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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巴卡 ...

  •   和老情人重新相处是一件奇怪的事。

      过去很多年里,卡尔都只是把巴拉克存放在永恒的过去。

      他是一段使用了过去完成时的句子,是放满了樟脑丸的衣柜,是冰箱冷冻层最底下被遗忘的食物。

      偶尔的偶尔,思念会在夏日泛滥,卡尔就偷偷把他拿出来掸一掸灰尘,再重新扔回人生的储藏室。

      他明明依然在圈子里,甚至很多时候就在一个城市中,一个球场里,却又再也不属于卡尔的生活。

      但现在对方又回来了,真正的回来,买房置地,事业迁移,甚至和拜仁都开始微妙地重归于好了,毕竟慕尼黑不是个多大的地方,在这里干足球工作永远绕不开拜仁的。

      总不能跑去给慕尼黑1860打工吧,幽默死了。

      可卡尔不习惯。

      他们俩又熟悉,又陌生。

      如果换成别人的话,他应该很简单的就让他们搬到自己家里来,然后就开始像个普普通通的成年人一样开始同居生活,但面对巴拉克的话,他反而别扭得不行。

      他们俩简直像那种相亲的陌生人一样在小心翼翼地重新试探着彼此,再次走进对方的生活,但难题在于,他们俩毕竟又不是真的不熟,根本没法玩相敬如宾这一套。

      卡尔去踢世界杯了还好,手机上聊聊天,没那么局促,等他身心俱疲拖家带口地回来,留了点时间想好好放松、再试着和人往来时,才发现根本放松不下来。

      前天晚上他们一起吃饭,他忘了是做什么,也许就是单纯在切羊排,反正他看到巴拉克的胳膊肘那儿衣料在浅浅堆叠产生褶皱,忽然就忍不住觉得滑稽搞笑,因为对方一直很怕热,而在八月晚上八点还相当明亮的夕阳里,他却一丝不苟地穿着西装衬衫,外套搭在椅背上。

      卡尔都能想象出他脱掉衣服是什么样,皮肤会有点亮闪闪的,因为渗出了一层汗。再之后的样子也能想象得出来,巴拉克会皱着眉头把衣服往脏衣篓里,拿拳头殴打两下,丢香喷喷的毛巾盖住,然后去洗澡。

      然后莫名保守地穿好裤子湿漉漉地擦着头发出来,发丝倔强地翘,掉在他的脸前,他就把它们捋到头顶后继续擦。

      是的,甚至不是裹个大毛巾,而是要把裤子都穿好,两层。

      该脱再脱,反正他得先穿好。

      卡尔会试图替他吹头发,但那个时候他还在最后的长个子期,比巴拉克矮几公分,对方的头发又飞翘,他就得把手抬高好多,多少有点累。一开始巴拉克会试图蹲下去一点,但那样显得太滑稽了,显然和酷哥的本能不太符合,于是卡尔第二次给他吹头发时他就忽然毫无征兆地把卡尔给举了起来。

      吓得差点拿吹风机砸死恋人的卡尔:!?!?!?

      把他扛着的巴拉克不太确定地说:“……怎么了?吹吧。”

      大概是觉得卡尔坐得不太舒服,他还把他往上更托了托。

      卡尔很想说你觉得站着不方便的话我们随便找地方坐着不就行了?但他当时莫名地觉得这是某种成熟男人谈恋爱的情q,也许他们大人就是随时随地会把人举起来的,就像电视剧里那样。

      他不想表现得像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所以吞回了“神经病啊”的真心话,真就这么给巴拉克吹头发了。

      现在回想起来大人给屁啊,真是很纯粹的神经病。

      巴拉克这个人谈恋爱的时候是有点莫名其妙自然而然的奇思妙想在的。因为他有一种“嗯事情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啊”的神奇酷哥气质,所以年轻的卡尔才稀里糊涂地感觉他做什么都对,可实际上要是屋里有第三个人看他们相处应该会爆笑出声吧。

      但卡尔又不太能确定自己的想象了,因为那已经是好多好多年以前的事情,在好小好小的房子里,在很安静很安静的岁月中。那个时候他还不是拜仁的队长,不是德国队的队长,不是慈善家,不是商人,没有任何一个成功人士的title在身上,他有的只是一颗年轻的心脏和动荡的未来,只有一个爱人。

      比那时头发短了许多、眼角添了一点皱纹的巴拉克穿得这么板板正正地坐在他面前,拧着眉头问他:

      “怎么了?不爱吃吗。”

