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何去何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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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饭吃得压力重重，哪怕食材精挑细选，烹饪得完美无瑕，再配上一尘不染的餐具，也在繁文缛节的礼节和客套虚伪的笑容下变得味如嚼蜡，还有这个家伙众目睽睽之下的出格行为，那些吸血鬼的眼神让她险些心脏骤停，晨驹感觉自己的精神受到了巨大的折磨；再加上因为被叮嘱的礼仪根本不敢把餐食吃完，让本来就食欲旺盛的胃乌突突地往外冒酸水。
晚宴终于结束，仅仅是一个小时的晚宴晨驹却觉得比一个世纪都要漫长，看着几乎都只是象征性动了几叉子的菜肴又被侍者们重新端走，仿佛这些维持人类生命和让人类享受到最本能的快乐的珍贵食物对于这些怪物而言，仅仅只是讲排场和社交的道具。
主人一声宣布，宾客们纷纷起身拥向了舞厅，那里早已被使魔装饰得无比华丽，宾客们或随着音乐跳着交际舞，或端着盛满了腥红色液体的高脚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把“血”言欢，但是这些和晨驹都没有任何关系。此刻的她，正艰难的半背半扶着正昏昏欲睡的逆卷家长子寻找一个可以最近距离听到音乐，远离吵闹声的地方。在这中途有不少女性宾客纷纷对这位吸血鬼王的长子行屈膝礼，其中不少并想张口邀请些什么，但是几乎都被宴会的嘈杂声和他的呼噜声掩盖。而晨驹对于这家伙的晚期懒癌已经无话可讲，只有认命的继续背着这个大婴儿卖力地往人群外钻，一边竖着耳朵四处偷听宾客们的话题，哪怕只是只言片语，或许也藏着这座宅邸的真相。
随着一点点艰难的往外挪，围着他们俩的宾客越来越少，话题也越变越私人，在宾客里层时尚且谈到的话题还是“那位大人”和魔界动荡，到了外层时已经变为了血液品味和入赘高嫁。终于把他背到了靠近小提琴伴奏的一个小角落里，比起弯着腰死命捂着口鼻防止喘气声过大引起注意的晨驹，金发吸血鬼倒是怡然自得的斜靠在墙角上，西装外套的扣子早就被他不知什么时候弄开了好几颗，露出里面的米黄色毛线短褂和白色衬衣，他难得的摘下了耳机，歪着头欣赏着小提琴独奏——他明显沉浸其中，并不需要任何人与他交流，晨驹相信他一定乐在其中，仿佛除了睡觉，仅仅只有古典音乐是可以让他逃避现实的唯一媒介。
——修先生，您是否在烦恼着什么？或者说，您是否不想面对些什么吧？
但是这样的逃避并没有维持多久，怜司先生便带着几位打扮考究的公爵出现在他们眼前，似乎是要谈论一些私密的要事。而身为逆卷家长子的修烦躁的用手搭着后脖子，随手把礼服外套脱了下来给了一旁的晨驹，晨驹马上默契地抱着他的外套，按照怜司先生交代的礼仪那样深深鞠躬后快步后退，但是敏锐的依旧捕捉到了他们之间的只言片语。
“从来没有见过她，又是那位大人新送来的吗？原来如此，是和那位逆卷昴少爷在一起的‘祭品’一样吧？修少爷，您这样纵容着她真的好么，又是默许她上桌和我们一起吃饭，又是允许她独身一人这么到处闲逛？”，从未听过的声音，很明显，这或许是其中一位公爵的声音。
“宠物需要偶尔带出来散散心。”淡黄发色的男吸血鬼语调缓慢懒散，“否则血的味道是会变差的。”
“哦呀，自从那个时候起对任何事情都不再提起兴趣的你，原来也终于愿意稍微拿出一点逆卷家长子应该有的品味和门风来了吗？”毫无疑问，这是怜司先生，如果不是外人在场，他的话只会比现在更加刺耳辛辣。
“多多少少吧。”他的回答有些模糊不清。
后面他们又说了什么，晨驹已经听不清了。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吃饱，还是被刚才的话语刺激到了她屈辱而又无力的极端情绪，她本能地想咬紧嘴唇，但是最终拼命地克制着自己没有做出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在这种地方把身体弄出血来对自己的安全没有任何好处，但是却无法控制的手指蜷曲，把手中的西服外套揉出深深地指痕。她最终有些自嘲的轻笑了起来，看着敞开的大门口发着呆。
——朋友啊，当年你在国立孤儿院灰暗的围墙中如此忘我的描述过贵族的宴会，那是尚且年幼的我根本无法想象的世界，那时的我根本不知道除了为了食物打得鼻青脸肿外的其他生活，我曾无数次的想象过，那样的宴会该有多么的美丽，多么的吸引人。如今我真实见到后，明明这眼前的宴会和你描述过的有过之无不及，但是为何在现在的我眼里，金碧辉煌、美味佳肴、绫罗绸缎都不如那一扇象征着离开的大门那样让人振奋呢？
“夏娃。”忽然，一声清晰地呼唤把晨驹从发呆中唤了回来，这又是她从未听过的声音，但是不知道为何，直觉却荒谬地告知着她这是在呼唤着自己。她警觉地四处环顾，小心翼翼的和宾客们保持着距离，神经质地把沾着逆卷修气味的外套紧紧的挡在身前。
“你疯了吗！在这种全是人类吸血鬼的地方一个人瞎逛！！”忽然，一个身影冷不防的蹿了过来抓住她的手，受到惊吓的晨驹本能地甩开了她的手。
