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攻来自修真界》千庚福辰

10、大直男

　　靳玄殷那天在法器上留下道灵力，牵着那丝隐隐约约的感应，目的地锁定一所普通小区。
　　他一路隐匿身形，在车子里找到法器。

　　掌心探出灵力，落到车后备箱不起眼的角落里。
　　那上面缠绕的生机已然隔断，无需再顾忌了。

　　昏暗的地下车库里，闪着微弱荧光的法器受到他的召唤，无风动了动，下一秒，靳玄殷将法器收回芥子空间。

　　此时，楼上某层房间，婴儿忽然啼哭起来。
　　中年男人把女儿抱起来，哄了半天也不见停止哭泣，躺在床上的妻子想到什么，柔声说道：“你看下纸尿裤，是不是拉了？”

　　他们女儿生得乖巧，除了刚从肚子里剖出来时，被护士小姐姐打屁屁哭过一回，后面不管是饿了还是拉了，都不声不响的，给奶就喝，换纸尿裤也听话得躺在小床上不动。
　　可爱得过分。

　　中年男人闻言，扒开小婴儿纸尿裤一看，果然拉了。
　　他拆了条新的纸尿裤，一边换一边狐疑：“她之前拉粑粑从来不哭的，今天居然有小情绪了，稀奇。”

　　中年女人笑了笑，猜测道：“可能是之前还没适应从我肚子里出来，现在习惯了，开始观察这个世界？”

　　换上干净的纸尿裤，小婴儿慢慢止住了哭声，黑黑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倒真像在察看周围环境。
　　中年男人重新抱起女儿，指尖点了点她的小鼻头：“小宝，欢迎来到爸爸妈妈身边呀。”

　　他身体往下斜，让婴儿面向坐月子的妻子：“那是妈妈，我是爸爸，我们会永远爱你，希望你会喜欢这个世界喔。”

　　他们早些年备孕，总是怀不上，后来顺其自然，人到中年才怀上。
　　这个小孩，是意外，也是礼物，更是他们爱意的结晶。

　　楼上一家三口，过着普通却幸福美满的生活。

　　靳玄殷拿走法器，身体恢复成效是肉眼可见的转变。
　　他掐个诀瞬移回房间，撩开衣服，腹部位置，一道巴掌大的疤痕不见了，连带着周围细小的伤口也一并消除。

　　靳玄殷身上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被雷劫劈出来留下的伤口，如果是灵气充足的修真界，一个呼吸间，催使灵力便可痊愈。
　　但这里灵气少得可怜，疤痕留在身上除了隐隐秘秘的、挥之不去的疼痛感，也没什么影响，而受伤对修真界来说是家常便饭，所以靳玄殷没有浪费仅有的灵力去消除疤痕。

　　法器上有他附着的灵力，等后续把法器一件件收回，身上由雷劫留下来的数道疤痕自会好转。

　　放下衣服，靳玄殷转过身，立马感受到房间外多出两道气息。

　　思考片刻，靳玄殷再掐个诀，瞬移离开。
　　先前瞬移回来用了大半灵力，这次瞬移出去，只能到小区附近，但也足够了。

　　靳玄殷假装回到小区，进入单元楼，摁电梯上行键。
　　最近的电梯停在负一楼，上来得很快，门打开，里面站着一个人，他抬步的动作顿住。

　　电梯门开，谢斯淮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进来，他抬手正要按关门键，抬眸瞧见外面站着好大一只靳玄殷。
　　这时，电梯停靠时间到了，自动关闭，他手指错位，摁了旁边的开门键。

　　“你愣着干什么？不进来是要当门神？”

　　靳玄殷迟一步跨进电梯轿厢，转过身，与谢斯淮并肩站立：“你不问我去哪里吗？”

　　“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嘛？”慢悠悠地这样说完，发现男人并没什么反应，谢斯淮无趣地解释，“你去哪是你的自由，你只是临时住我家里，又不是被绑在我家。”

　　靳玄殷怔了怔：“……”

　　没想到这番话倒叫他反而露出类似茫然的情绪，不明显，但确实有，是很幽微的变化。
　　男人平时总冷着一张脸，即便五官立体，棱角分明，情绪始终很平淡，所以那一点变化会非常显眼。

　　谢斯淮把惊奇写脸上：“哇，你感动了吗？”

　　靳玄殷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没说话。

　　谢斯淮明白过犹不及，想起件事，说道：“贾如意和关铭现在在我家，你要是不想跟他们撞见，待会儿进门后你直接回卧室就行。”

　　说起这个，谢斯淮还觉得有点惊讶。
　　俩人平时就神神叨叨，这会儿齐聚他家，搞啥大事件呢？

　　靳玄殷：“……可以见。”

　　谢斯淮关注点放在屋里那俩身上，错过了靳玄殷可疑的停顿。

　　电梯停靠23楼，两人溜达到门口，谢斯淮把严颜送的毕业礼物抱回来，腾不出手，指使靳玄殷：“你开门，我手不空。”

