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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夜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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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舟洲昨日只略略看了几眼东宫的格局,实则并不认路,东宫平日住的人少,这会又都熄了灯,黑灯瞎火的情况下她竟一直在谢淮的寝殿周围打转。
谢淮刚从惜录阁出来,看见殿前一个黑影,他常年习武,五感比一般人灵敏的多,从脚步声就听出了可疑,再细看,只见一双大眼睛仿佛浸满了月光,不是昨日刚被自己委以重任的柳女史又是谁。
“你怎么在这?”谢淮蹙眉。
柳舟洲骇了一跳,刚想开口,倏的眼前一黑,竟朝前面栽去,谢淮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搂住,怀里的人软若无骨,几近昏迷。
谢淮瞳孔骤缩,使劲摇她,“柳女史!”
“别摇了——”柳舟洲气若游丝,“殿下有糖么?”
糖,他一个大男人身上哪来的糖,“我看你是病了,需要药,不需要糖。”
这人还真是喜欢自作主张,柳舟洲现在没有力气和他争辩,她缓了两口气,续了点力气才开口,“你殿里有糖么,甜食也行。”
她一天没吃饭,体力不支,本就绷着一根弦,又让谢淮一吓,人就倒了,吃口甜食恢复的快。
说话间谢淮已经抱她进入内殿,先将她轻轻放到软塌上,又转身取了一盘蜜饯。
两颗甜枣下肚,柳舟洲恢复了一些精气神,脸上也有了血色,她冲谢淮微微一笑,“谢殿下。”
谢淮沉沉的看着她,眉头紧锁,“到底怎么回事?”
柳舟洲简单的讲了事情的经过,话刚说完,却见谢淮径直走了出去,对着门外值夜小监吩咐了几句,又回到室内。
“做不完就明日再去,何必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他话音里有明显的恼意。
柳舟洲低头,喃喃道:“我只是不愿意二次踏进柳府。”
谢淮若有所思,眼底慢慢氲出一丝不忍,“难为你了。”他轻轻叹出。
倒是难得见这位主子说句软话,柳舟洲以为自己听错了,倏然转头,抬睫看他,他心头一皱,仿佛被什么东西挠过。
这时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又有杯盘碰撞的声音,“殿下,膳食已备好。”门外宫人传话。
“进来扶柳女史用膳。”谢淮吩咐道。
一个宫女低着头进来,扶起榻上的柳舟洲来到外间,一桌子清粥小菜,一如练功那日的早膳,倒是很适合晚上食用。
这一餐吃完,柳舟洲彻底恢复了体力,她站在寝室的槅扇外,轻声跟谢淮辞行,却听他在里面下令:“进来。”
刚才软绵绵的躺在里面不觉得什么,这会进去她竟感觉心惊肉跳,小心翼翼的撩开沙帷,轻手轻脚的踏入内殿,只见谢淮正坐在书桌后面批阅奏疏,“磨墨。”他头也不抬的命令道。
柳舟洲心头一惊,这大半夜的磨墨做什么。
她慢吞吞的走到桌前,拿起一根墨锭放入祥云端砚内,全神贯注的用力碾压。
她的突然出现,扰乱了谢淮的作息,左右没了瞌睡,他索性批阅今日递上来的折子,他正看得入神,忽觉桌角动静有点大,抬眼看去,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眼前的人,左手按住砚台,右手攥着墨锭,费劲的上下左右推碾,力气倒是使得挺大,可惜墨汁还未晕开,反倒是脸上蹭了不少墨迹,像个小花猫似的。
“你不会磨墨?”他不敢相信,读过书的女子不会磨墨,这可太奇怪了。
柳舟洲垂头丧气,委屈道:“回殿下,微臣不会磨墨,字也写的不好,从来没人教过我。”
联想到她在柳府的地位,谢淮心里了然,“我记得进宫第一日你说,自小和母亲住在乡下庄子里?”
“嗯。”柳舟洲点点头,“乡下没人读书,连个学堂都没有,后来父亲不忍我山间地头的野下去,偶尔来的时候给我带几本书,我自己翻着认了一些字,但不会写,墨台更是见都没见过。”
谢淮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从她手中接过墨锭,垂直的在砚台里打圈,并耐心解释:“磨墨要重按轻磨,墨锭垂直慢慢画圈,像这样。最好用左手,这样不妨碍右手写字。”
柳舟洲认真看他的动作,墨汁在他均匀的推动下,渐渐起了亮色,“成了。”她惊喜道。
谢淮嘴角忍不住弯了弯,把墨锭递到她面前,“你再试试。”
“嗯。”她笑着从他手里接过墨锭低头研磨,脸上的几抹墨汁更显她皮肤白的欺霜赛雪。
有人教就是不一样,她迅速掌握了要领,一盒墨很快变得清亮滑润,湿度均匀,她忍不住要炫耀,仰着一张花猫脸,欢快的喊,“殿下你看。”
谢淮点了点头,起身离开座椅,对她说,“你来坐。”
柳舟洲微怔,疑惑的看着他,他冲她点头,“过来。”
她忐忑的坐到他的椅子上,面前已经铺了一张空白的宣纸,他从笔架上挑了一支紫狼毫递过去,“把今天文萃阁没找到的书名全部写下来,这应该难不倒你吧?”
她颤颤巍巍的接过笔,面露怯色,“写出来倒是没问题,但是我字丑的很。”说到最后,声若蚊呐。
谢淮拎了一本书走到软榻前,斜靠着翻书,“你只管写,反正不是给我看。”
......不看也不用跑那么远吧。
待柳舟洲写完,小福子适时的走进来,收起她写的那张纸,妥善安置好,又眯着眼笑,“柳女史,外面辇车已备好,奴才送您回元宁宫。”
她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不坐辇车,不能坏了规矩。”
谢淮仍看手里的书,目不斜视,“现在是子夜,宫里宵禁,没有东宫辇车不得在皇城游走。”
她还在迟疑,太子瞥她一眼,“还是你今晚想歇在东宫?”
闻言,她花容失色,逃也似的跑出了殿门,小福子晚一步跟出来,他晃晃脑袋觉得自己见了鬼,恍惚间他似乎看见殿下在笑,这可太稀罕了。
翌日清晨,当柳舟洲还在补觉的时候,柳府迎到了它的第二封太子手谕:限府里的家眷在一日之内找齐单子上所列全部书目,不得假他人之手。
“全...全部书卷!”府里的两个女眷已经腿软。
柳玉衡打开手谕,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这谁写的,字太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