是一个女孩子，年龄和她不相上下，或许因为白粉涂得太厚，遮住了或许原本红润的面庞，让哪怕再漂亮的人类女孩在这种过于强调白的妆容下也显得有些不协调，唯独一双眼睛如同细细打磨过的上好宝石的，虽然没有神采，却十分纯净。现在那双眼睛有些讶异地睁大，但是又很快绽出笑容，开朗而纯粹，重新拉住了她的左手，食指轻轻地戳了戳她手心处的血窟窿——虽然有些微凉，但的确是有着属于人类体温的手，“没事的，没事的，别担心，我们和你是一样的。”她示意着后面几个和她一样的女孩子，一样都是面色苍白，脖颈处有着牙痕。
“你一定也饿了吧？虽然伯爵大人给我的也不多，但是应该足够两个人的。”一小盘根本分不出是什么材质的糊糊被塞到了晨驹的手中，散发着奇怪的味道，但是绝对不会勾起人类的胃口，跟宴会上那些被郑重端上又被匆匆收走的道具一般的山珍海味一比简直天上地下，晨驹尝试着想说什么，这个女孩却像是好久都没有碰到同类一样，她和几个女孩子一边毫不避讳的狼吞虎咽着，一边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地说着，“这是伯爵大人特意恩赐给我们的营养食品，快点吃吧，如果不吃的话，身体撑不住，血液会变得不好喝的，这样会伺候不了你的主人的。”
认真道谢完正犹豫得是否准备着一起狼吞虎咽的晨驹身体一僵，用一种诧异到不可置信的眼神抬起头来，这一次的她开始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几个女孩子，思虑了很久后，终于缓缓问出口：“对不起……我们在这个世界……从来只配得上这样的选择吗？”
“当然了，好像印记都很新鲜的样子，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刚被送来不久吧？不要挎着个脸嘛，这样的话就会早早地起皱纹，会被主人抛弃哦。”眼前的女孩打着自己的趣，一边伸手在晨驹的脸上左拉右扯，摆出一个滑稽的笑脸，有些活泼地嘻嘻笑着，“那这样的话，我就是你的前辈啦。管理我们的妈妈曾说过，前辈富含着人生经验的忠告可从来都是金玉良言哦。我们是主人的财产，而主人是我们的所有。所以一定要想方设法的让自己的血液变得好喝，也要想方设法的取悦你的主人，把他伺候的服服帖帖得，来引诱着他的獠牙深深地刺入体内……那样的快感……”女孩子滔滔不绝地讲着，双眼微微敛起，双手握拳紧紧的捧着心口，仿佛恨不得把那颗心脏挖出来双手奉献给自己的主人，明明是一个善良、温暖、开朗的灵魂，连笑容充斥着纯粹的痴迷和沉醉，却在晨驹的眼中显得莫名的悲哀和可怜。
“伯爵大人希望你去助兴哦。”就在女孩打算继续不断地和晨驹交流前辈经验时，一个娇媚的声音忽然打断了血仆女孩源源不断的“洗脑”，出现在女孩们眼前的是一个身着华贵礼服，妆容精致的妙龄女郎。从女孩敬畏的态度和称呼来看，她大概就是血仆们的管理者老鸨，是这几个女孩共同的“妈妈”。脖颈和锁骨处都有尚未愈合的牙痕，她看起来三十一二的年纪，尽管眼角已经有了隐约的鱼尾纹，依旧不难看出她年轻时多么风情万种，最引人注目的是雪白的脸蛋下，一双碧绿的猫瞳尤其夺人眼目，给那张妖艳夺目的脸蛋添加了一丝神经质的气质。晨驹觉得这双眼睛荒唐得让她感到熟悉，偏过头想了很久，直到目光扫到了远处被迫出席的三胞胎，她才惊觉逆卷绫人似乎神似的一双碧绿猫瞳，只不过和眼前的这双猫瞳比起来，少了几分精明和世故。
而这双猫瞳正带着警觉和疑惑灼灼的剖析着眼前的晨驹，晨驹被她盯得有些发毛。她行了屈膝礼，后退了几步，微侧过头，余光扫过不远处依旧在和几位伯爵攀谈的金发吸血鬼，下意识地挺直腰杆，抱紧他的外套，脚尖也偷偷往那边转了转。
这样犀利的审视仅仅持续了几秒，便刀剑入鞘，她收起手中的折扇，十分郑重地回了礼，红唇微启：“原来是属于逆卷家族的小姑娘，如果我家的孩子冲撞了您……”
“你竟然是逆卷家族的！？”不等老鸨说完，血奴女孩激动地抓住了晨驹的手，哪怕厚厚的妆容下，也挡不住因为羡慕和激动泛起的阵阵红晕，其他几个女孩也一拥而上，把她围了个团团转，七嘴八舌的问起了问题，“所以说刚才他们谈论的新祭品是你吗？”“妈妈总是说逆卷家族的血仆虽然更换得很快，但是每一个都拥有美味至极的血液，到底怎么样才做到让血液这么美味的呢？”“一定有什么办法吧？让那些大人们对你的血液那么念念不忘？”耳边一下子多了三四张嘴，让晨驹一瞬间不知道先回答哪个问题，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些问题，明明身边的每一个人类都拥有着温柔的内心，她却感觉自己仿佛是被孤立的怪胎。
最终还是老鸨给她解了围：“你们一定都累了吧？所以我多花了些心思从主人那里多讨来了一点恩赐。”她折扇一指，身后跟着几个手里端着大盘子的血奴，女孩们马上蜂拥而上，把盘中的恩赐一抢而光，并怀着无上荣耀般的掂在手里凝视了很久，而盘子中装的仅仅就是刚才宴会上那些吸血鬼们草草动了几口的残羹冷炙。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何去何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