打开主页面，点开好友栏后却顿了一下。
“差点忘了这个点她不上班，”万琛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随即选择【紧急呼叫】——【督查处】，选择“分享定位”。
在《百物志必读手册》中明确写过，不管你在游戏里多厉害多有钱，或者名声多大，只要是玩家，那就不能在安全区杀人。
一旦杀人，玩家便会成为“红名”，上“通缉榜”。
普通玩家可以攻击红名，但无法逮捕他们，能抓他们的只有两个职业。
一个是《百物志》官方督查处，任何玩家只要将定位分享给他们就行。
如果红名被他们抓住，将会关入“索尼监狱”一周，在这一周里，玩家登陆游戏就处于监狱中，除此之外哪里都不能去，并且出狱后一个月内无法上任何榜单。
而另一个职业，则是由到达一定条件成为“陨玉局”的玩家。
红名被陨玉局击杀后会被自动转接给督查处，且陨玉局能获得通缉榜上红名相对应的赏金。
陨玉局难遇不说，还不一定打得过红名，像万琛这样的普通玩家遇见红名时都会选择报给督查处，督查处会去通知附近的陨玉局。
【系统通知：发送成功】
看着定位发送成功后，万琛刚想松口气，就听一曲红冷声喊道：“谁在那里？出来。”
女声……
一曲红是女的？
不过现在重点也不是这个。
“啊西八……”万琛嘀咕道。
这家伙绝对调五感数值了，否则这么远的距离怎么能听见他这么小的声音。
调控五感数值所需金额不菲，这家伙少说也得有五十万存款。
万琛透过缝隙观看，一曲红踢开那个残血的玩家，正快步向他逼近，接着就是那冷冰冰的声音：“你别想着下线，你应该知道红名有追杀模式，我大可以像杀他一样杀你。”
很有气势，这台词甚至说的比一些流浪演员好多了。
万琛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站了起来，和已经走到离他三米处的一曲红直接面对面。
一曲红手持长叉，杀气腾腾，颇有电影里刺杀君王的刺客那味儿。
面对此情此景，万琛却极度平静，甚至还露出了一个笑容，和颜悦色地对一曲红说道：“咱们有事可以好好商量，没必要打打杀杀的，你说是不是。”
“好好商量？”一曲红用长叉的尖头对准万琛，冷声道，“我猜，你给督查处发定位了吧。”
万琛点头：“嗯，发了。”
一曲红冷笑一声：“你倒是实诚。”
“毕竟我只是个普通玩家，第一次遇到这么刺激的场景，本能地就报警了，”万琛瞥了眼一曲红身后已经爬起来的黄禾瓜，叹了口气，语气尽是惋惜，“不过，我看我这定位发了也没用，你根本不怕被抓。”
一曲红明显是愣了一下，她放下手臂，问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怕？”
很好，有戏。
万琛沿着车往左走，边走边回答她的问题：“我记得《百物志》官网的设定须知上，红名设定那处有写——红名开启追杀模式时，不仅被追杀玩家不能下线，红名在此期间也无法下线。而红名逃脱督查处追捕的最好办法就是在他们赶到前退出游戏。”
说到此处，万琛停了下来，抬头转身，看向一曲红。
“你如果怕，早就解除追杀模式下线了，哪会像这样和我瞎扯淡？”
他说完，场面安静，唯有风阵阵。
过了几秒钟，一曲红才开口回答：“我确实不怕督查处。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所以即使被抓了，也只是在监狱里蹲个几天而已，出来后我依旧可以杀他。”
不错。
一曲红所说的理由，和他想的一模一样。
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有，所以什么也不怕。
这就是为什么《百物志》的赏罚条文做的再全面，也挡不了有人屡屡犯法。
这点和现实倒是一致。
一曲红上下扫视，万琛知道她在打量自己，他不介意，甚至他巴不得一曲红和他共换记忆，就像轻小说改编的动画《No game No life游戏人生》里空和克拉米·杰儿在结为同盟前通过游戏交换记忆一样。
在双方交涉时，记忆共享是一个很好的让取得信任的方式。