      服务员非常不安地立刻想靠近,被卡尔阻拦了。巴拉克一紧张时候就皱眉头,皱眉头时他看起来像要发火,很吓人,这一点倒是没怎么变。

      卡尔伸出手,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重新和他亲密,替他挽起袖子。

      巴拉克完全怔住了。

      卡尔想,幸好他还是烫烫的,这也没怎么变。

      “你不热吗?”卡尔质问他。

      对方有点局促地仔细看他两眼,敏锐地觉察到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态度亲近了好多,轻轻地咳了一声,试图为自己辩解:

      “……这样比较正式嘛。”

      他可不想被卡尔当成那种已经放弃了打扮的懒鬼男。

      卡尔在心里无语地想这一条变一变倒是无所谓。

      他们俩亲密了一点,最起码能在告别时在车里亲吻对方了,然后在擦q走火前慌张告别。而且卡尔还开始接触恋人现在的生活,比如去他的公司看看什么的。

      接触正事的话,不管是什么事都不奇怪。卡尔也没藏着掖着,被报纸拍到了也就正常回应,无非是说一些回忆起和巴拉克当年的情谊,现在在事业上考虑合作一类的。

      这种无关紧要的场外新闻本来就够球迷们咀嚼两下就丢掉的,但他们现在正两眼一黑火急火燎关心卡尔要不要续约,这事立刻如冷水进热油,噼里啪啦就炸开了。

      原本对于卡尔是不是在拿续约当幌子折腾人啊,有这么摆谱的吗这一类质疑在世界杯都全都烟消云散了,大家不敢想象没了卡尔的德国队会以什么样的光屁|股丑陋姿态疯狂裸泳,小组赛都出线不了那种吗?拜仁也绝不可以离开他。

      竞技体育说到底是实力说话的,比赛里天神下凡,场外那些叽叽歪歪立刻就显得孱弱阴暗了起来,扭扭曲曲地就在阳光普照下溜走了。

      球迷们是这么解读的,卡尔和巴拉克这么种多少年都没联系的两仁忽然重新搭上,这说明拜仁高层的风向变了,或者说他自己心里的风向变了。最明显的就是卡尔和拉姆可能闹什么矛盾了。

      没人觉得卡尔做什么事是纯粹出于“哎呀联系一下十年前的队友玩玩好啦”这种弱智理由,他们仁宫里没有这样的纯真儿童,卡尔更应该是那种从小就心机满满微笑当leader的狠角色。

      肯定有什么波谲云诡的政治斗争正在慕尼黑悄然发生,只是暂时还没有一个仁把拳头挥舞到另一仁的脸上,所以他们这些热锅上的小蚂蚁搞不懂罢了。

      但是卡尔为什么要和拉姆不好呢?这就属于球迷们不能解读的事了。有的人猜测是不是德足协今夏啃卡啃发疯了,卡尔迁怒拉姆给他摆脸色,还有一些人趁机跑出来说拉卡的关系本来就是错综复杂的,当年拉姆主动出让队长肯定是被赫内斯和鲁梅尼格逼的,现在陈年旧事发作,分赃不均闹翻了呗。

      比如卡尔退役是个大动荡,也许拉姆想趁这样的时候回到拜仁,但卡尔不愿意什么的。

      这纷纷扰扰阴谋论真是把人搞疯了,有媒体忍不住给出了显然更合理、更简单的解读:

      “也许他真的想退役了,所以开始接触以前的队友,更关心场外事情了。”

      听不得一点真话的球迷们瞬间破防:“你懂什么啊!你咒我爹退役对你有什么好处?这么起号不想要浮木了吗?你去死吧!”

      外界纷纷扰扰,卡尔岁月静好,像个小娇夫一样天天陪前夫上班。

      过程非常不顺利。

      巴拉克上班的时候不好好上班,卡尔嫌他这样太丢人。

      “你平时也这么工作吗?电话全不接,就忙着和来宾说话?”

      巴拉克上班的时候好好上班,卡尔嫌他太冷漠。

      “我先回去了!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很显然你非常忙,都懒得给我一个眼神。”

      巴拉克上班的时候一边好好上班一边在桌子底下握住卡尔的手,卡尔嫌他比麦芽糖还粘牙。

      “我是什么陪班的小秘吗?你平时也这么x骚扰别人?”

      “不是,不是!”

      好好一个老板差点急得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跳脚。

      今天早上起来,巴拉克就郑重其事地告诉他:“我今天不要上班了。”

      卡尔严肃地看着他:“什么,你想当家庭主夫?”

      太封建了吧,现在都不流行这种霸道队长和他笨手笨脚开公司的娇夫的组合了!卡尔真不知道巴拉克脑子里在想什么!