　　靳玄殷掏钥匙，拧锁孔，拉门，他们一齐进去。
　　客厅里站着笔直的贾如意和关铭。

　　那一刻，谢斯淮竟然很清晰地接收到，关铭凝视着他的眼神充斥着无言悲伤。

　　谢斯淮把玫瑰花放到玄关柜子上，单独取出两支，插进一旁的花瓶里：“你俩还站起来欢迎我，这么庄重的吗？”

　　他边说边弄，插好花，话也说完，重新转向客厅，发现关铭眼眶居然红了。

　　谢斯淮：“？”
　　我亲爱的朋友，这短短的几秒，你发生了什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贾如意看不下去，打算开口缓解下，关铭先他一秒、语气颤巍巍地问：“你们，在一起了？”

　　谢斯淮：“……？？”
　　啊？哪种在一起？？？和谁？

　　谢斯淮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不怪关铭误会。
　　两人一起回来，靳玄殷平时总是一副深沉冷漠的死装样，今天居然露出点不同以往的轻松模样，而谢斯淮怀里抱着炽热滚烫的红玫瑰，又那么自然地把花插进花瓶里……

　　撞上这种场景，很难不多想，贾如意颇为痛苦地说：“就，谈恋爱那种，谢二你跟谁在一起我们无权干涉，只要对方人品过关，兄弟们都会祝福，呃，但这位靳先生，他的来历至今成谜，你要慎重啊。”

　　捋清楚来龙去脉，谢斯淮无语地扶额：“这花是我今天回学校一个同学送的毕业礼物，不是靳玄殷送的，再说了，靳哥一看就是直男好吧，我也很挑的，他那张性冷淡的脸就很没有谈恋爱的欲望，咳，我的意思是，靳哥不可能送我花的，你说是吧靳哥？”

　　靳玄殷沉默点头。

　　谢斯淮满意…等等，他这才反应过来另一点。
　　步子就那么僵硬住了，青年脸上少见地维持着不变。

　　谢斯淮生硬的表现实在太突出，关铭大抵放弃挣扎，自暴自弃地吐露心声：“我喜欢你…阿淮，好久之前就喜欢了。”

　　开口即王炸。

　　对谢斯淮来说，一点预兆都没有，太突然了。

　　……足以证明关铭之前藏得有多好。

　　此刻的谢斯淮太好懂了，由此可见自己的感情于阿淮而言，至少并不含惊喜。
　　关铭苦涩地吞咽着喉咙：“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我还是想问，阿淮，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哇，这就是忍耐久了的触底反弹吗？
　　一个靳玄殷，竟恐怖如斯。
　　贾如意目光幽幽转向靳玄殷。

　　注意到贾如意对他似打探又似惊讶的端详，靳玄殷只觉不明所以：“……”

　　认认真真当了好些年的兄弟，突然跟你表白，还是那种一看就喜欢了很久的样子……
　　谢斯淮冲击有点大，靠墙边上，他先问旁边神色稳稳的贾如意：“贾如意，你看起来并不震惊，早就知道？”

　　顿了下，他罕见地出现语无伦次，又问另一位主人公：“不是，兄弟，你…这，你，喜欢我？？”

　　先被追问，贾如意观察着谢斯淮的眼睛说话：“那什么，我没早很久，去年你生日，差不多也这个时间段，无意当中知道的。”

　　这话间接说明关铭至少在一年前就喜欢他了。

　　谢斯淮不是没被告白过，也不是没有人一追追好几年都不放弃，但这些人里，死活没料到会有个关铭。
　　他想不通。

　　“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学医。”关铭毫无关联地起了个头，没再继续，而是去餐厅接杯水，放到离谢斯淮较近的地方，“外面很热吧，喝点水，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说完，关铭回到原来的位置。
　　即使靳玄殷这件事是他误会，可这些天累积的动摇，让这份暗恋已然破开口子，被摆到了明面上……他不想再压抑、错过了。

　　“……”谢斯淮晃神地想着，关铭还能做得如此体贴。

　　他迟疑几秒，在关铭深情的注视下，端起杯子浅抿一口。

　　“高考之前，我的目标一直是医学专业。”

　　关铭眸光聚焦虚空，陷入回忆，嘴角勾出轻淡的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对学医，并没有执念，但无缘无故地，就想报这个专业，直到大一下学期期末，那是我与你认识的第二年。我被一个女生算计，她怀了我的孩子，瞒着我和我爸妈悄悄生了下来，想通过孩子逼我跟她结婚，我父母看出她的目的，他们不介意我未来的伴侣家境普通，但不喜欢功利性和心机重的女孩，所以他们只留下了小孩子。”

　　知晓自己不可能嫁进豪门，那个女生甚至都没纠结，拿着钱高高兴兴地走了。

　　关铭略过这个细节，接着说：“那个女生算计我的前一天，我本来打算跟你告白的……这件事的发生，让我失去了机会，熟悉的医学在我面前成了可怕的字眼…不是夸张的形容。”

