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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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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敏没想到顾学初会到的这么早,放下书包问,“不是说你晚上要给许言补课吗?你这是来了有一会儿了吧?”
顾学初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把自己整理好的练习题给蒋敏,“这几个类型是近年常考题,你看一下,10分钟后给我答案。”
蒋敏:?10分钟?你当谁都是你一样的大神么?
不敢再废话,蒋敏开始了炼狱模式,笔杆子都快在纸上蹭出火来。
顾学初这边平平淡淡的,冷峻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蒋敏写好了,顾学初又给她扔了几道,还是10分钟。
全都写完之后,蒋敏都快脱力了。
没一会儿,门被敲了敲。
两人一同顿住。
一般情况下,茶艺室是没有人的。
蒋敏忽然想起来了,“是许言,对了,我之前让他给送吃的。”
距离竞赛时间越来越近,为了节约时间,顾学初甚至都没吃饭,蒋敏则是因为脑力消耗比较大,还想吃点。
就是之前跟许言商量好的营养餐,都是蒋敏直接带过来的,但是今天蒋敏忘了,估计是许言送过来了。
“不过,他直接进来就行了,还敲什么门啊?”蒋敏奇怪道。但还是站起身给许言开了门。
许言把吃的递给蒋敏,透过门缝观察顾学初。
猝不及防和他对视,许言移开眼。
蒋敏拿过来瞧了瞧,“这都是顾学初喜欢吃的吧,我的吃的呢?”
许言指了指,“在里面。”
蒋敏掏了好一会儿,才掏到一瓶优乐美。
蒋敏:“……”
请问这有什么营养?还会发胖。
许言不想那么快走,没话找话,“你们今天……学的怎么样?”
蒋敏回头瞟了顾学初一眼,手拢着,在许言耳边告状:“他今天不知道抽的什么疯,让我做了好几大题,还限时间!”
“不知道谁又惹他了,真是,拉着我一起连坐。”
许言心虚地撇撇眼,又瞧瞧顾学初,对方一点都没有朝他看过来的意思。
他还想说什么,但是东西送到了,便也没什么办法了。
许言转身走了。
顾学初抬眸,目光落在他出去的背影。
蒋敏把饭拿出来,递给顾学初。
顾学初抬手拿过,忽然发现自己饭盒上,粘了一颗水果糖,柠檬味儿的,他最喜欢吃的味道。
与此同时,许言发过来微信。
【你是不是因为什么生我气了?】
【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但一定是我不好,我给你道歉。】
【你吃了这颗糖就别生气了好么?】
哄着的。
好像他是个女孩子似的。
顾学初盯着手机屏幕半天没有动。
三条信息被他从上到下看了个遍。
“诶,这还有糖?刚好我晚饭吃的腻。”蒋敏说着就想去拿,却被顾学初一把抢先,拨开糖纸,吃了进去。
蒋敏:幼稚。
顾学初含着糖,脸颊被挤出来一块糖果形状。
嘴里闪过一丝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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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学初晚上回去的时候,许言已经睡着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对方还没有起床。
顾学初早早来到教室上自习。
还没有正式上课,顾学初就被王瑜叫了出去。
“我说一件事儿你别着急啊学初,那个……”
班主任很少有这么吞吞吐吐的时刻,顾学初当即感觉到事情不简单。
“你母亲郭琴出车祸了,就在医院,现在联系不上你父亲,我一会让人送你去,先别去上课了。”
好一会儿,顾学初才反应过来王瑜说的话。
他对母亲的感觉一直很复杂,既心疼她,又气她的迂腐和不争气。
可那毕竟是他的母亲,他无法坐视不理。
等到医院了之后,看见郭琴完好地躺在床上,顾学初那颗心才算回到肚子里。
隐隐的,感觉腿都有点软。
“儿子!诶!你来啦!”郭琴看到顾学初还是很惊喜的,她甚至挣扎着要站起来。
顾学初忙过去按住她,“医生说了,你暂时不能动。”
郭琴拨开他的手,“医生的话有什么好信的,都是为了骗你钱。”
“就是有个小摩托车从我身边压过脚背了,没多大的事儿。”
顾学初看了会儿她腿上打的石膏,抬眼问,“我爸呢?”