      巴拉克说:“……不,今天是周六。”

      放假放得失去了时间观念的卡尔:……

      巴拉克撇着嘴不说话了,很安静地去准备早餐,既然今天不需要外出工作的、而卡尔又已经到他家里来了,那么显然他们是默认要一起在他家里度过一天了。

      这个房子装修得是非常之好,就是生活用品不太丰富,卡尔来了两次就添了三个毯子两个垫子一个花瓶在这儿。

      搞了这种滑稽乌龙,卡尔就一直感觉很心虚,早餐后他不知道他们要干嘛了,就谎称自己有点事。

      巴拉克也不问他干嘛就离开了。

      根本没事干的卡尔看他真走了,一气之下就气了一下。

      但最后他也没事做,毕竟这是假期呢,他每天早上一起来就跑来找前男友这种事已经够没出息了,如果再说出口的话就更悲伤了。

      他只好偷偷跑去看看他在做什么,然后就发现巴拉克只穿了个无袖背心,在打拳。

      卡尔有点分不清他感觉男人穿无袖背心特别好看是因为巴拉克会穿还是诺伊尔会穿了,按时间顺序来说恐怕是巴拉克在前头,这让他在这个瞬间猛然开小差对诺伊尔虚空说了一声抱歉。

      原来他特别欣赏的一件关于诺伊尔的小事可能也和巴拉克有点关系,这绝不能让诺伊尔知道,他要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

      注意力再回来时他才发现自己已被发现,巴拉克调整着沉沉的呼吸,卷着手上的拳击带,全身肌肉都打开了,正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比起还在踢球时,他看起来其实更强壮了——这是很正常的,球员们平时有氧运动的量实在是太大了,光是比赛时的消耗就能超过很多天天训练的人,施瓦辛格来了也维持不住肌肉量,退役后反而才能开始真正的增肌。

      卡尔之前刷到在役时以漂亮出名的皇马球星古蒂,现在都练成大块头了。还有刚从马竞离开,转去J联赛踢球的托雷斯也是,还没退役呢,就已经按不住体型了,显然是已经开始放纵举铁。

      但也有趣的是这些可能年轻时候不满意自己纤细体型的球星特别想增体型,大部分本来就高壮的,反而不想把自己练成健美先生那样。

      那就只能靠自己给自己增加有氧运动,来平衡力量训练增长的肌肉和体重。

      总之他完全能理解巴拉克为什么在打拳,但面对着站在晃动的沙袋面前就这么看着他的巴拉克,不知道为什么他脱口而出的是非常冷非常冷的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

      “你在练怎么打我吗……”

      再过一百年,棺材里的卡尔头骨都能拿出来咔嚓咔嚓当乐器敲了,他也不懂自己是怎么脑子一抽说出这种话来的。

      可能是他也知道自己这几天一直在刁难对方,所以自觉非常欠揍吧。

      巴拉克给他跪下了,字面意义上的,卡尔感觉应该是也被他折磨到了极限。

      巴拉克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对,其实躲起来打打拳也算一种放松了,结果卡尔又跑过来担忧发愁,难过地问躲在门后只探出一个头来,小声问,你今天打沙袋,明天是要打我吗……反正大概这个意思这种话……

      这么难搞的可怕小猫他三十岁时候有一只,四十岁时候竟然还有,真是福气到家了。

      可巴拉克喜欢被折磨,他真正害怕的是卡尔挑完刺后就会忧愁地彻底跑走,和他说“我们不合适”了。

      不要。

      他祈求上帝,不要让他失去第二次机会。

      被抱起来吃让卡尔彻底想起了恋人比他高比他壮的往事现在变今事了,他很害怕把巴拉克的腰弄折了,因为他显然比二十岁时候重很多,不太适合背靠着墙腿只能放男朋友肩膀上这种高难度姿势。

      巴拉克又听到卡尔好忧愁好忧愁地一边抽泣一边问他,你,你还能行吗?