　　那个女生先是用迷药把他放倒，迷药量很轻，再给他下了不在市场上流通的、助兴的药。
　　多可笑，兢兢业业学医，一朝被药放倒。

　　很早很早之前，关铭就莫名对医学感兴趣，不是他主观性的，像蒙着一层雾，引导着他去追逐。
　　彼时关铭本身对家族没有继承的欲望，想着有个目标也挺不错，就这么十几年如一日的往学医道路前进……

　　关铭酝酿着，娓娓道来：“那件事发生后，我对医学产生了动摇，紧接着我的身体变得不受控制，就像被强迫学医…我总是迷迷糊糊的醒来，惊觉自己出现在医学院课堂上，仿佛暗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把我推回去。我解释不清楚这种感觉的来源，可能，毕竟是坚持了将近二十年的目标，潜意识作祟？总之，那段时间我快要被逼疯了，脑子和身体像两股力量在打架，争夺，糟糕透了，我差不多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是你把我拉了回来……那是我多年来最清醒的时刻。”

　　他是在喜欢谢斯淮之后，又被救赎，至此泥足深陷。
　　但凡顺序换一换，关铭或许可以忍住一辈子不说出来，因为由救赎产生的感情并不纯粹，他想送出的是一份干净的喜欢。

　　可偏偏，喜欢在救赎前面，让爱意变得沉甸甸。
　　一边知道自己没可能，一边又藏住心动拼命追逐……至此，再无挣扎。

　　谢斯淮根据他描述的回忆，从记忆里挑出这件事来。
　　那是个漆黑的夜晚，关铭给他打了个电话，约他到学校见面。

　　他不明所以，去赴约。
　　关铭凝望着他，充满悲恸。

　　那时候几个小伙伴都听说了关铭的事，谢斯淮拉着人彻夜长谈，给他讲生命可贵，用别人的错惩罚自己，那你惩罚到的真的只有你自己了。
　　人会被遗忘，事不会。
　　这一生，不为别的，要为自己。

　　巴拉巴拉，反正讲了很多，大半夜还出去赛车了，活生生闹腾了整晚。
　　刚上大学的谢斯淮正是热血上头的年纪，到最后，狠狠地摇晃关铭的脑袋：“关铭，你父母给你取这个名字，是要你被人记住，被铭记，多好的寓意啊，你要是想不开，没人会去铭记你。”

　　关铭听进去了，折磨他许久的撕扯感随着天明渐渐淡去，脑海里前所未有的清净，他沉默了很久，嗓音嘶哑地问了句：“你也不会吗？”

　　肯说话是好现象，谢斯淮踩着他在意的这点，很肯定地告诉他：“是的，我这个人很爱玩，忘性大，朋友也多，首先你得活着，得多到我面前刷存在感，我才会更用力的记住你。”

　　那之后的接下来几天，关铭短暂消失，不见踪影。
　　再后来听见他的消息，是他转专业，学了金融工商管理。

　　谢斯淮当时还蛮忐忑地问关铭：“我应该，没有说什么劝你改变人生方向的话吧？”

　　而关铭正常地笑出声，回道：“没有，是我自己想开了，我本来没什么伟大的愿望，学医只是无聊下的选择，现在我有了明确的目标，你该为我高兴才是。”

　　谢斯淮二话不说恭喜他，请他吃了顿豪华大餐。

　　……

　　回忆结束，谢斯淮一时之间头脑乱乱，但他也不是有事藏着掖着的性格，直言道：“关铭，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就算我是gay，也是上面那个啊，我是1。”
　　“我是没见你身边有男的女的，你也是gay的话，不像是0，你也是1吧，不然也不会这几年藏得严严实实？我俩左看右看，成不了的啊。”

　　被算计跟人上床，有了个孩子，关铭自认为已经没有资格与谢斯淮在一起了，而谢斯淮坚定认为自己是1，他做好了一辈子跟谢斯淮当好朋友的打算。

　　靳玄殷的出现是意外，也是个突破口。

　　关铭唇瓣抖了抖：“阿淮，你没有谈过恋爱，我以前也坚定的相信你只做上面的，可这些天靳玄殷在你身边，你没有反感他…你有没有想过，你只是没看清自己。”

　　谢斯淮瞟了眼旁边不动如山的男人：“……”

　　都说了靳玄殷是个大直男。

　　算了，谢斯淮猛吸气，灌了口水，转而问：“为什么是我没看清自己？打个比方，有没有一种可能性，我俩在一起，你也是可以做下面那个的？就一定得是我没看清自己？”

　　关铭脸色僵了僵：“……”

　　似乎，真的没有过。

　　谢斯淮抓住他这点，滔滔不绝：“你看，所以喜欢是什么？感觉又是什么？你判断的标准，是依靠哪方面呢？”
　　“关铭，你是自由的，这句类似的话，我不止一次在我们几个朋友间说过，我现在发觉，你没听进去啊？”
　　“我不喜欢你，不会回应你的感情，诚然，你的暗恋听起来痛苦，充满悲凉，我会为你伤心，但我们只会是朋友。”

　　末了，他补充道：“如果你还需要的话。”

　　虽然，少一个好朋友，谢斯淮会难过，但他的开心，不应该建立在别人的不开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