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的果实》高山冰雪融水

11、现在

　　“妈妈，你为什么和爸爸在一起了啊。”

　　夏天的夜晚不算很热，起风甚至还带些凉意。深蓝色的夜幕中稀稀落落地挂着几颗星星，旁边的树林传来几声蝉鸣，此起彼伏，但并不刺耳。

　　当时盛青柠八岁。她在妈妈的电动车后座上打了个哈欠，靠到妈妈背上。

　　“我和你爸爸高中就是朋友，我们是前后桌”妈妈许韫没有因为青柠是小孩子就随便应付她，很认真地讲，“那时候我总逗你爸玩。所以高考完之后，你爸说，许韫，我终于不用天天被你欺负了！”

　　“但是缘分就是个很奇妙的东西。那时候也没人指导我们报志愿，就瞎报。我那时候总想去外地，越远越好。谁知道，只报了一个路城大学的志愿，就被录取了。”

　　“我报道那天走进大学教室时，听到的是熟悉的声音。”

　　“许韫！许韫！这里！”19岁盛致尧跟个傻子一样，边喊边冲许韫挥手。许韫生怕别人知道她和这个二傻子认识，偷偷溜走了。

　　“反正后来，我和你爸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了。不用天天学习，我发现你爸还挺帅的，一直都有点喜欢他。大二有天晚上我俩出去散步，他跟我告白了，我当时就答应了。”

　　妈妈回忆当年的时光，带有少女的甜蜜。最后她不忘嘱咐盛青柠一句：“你可别早恋啊！”

　　这就是盛青柠对“喜欢”和“爱”最早的感知和理解。

　　盛青柠一直有一件不会怀疑的事：自己是爱的产物。她是爸爸妈妈爱情的结晶，爸爸妈妈是用因为爱才将她和妹妹青芒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她的名字可以证明，过往近十三年所有的生活都可以证明。

　　但是她不明白的是，到底什么样算“喜欢”，不一样的爱有什么不同，友情亲情爱情有什么区别。

　　作为被爱灌溉大的小孩，青柠天生就有爱的能力，她喜欢爸爸妈妈和妹妹，喜欢老师同学，喜欢身边每一个善良的人，喜欢天地和小猫，喜欢着她指尖能触摸到的所有世界，也喜欢知识，喜欢思想。

　　所以这些爱有什么不同呢。

　　夕阳下，盛青柠坐在实践基地的操场上，无意识地向前伸出手。

　　秋风阵阵，簇拥麦香掠过手指。

　　盛青柠也喜欢风，虽然风抓不住。
　　从六岁到现在，青柠和桃桃已经认识七年多了。陶桃桃是盛青柠最好的朋友，也成了她的一部分。

　　和桃桃在一起的生活早就成了青柠的日常，但若是跳出自己的视角去看，一切并非理所应当。

　　这好像是盛青柠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回顾和思考自己的过去。在这个世界上呆了将近13年，不仅要探索世界，更需要探索自己的内心。

　　向外张望的人在做梦，向内审视的人才清醒。但这些问题对于青柠来说似乎有点太难了。

　　一直以来盛青柠都在迷迷糊糊的过日子，任何感受只停留在当下的一刻。而变成柠檬的奇遇似乎在提醒着她，要观察自己的生活，去看看这循环往复的日常是如何将你塑造成这样，未来你又拥有怎样的可能。

　　如果不变成绿柠檬，恐怕青柠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某西装革履的路人甲时，心里会又酸又苦。

　　“看来我到青春期了，”盛青柠小声嘟囔，干脆躺在绿茵场上，“这就是所谓的喜欢吧。”

　　像妈妈喜欢爸爸一样的喜欢。

　　步入青春期的心潮涌动，对大多数孩子来说都是新奇而令人激动的。但盛青柠感到更多的是不安。

　　喜欢的对象是和自己性别一样的好友，好像不是件正确的事。

　　在盛青柠目前所能接触到的爱情故事中，都会有一个男主角和女主角。没有男主角或没有女主角，似乎会很奇怪。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恶心？”

　　盛青柠突然想起骆梓洺当时的话和他反常的神态。

　　为什么会说“恶心”呢，只是他们的故事里没有女主，就让人恶心吗？怎么会呢，盛青柠琢磨着自己的想法，顶多是有点奇怪而已。

　　有点……奇怪。

　　谁定义的“奇怪”二字？如果不同就是奇怪，那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奇奇怪怪的。

　　总而言之，盛青柠起身，总算是弄明白自己会变身的原因了。那么只要之后克制住自己别吃醋就好了，客观世界不好改变，改造自己的主观世界不是小菜一碟，青柠轻松地想着。

　　盛青柠喜欢冒险和新鲜，陶桃桃喜欢安逸与稳定。青柠不想去改变很多东西，不能贸然踏上一条未知的道路。

　　现在就是最好的。盛青柠对自己说。

　　“我妈妈偷渡来了好吃的喔！”晚上回到宿舍，陶桃桃打开今天上午妈妈魏爱英送来的包。拿走一件睡衣后，下面满满的都是蛋糕、巧克力和水果什么的。

　　实践基地不允许学生带零食，但闺女第一次住外边，魏爱英生怕委屈了桃桃，托人送来了家里的睡衣和一大包零食。

　　事实上，虽然陶桃桃表面上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主，但干活还是很利索的，也没那么娇生惯养。