郭琴脸色一变,“不知道,谁知道他死哪儿去了,估计醉死在哪了,哼,他死了才好。”
郭琴说完,立刻心虚地瞟了眼门口,没见到顾日安的身影,她才慢慢放下心来。
顾学初站到她旁边,观察着他的母亲。
郭琴脸上都是风吹日晒的痕迹,跟着顾日安,她从来没有享过福,有时候顾日安不想看见他,凌晨都会让她起床去做饭,或者去烧火砍柴。
大一点了顾学初会帮她一起,但是她总觉得他碍手,对他又打又骂,顾学初就在这又打又骂中长大了。
他做不到对母亲受的痛苦无动于衷,也无法真正的拯救她,因为她也不想被拯救,便只能互相彼此折磨着走过这一声。
“医药费我交了一部分,但是还差好几千块,得他掏,他人呢?”顾学初说。
顾学初已经把近期从许言那里赚的所有钱都给交了,现在已经没钱了。
一听见自己的医疗费不够,郭琴眉毛竖起来,“你连我医药费的钱都没有?你、你这些天都在干什么?!”
她不怪顾日安,反而怪顾学初。
“怎么能朝你爸要钱,他回家会打死我的,你真是成心让我死啊你!你个畜生!”郭琴也不管医院都是人,大骂起来。
顾学初的脸像石像一般平静,“你现在出不了院,如果不治疗好,以后就只能瘫床上了。”
“你!”郭琴气的呕血,“你个败家子儿,指着你跟你爸谁都不行,就等着我死呢你们爷俩呜呜呜!我命真苦啊呜呜呜。”
郭琴哭起来。
顾学初冷眼旁观。
“这是怎么了?”
“也是个苦命的,他儿子怎么这副表情啊?”
“就是,他这儿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孝顺,真是苦了她了,唉。”
等到郭琴在所有人面前表演完了,最后才给了顾学初一个叠起来的小手绢,里面包了一打现金,少说也有几千块了。
顾学初从来没见过,抬眸去看郭琴。
郭琴本来有点心虚,但是却突然理直气壮起来,“怎么了?!我还不能自己攒点?”
“你跟你爸一个样儿,自私自利,刻薄死了,我不给自己偷摸攒点,以后都不知道怎么要过下去。”
顾学初知道了,这是郭琴在顾日安做的小买卖下自己攒的小金库,她自己攒的,为了应对不时之需。
她的不时之需,只是指她自己的需求。
顾学初还记得,之前在学校,他饿的每天只能买食堂的馒头吃,郭琴都知道,却从来没给过他钱,甚至连问一句他在学校里有没有挨饿都没有。
哪怕问一句,就一句。
顾学初也能骗自己母亲是太害怕了才自己攒钱,而不是从来没爱过他。
“你在看什么?!”郭琴见顾学初盯着自己那点钱盯的太久了,心里产生不安,但此时又没有别人能帮她。
只能催促道:“还不快点去,一会儿人家都下班了。”
……
郭琴的伤没有大问题,就是不太方便下地,顾学初便请了假一直陪在她旁边照顾。
但是郭琴还是不满意,对顾学初不开心就是一顿骂,这回同床的人知道郭琴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了,明里暗里的对她翻白眼,甚至有年长的看不下去了,私下里劝顾学初,不能为了这样的妈不上学,到时候自己的一生都完了。
但是郭琴就不让顾学初上学,一说什么就道德绑架,说养儿不防老,养了个畜生。
隔壁床的大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反驳了她几句,最后郭琴才消停了。
蒋敏催了顾学初好几次,王瑜也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竞赛时间就在周末,顾学初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顾学初没有办法,便拜托了隔壁床的阿姨照顾郭琴几天,还给了辛苦费,这才算完。
回到学校,许言就黏了过来,一个劲儿地问他怎么了,有没有事儿。
顾学初憋着不说,许言只能干着急。
下午体育课,本来学校竞赛组的老师们不想让顾学初参加,想让他专心跟蒋敏练题,但是看顾学初最近忧心忡忡的样子怕他压力大了到时候发挥不好,便让他去上课了。
体育老师不知道顾学初要参见竞赛,恰巧轮到顾学初在的那组值日生拿器材,便让他去了。
每次体育课需要器材都是按照值日生分组的,一节课去一次,每组的男生去,女生不用去。
顾学初走的时候心不在焉,拿器材也比人慢了一步。
“诶拿好没?”