      祖宗哎。

      巴拉克稍微用了点力气,把他垫高点,让他的脸能解放,而后仰起头和他说,我是四十,不是八十,卡尔。

      卡尔感觉也没什么区别的,反正都是老头子了。

      但他一边这么想着,迟早他也会变成“老头子”的,然后他们会一起待在这个房子里,早上起来浇花,傍晚去骑马,春天在湖泊边和天鹅打领地保卫战试图把他们赶走,最后当然会失败然后就只能在湖边架一个椅子或者秋千,一边看天鹅生小孩一边远远地冲他们扔面包碎……

      就像二十岁时他那么天真幻想的那样。

      不再是蜷缩在那个小小的公寓里,像地下的一对田鼠似的相拥而眠了。

      这迟来的想象来的这样真实,忽然在这个瞬间击溃了他的心脏,让他本来只是生理性的眼泪变成了情绪性的。巴拉克逐渐察觉到他不对劲,把他放了下来,拧紧眉头小心翼翼地道歉,但卡尔只是环住他:

      “你的卧室长什么样子?如果非常丑的话,我可不要住的。”

      同居在周六的早晨忽然砸到了他的脑壳上,差点没把他砸晕了。不过他脑袋是晕的,人却没晕,还是很会*,这下初恋的滋味是真的回来了,卡尔觉得挺可怕的,他的床伴里就没有差劲的,胡梅尔斯和诺伊尔更是两个烧中烧的家伙,但没人像这一个这样,可能也是因为卡尔不允许他们这么用力,不允许自己全部交出自己。

      但巴拉克是不一样的。对他的心理建设,他十八岁时就做好了。

      卧室丑倒是不丑,论享受人生巴拉克比他早了十年呢,而且其品味还是三十岁时被卡尔挑剔过后的那样,没有走歪的坏迹象。但让卡尔非常崩溃的是,巴拉克在屋里挂了一幅画,就是他从曾属于埃里卡的画廊里买走的那副。

      卡尔非常之崩溃,因为客观来说他觉得这幅画很丑。

      他发誓这没有任何攻击别人的情绪在里头,因为这个画是他自己画的。

      去年夏天他整个假期都花在瑞士,又不想去看埃里卡,每天和心理医生见完又没事干——而且那个医生的治疗方法不适合他,卡尔见了他一周后就不想再见了,无聊的时候他总是会捡起纸和笔,这么大的画就是那时候画完的。

      然后也没处放,就挂在画廊里呗,反正每个画廊都会有一些客人永远无法理解的丑东西在墙上。

      “在你买之前,根本没人要。”卡尔客观描述这个问题。

      巴拉克略带期盼地问:“这么漂亮,怎么会没人要呢?我给你帮忙了吗?”

      “是的。”卡尔感动地说:“你现在能不能再给我帮一次忙,就是把它摘下来。”

      巴拉克说不用吧,挺漂亮的,我已经看习惯了,而且我现在也喜欢美术了,我还上了课呢。

      卡尔说哦,是吗?那你给我画一张。

      半小时后他黑着脸捂住纸张不愿意让卡尔靠近,被卡尔锁喉拿走画板后僵硬成了一座巨大的笨蛋雕塑,一动不敢动,而卡尔看着画上歪七扭八、丑出新境界的“自己”,手指微微发抖地又捏了一会儿。

      巴拉克试图把纸捏走:“你……你不要生气,去照照镜子,那个漂亮的才是你。”

      在拉锯战里失败后,看着对方通红的耳朵尖,卡尔忽然又觉得心脏软塌塌了。他感觉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脾气这么坏,非要这么咄咄逼人做什么?他坐到恋人怀里,和他说我没生气,也没有要嘲笑你,我小时候也想过要做画家,但后来很快就认清自己没有这种才华了。

      “你有的。”巴拉克不赞同地说:“你有才华做任何事。”

      爱让老公盲目,卡尔敷衍地亲他两口。

      他以为这一茬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晚上睡觉时候巴拉克轻轻裹住了他,说现在去做画家也来得及。

      卡尔嗤笑出声:“那一张都卖不出去,我去喝西北风啊。到最后只能靠着傍富婆来过日子,浑浑噩噩抽大|麻,很快就跳地中海去了。”

      现在关了灯瞪着墙上看不清的画,他依然不喜欢它。

      如果这是一张别人的画,他也就不坚持了,会想没准是什么小画家的作品,其实也没有很丑,只是不会美得很震撼,也没什么新意罢了。但因为是自己画的,他就格外地知道它没价值,所以不该被高价买下,被高高挂起来,它才配不上这样的待遇,太叫人难为情。

      “怎么会?”巴拉克轻轻握住他的手:“你画一张,我买一张。”

      卡尔本能地想我有病啊,左手转右手,让税务局赚差价?人家开画廊避税,他开画廊缴费,这是什么样的公务员精神,慕尼黑市长怎么不让他来当……脑子正调皮地刻薄着,忽然脸上就猛烈地一烫。

      他猛然想到他们俩可没结婚,什么左手和右手,巴拉克的钱又不是他的。

      有这么冤大头在这儿傻乎乎表态,他要是真的想挣钱,应该非常高兴才是。

      “那我现在就画一个,你现在就买吗?”