　　“喔！”盛青柠本来趴在上铺看书，听到好吃的一骨碌爬起来，三两下蹦下床。

　　这几天伙食虽不差，但也好不到哪去。陶桃桃给宿舍里每个小馋猫都分了一份。

　　实践基地的宿舍是八人间。晚上吃完蛋糕，八个女孩都坐到下铺，聚在一起玩狼人杀。

　　“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主持人何清是个戴圆圆眼镜的小姑娘，“狼人请选择你要刀谁……预言家请睁眼。”

　　“……天亮了，昨晚是个平安夜。”

　　“女巫第一天晚上就用解药了啊。”陶桃桃第一个发言，“我是预言家，昨晚我查了青柠的身份”，陶桃桃看了青柠一眼，和她会心一笑，“是好身份，我给她发金水，过。”

　　这把盛青柠抽中的是平民。她向大家点点头。

　　“我才是预言家，”一个短发女孩穆筱远斟酌一下，才开始发言，“我查的谭遥的身份，她是狼。”

　　谭遥就坐在盛青柠旁边，她笑着摇摇头。

　　“陶桃桃和我对跳的话，我也怀疑你的身份。”穆筱远看向陶桃桃。

　　“我是女巫，”夏溪说，“昨晚救的青柠，可以给她发银水。那么桃桃，你究竟是先知者呢，还是刀人后自导自演呢。”

　　“我只是平民，”谭遥说，“接下来我会注意听筱远发言的，如果能活到明天。”

　　轮到盛青柠。其实盛青柠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聪明的脑袋瓜也因为今天胡思乱想太多转不动了，感觉谁说的都有道理。

　　“我是平民……所以桃桃应该是真的，嗯，就这样吧。”

　　投票时，焦点本应集中在两个预言家之间，但后面一位也是新手的菜鸟A同学被票出去了，她只说自己是好人，具体是什么又不说。

　　结果这孩子居然是猎人，直接随便开枪带走做坐在她旁边的另一位B同学。

　　“我只是平民啊……”B同学不甘心地说，被何清手动闭麦。

　　第二天晚上，穆筱远和谭遥死了。

　　“我毒的谭遥。很明显陶桃桃是假预言家。”夏溪毫不犹豫投票给陶桃桃。

　　“我确实不是预言家，而是女巫。你和穆筱远是狼，昨晚筱远自刀，今天把我投出去，既不用暴露身份，又可以除掉神职。”陶桃桃指认夏溪。

　　场上只有三个人，也就是一神一狼一民。

　　只剩下盛青柠的关键一票了，拥有一金水一银水的铁平民肩负起重大使命。

　　“我是女巫，”夏溪对青柠说，“我是第一个给你发银水的啊，投桃桃我们就赢了。”

　　陶桃桃说：“青柠，我就是因为救了你才敢冒充预言家给你发金水的。夏溪就是跟我的说法而已。”

　　夏溪：“别信她！要真是女巫冒着被票掉的风险给预言家挡刀？”

　　“这样能混淆狼人的视听，也有机会诈出来对跳预言家的狼人。预言家应该是可怜的B同学。青柠，我们马上就赢了。”

　　应该是中午没睡觉的缘故，头疼。

　　她俩叭叭叭的盛青柠都没怎么听懂。

　　但是投票是不可能投桃桃的，更何况她是第一个给自己好身份的。盛青柠没怎么犹豫就指向夏溪。

　　“神职全部死亡。狼人获胜。”何清宣布。

　　“嗯？？”盛青柠问号脸，转向陶桃桃，“所以你是狼？”

　　陶桃桃则憋不住笑了：“哈哈哈哈！”

　　“第一晚上桃桃说刀青柠，”谭遥说，“只要青柠不是预言家后面就都好办了。”

　　“你刀我？”青柠一脸不可置信

　　“可怜的青柠被桃桃玩弄于股掌之间，白瞎了我的解药啊。”夏溪痛心疾首。

　　陶桃桃把下巴放在青柠的肩膀上，笑眯眯地说：“我可是比青柠自己都更了解青柠哦，加上青柠今天状态不好，玩弄一下也太简单了。”说罢，她揉揉盛青柠的头发。

　　其余六个女孩都笑作一团，青柠也笑了。

　　宿舍里灯光昏黄，头顶上是熟悉的温度，偏头能嗅到熟悉的洗发水香味，身边有同学们熟悉的笑声。

　　真好啊。盛青柠晕乎乎地想着。

　　就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