“拿好了,我去,这网球真沉啊。”
“为什么这节课要打网球啊我真是醉了。”
一行人抱着网球框,忍不住抱怨道。离开的时候,还顺手关了门,注意到此时的顾学初还没有出来。
顾学初在最里面,从高处拿网球到网球框,脑袋里还在想着刚才要解的数学题。
一个没留神,盛满体育器材的架子忽然倒下来,他躲闪不及,直接被压在了下面。
唔……!
右手和右脚同时传来一阵刺骨的镇痛,好像折了。
顾学初冷峻的脸上唰一下冒出冷汗,疼的心口直颤。
他抬头,器材室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强撑着身子从架子低下爬出来,拖着受伤的腿和手,袖口和膝盖沾满灰尘,狼狈极了。
他靠着墙,大口喘气,左手从兜里掏出手机。
碎裂的手机更加碎裂,此刻怎么也开不了机,彻底废了。
顾学初心里沉下一分。
几秒钟之后,他把手机扔掉,爬到门口,尝试着敲门叫喊,但是也没有人接。
就在他快心灰意冷的时候,手机屏幕开了。
他赶紧拿过来,却发现屏幕滑动不了,只有不停冒出来的母亲郭琴发过来的一条条催命信息。
【跑哪去了?!死崽子!让你照顾我一下跟要你命一样,跟你那个死爸一样!】
【晚上给我带碗混沌,我要吃混沌,不放香菜。】
【说话!你下课了没?!】
【非得读那个死书,给你钱还是怎么着,养了你真是个败家死了!】
【说话!又消失那套是不是?!信不信我直接找到你们学校去!】
顾学初忽然笑了。
他后脑抵靠着墙,看器材室小窗户外面的那一小块儿天空。
18年来,第一次觉得母亲说的挺对的,他这样烂在臭泥里的人生,就不应该预想里面会长出好看的花来。
与此同时,手机里消息断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因为全市大断电,所以体育课之后直接放学。
也就是说,等体育课结束老师会发现他被锁在器材室的最后一点希望破灭。
喉咙干涩地滚了滚。
脚踝和手腕处火辣辣的肿胀般的疼痛席卷着他。
身上也越来越没有力气,脚背好像被划开了一条口子,湿润的暖流四散淌着。
顾学初一转头,看见刺目的红。
他被划出血了,出血量还在不停地增加。
如果就这样流到明天的话,他应该会死掉。
顾学初脸上是平静的,除了有些虚弱,显得有点白。
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从脆弱的,虽然没有人可怜,但顾学初心底还是生出一种又酸又涩的情绪。
这个样子,就算出去了,也没钱治病,也参加不了竞赛了。
他所有的努力在这一刻好像是笑话一场。
也许他本来,就是个笑话。
顾学初有点累了。
好累好累,累的好像要在这里直接睡过去。
他的意识逐渐昏沉。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传来器材室门锁被拧的声音。
应该是错觉。
但是下一秒——砰!
“顾学初!顾学初!!”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顾学初慢慢睁开眼。
是许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