      卡尔一掀被子坐起来了。

      巴拉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迟疑着也跟着坐起身来,转身去摸索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把灯打开,误以为卡尔兴头来了,真要起床下去画画玩。

      但一只细长漂亮、骨节分明的手探过来,覆在他的手背上,把灯又关掉了,而且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继续在他的身上徐徐流过。

      他立刻浑身都绷紧了。

      这只手仿佛顺着血管走动,最后停留在他心脏狂跳的胸腔前,随意转着圈,描摹了不知道什么。巴拉克竭力去捕捉轨迹,但卡尔的指尖滑过的地方仿佛都立刻发烫,而后烫成了一片,变成了他无法还原的复杂的一片红色原野。

      卡尔把手掌张开:“画完了,给我钱。”

      巴拉克猛地转过去,想握住他的手,却只是被推得又重新七荤八素地栽倒回床榻里。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把头扭向一旁摸索着什么,卡尔笑着说做不到的事就不要张口就来,我们这种年纪讲这类情话很尴尬很油腻的……结果另一侧他的手机也响了,巴拉克刚转了五万欧元给他。

      “网银有限额,我去拿信用卡好不好?”

      巴拉尔握住他的手说,放到自己的胸前:

      “再画一张吧。”

      “我讨厌你。”

      黑暗里,卡尔垂头说着,鼻子莫名其妙又酸酸的。他骑在对方的身上,手按在他的心脏前,完全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可他却觉得自己像个窝囊废,就仿佛被人捏住心脏的是他才对:

      “米夏,你为什么没有一直一只和我在一起呢?我就是很怨恨,很怨恨,怎么怎么都忘不掉。别的小孩都有别人,可我只有你……然后连你也不要我了……”

      他像受伤的小鸟,小猫,或别的什么毛发脏兮兮、湿漉漉的难堪动物一样蜷缩进另一个厚实的滚烫的宽大的怀抱里,趴在他的身上,听他有力的心跳,就好像与害怕的全世界都隔离开。这是他生命的缓冲垫。

      卡尔最讨厌的正是这样的自己,也许他可以接受自己身上仿佛永远无法跨越,无法否认的脆弱和对曾拥有的爱的渴望,但他不能接受在别人面前流露出这些需求,更不能接受他情不自禁把自己的人性之弱施加在别人身上,埋怨对方,某种程度上来说很不讲理地“恩将仇报”,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如果真的有谁从道德上应当这样对他好,那也只是他的父母才对。他不能因为另一个人对他比父母还好,就把这样的情感需求也蛮不讲理地丢到他身上。

      没人有义务满足这样卑鄙又尖锐的他。

      但对巴拉克来说,他就是个小人啊,小小的人嘛。

      虽说现在是不小了,可在心灵里,时间又另一套流动的方法。一个人可以在十岁时就衰老着失去童真,也可以在三十岁时还没有走出年少的影子,而且巴拉克不知该如何同卡尔去说,但他想,他喜欢做卡尔的盖世英雄,喜欢被他近乎病态的需要着。

      他只担心卡尔不愿从他身上拿走东西,那样的关系反而太单薄。爱一个人就是想为他掏心掏肺,就是想要从另一个人身上索求,不够想的话约莫就是不够爱吧,巴拉克一直这么粗糙地判断。

      和卡尔完全相反,他对自己人生里的大部分事都有极其简单粗暴的信条,并不在事情发生前就想太多。这一生唯一让他想过太多未来的人,也只有胸口沉甸甸的爱人。

      他不在乎像个傻帽一样躺在树下等到天荒地老,在露水和初升的阳光里变成一个绝世蠢货,他在乎的只有卡尔愿不愿意出现。

      那么所有属于他的付出和煎熬,对方都没必要看见。

      他依然兴高采烈,心满意足,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卡尔的话让他几乎流眼泪了,收紧臂膀:“都怪我……都怪我……”

      说话的本人反而在情绪脱口而出后就已经光速尴尬得快抠脚了,只恨空气里没有一键撤回。卡尔不愿意让巴拉克看到他又哭了,拿他的衣服擦脸:

      “我现在说我是演着玩玩的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巴拉克把他的脑袋强行按回胸口,不让他乱动。

      卡尔回想起恋人又高又壮的坏处来了。在对于对方太霸道了而且过于逞强仿佛从不在乎胳膊腿被卡尔压麻了这种事的吐槽里,他沉沉地睡着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就像终于回到了青铜钟里的小鸟。

      小鸟不懂钟干嘛要赶走它,让它去外头被风吹雨打。

      它一直觉得这就是它终于找到的,温暖的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3章 巴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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