要是现实也能这样就好了，这样他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进行成功与失败五五分成的交涉了。
“不过，”一曲红看着万琛，“我看你好像也并不怕我，”
万琛微微一笑：“因为我和你的理由一样。”
一曲红微眯了下眼睛：“一样？”
万琛摊开手，他一直实话实说：“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玩家。等级低，也没有什么钱，你杀了我除了浪费时间之外什么也得不到。当然了。除非你是个只想杀人的玩家，不过你不是。”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呢？”一曲红反问道。
万琛眼睛一亮，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很好，这次交涉成功率高达九成。
“你如果是，那你刚刚在我停顿时就会一刀杀了我，”万琛微笑着说道。
一曲红没再说话，只是手指冲着空中点了下，下一秒，她面前就浮出了一个透名白板。
万琛知道，这是他的公共信息，而他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听着一曲红读信息。
“玩家，万百万，二十三级的天使种……”一曲红顿了顿，“重合率百分之一……我第一次看到这么低的重合率。”
“你要是见了我真人，就知道这百分之一还算高的，”这句话，他是发自内心的。
他现在的样貌和本来的样子不能说是一模一样。
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他在外观重塑环节第一步就是将身高变为一米八七，满足了他多年想长高的愿望。
再是拉高肌肉量，成了现在这身标准肌肉男身材。
还有他的脸，他原本是对丹凤眼，漂亮又犀利精明，但买卖东西还是老实人的样子最好，于是他捏脸的时候特地把脸型推成国字脸，眼睛捏成下垂眼，看上去憨厚老实了一百倍。
“单看你的资料，你的确是个普通的小玩家，”一曲红故意把“普通”二字加重，再把页面关了，“你是beta？还是alpha？应该不是omega，他们没有你这么大胆。”
万琛笑了笑。
这些问题稍稍归为隐私那类了，他倒不怎么想回答。
于是他只是接着说：“既然我们都开诚布公了，那咱们好好聊聊？反正距离最近的督查处过来至少得七八分钟，闲着也是闲着。”
“行，”一曲红答应了。
看样子一曲红也只是顺口询问，并不在乎问题的答案。
“那就聊聊吧。”
一曲红说罢，就将握着长叉的手臂伸直，松开了手。
惊奇的是，松手后的长叉不往下落，反而直冲上天，悬于地面四米距离时停住。
随着一曲红勾动手指，长叉竟在万琛的眼皮子底下一分为二，缠绕长叉的紫色气韵在夜空中散露着光芒。
深紫色与黑色说来极其相似，但这光芒完全不被黑夜压制，甚至尤为突出。
半秒不到，这两把长叉就向一曲红身后冲去，其速度之快到万琛都来不及提醒黄禾瓜躲开，长叉就贯穿了黄禾瓜的身体。
黄禾瓜再次死亡。
只不过这次因为有长叉在，他没有倒地，反被撑了起来，死状十分惨烈。
所幸百物志有青少年模式和防心血管疾病模式，会自动马赛克暴力场景，否则这游戏已经被家长举报几百回了。
……这强的就尼玛离谱。
最离谱的是一曲红自始至终都没看黄禾瓜。
难怪红名们宁可冒着来不及下线的风险也要开“追杀”模式，这可太适合装逼了。
万琛承认他有一丢丢心动，但想想还是算了。
要是被抓了，榜单奖励可全都没了，能装逼固然好，但还是钱最重要。
“你想聊什么？”一曲红淡定自若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提醒他现在可不是羡慕的时候。
万琛恢复精神，手指指着黄禾瓜的尸体，眼睛却盯着一曲红。
他缓缓说道：“咱们就聊，你为什么要杀他这么多次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这奇妙的夜晚（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