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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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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迟离京后的第二天,西北边境传来战报。
貘达族前段时间在边境调集大量人马,早已蠢蠢欲动多时,终于在一个浓雾夜晚,趁大和守备军守卫懈怠之时,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一夜激战后边关失守,十万守备军仓皇南逃,眼下敌我双方正在侓州呈胶着状态。侓州乃西北入关中的第一道关卡,易守难攻,向来是军事重地。
盛决猛地将书信摔到地上,冷声道:“尹岱宗好大的胆子!贪生怕死,不战而退,国库里每年支出的军粮军饷,全都喂了!”
“皇上息怒,”顾阁老出列,温声劝道:“貘达一族向来对我大和虎视眈眈,前线战况如何,臣与皇上身在朝中皆不清楚内情,尹将军为了顾全大局出此下策也不是没有可能。为今之要务,是尽快征集兵马粮草,好赶赴前线助阵。”
“顾大人所言甚是,”兵部尚书接着道:“侓州距西南边关不过八百里,皇上不妨下令调用二十万兵力,并派遣大将前往侓州。”
“末将有异议——”
一道声音自殿外传来,众朝臣惊诧地回头,只见一人缓缓迈进朝堂,利落地掀袍跪下,禀手道:“末将认为,貘达之乱不过是晃子,大和真正需要警惕的,仍是陀耶众族。”
盛决沉默地看着去而复还的尹迟,半晌才道:“尹将军何出此言?”
“西北此时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节,貘达向来依靠铁骑而称霸塞上,没有足够的粮草,貘达怎敢深入大和腹地?且当年尹老将军与貘达一战后,近几年来,貘达一族虽时有骚扰,却因部落稀少不敢轻易大举进兵,每每都是在边境来回试探,见好就收,为何如今却大改作风?貘达对大和国情也算是略有认知,难道就不知一旦从西南边境调集大军过去,他们区区十来万的兵力根本就是以卵击石么?”
“可笑!”兵部尚书驳斥道:“前两年陀耶遭受重创,这仗还是尹将军你自己领兵打的,怎会说起兵就起兵?还是说尹将军当初为了保存兵力,不曾穷追猛打下狠手?”
“尚书大人说笑了,”尹迟面对他人讥讽时脾气倒是出奇的好,谦逊地微微一笑,道:“两军对垒岂有放水一说?末将为何要保存兵力?”
“武将拥兵自重不是常有的事么?可怜尹家世代忠良,最后却出了你这么一个权势熏心之辈!”
“王大人,”一旁的顾阁老出声道:“国难当前,休要在朝堂之上搬弄是非。”
“顾相何必在此打圆场,”兵部尚书面露不屑,手抚着花白胡须冷哼一声,道:“尹岱宗撤走侓州,他这堂弟又怎敢说毫无干系?当年边将职权旁移,尹老将军架构的西北雄军分析崩离,若非如此,貘达岂能深入西北之地?”
“爱卿言重了,”盛决淡淡地抬手,道:“都平身吧。”
尹迟屹然不动,跪在地面颔首道:“西南边境四十万大军不可动。厄屏山脉横断于陀耶与貘达两境之间,守住西南边关,貘达行军后继无力,只需坚守下去便可不战而胜,反之若西南失守,侓州自衡阳一带腹背受敌,便是百万大军也难突破重围。”
“照你这么说,四十万大军少了十万都难抵挡陀耶攻势?尹将军太过谨慎了些吧。”
尹迟不认识出声的官员,却也恭敬地一行礼,好声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当年末将出征西南,若不是借了天时地利的势头,恰又逢对方出了疏漏之处,便是再鏖战半年也难将之击退。陀耶与西域隔一水相望,近年来贸易往来频繁,恢复元气不过一年两载之事,如今只怕更是兵力大增。非是末将用兵畏缩,事关国之安危,实在要小心行事为上。”
“巧言善辩!那我来问你,战报不过今早刚送上朝堂,你远在边关,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边将不得召令无故入京,你这又是有何居心?!”
尹迟闻言抬眸看向高台之上的盛决。
盛决看着面露疑色的众臣,抿了抿嘴,在众目睽睽之下扯谎:“朕……就西南边防之事有些疑问,故特召尹将军私下入京商讨,此事倒也算凑巧。”
下面的人解了疑,却仍出言咄咄逼问:“尹将军固守西南倒是轻易,怎知侓州就能抵挡得住貘达的汹涌攻势?”
“侓阳占据高地,易守难攻,城内如今共有二十来万将士。貘达一族骁勇善战,就算只紧闭城门进行防御,而后方粮草供应充足,拖上两月后再开门迎战,势必完胜。”
“那照你这么说,眼下处于危险境地的,却是西南边关?”
尹迟拱手垂首,仿佛听不出话里的讥诮,恭敬道:“末将此番回西南,定将防御部署作出新一轮调整,务必守得国门清净,请诸位大人放心。”
“哼!辱我国土者已犯至境地,将士缩于龟壳不敢迎面抗敌,真真是一身软骨头!”
尹迟弯了弯嘴角,展示出十足的好脾气,温声道:“对么,好儿郎就该血洒疆场,头颅掉便掉,妻子爹娘脑后全抛,不然怎对得起诸位大人的满怀豪气?”
“你——”
“行了,”盛决从中打断争吵,起身道:“调兵之事有待商榷,今日且退朝吧,尹将军随朕前往御书房,其余人等听候旨令。”
一路随行都有规有矩,然而进到御书房后门一关上,尹迟就缠了上来,从背后抱住盛决的腰身,轻声道:“我是真出了京城,当夜宿于下陵时闻听了风声,这才忙连夜赶回来。好皇上,莫生我的气。”
盛决转过身,缓缓抬起他的下巴亲了上去,吻了半晌,贴在一起的唇分开后,才淡淡道:“擅自闯上朝堂,你也太妄为了些。”
“管不了了,圣旨一下,再想收回就麻烦了。”尹迟缓缓地把盛决往后推,直到他坐上龙椅后,才分开双腿坐在他膝上,低下头继续索吻。
御书房内寂静得针落可闻,唇舌交缠时的水渍声不绝如缕。温存半晌后,尹迟忽地抬起了头,笑道:“我要早些回边关,好皇上,等着微臣以后再亲热吧。”
说罢便从盛决腿上站起身,偏头捶了捶侧颈,吁了一口气,道:“尹岱宗不堪大用,我要回去做好万全之策。”
“朕命两名暗卫跟随你回西北,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行啊,”尹迟揉了揉脸,临出门前又回头对盛决道:“那我走了啊?”
盛决点头,心内有些不舍,就好像门外即是吞人的漩涡,眼看着他指尖触到了门,窒息感阵阵袭来,压得他难以喘气。
“……万事小心。”
尹迟微挑眉,弯起嘴角明朗地笑了下,莫名就有了少年不羁的意气。
“好皇上,你再多说两句,我就舍不得离开啦!”
御书房的两扇门打开又合上,苍灰色的衣摆跨过门槛,敏捷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细小的夹缝中。
之后盛决又招来兵部、户部两位尚书及几位阁老商讨战事,在一番心平气和的交谈中,盛决大致有了御敌的对策。
众人退下后,他又在御书房枯坐半宿,也没点灯,朦胧月色透过窗棂轻盈地落在桌案上,影影绰绰间万籁俱寂。
月移西墙时,一道身影悄然潜入,单膝跪在床前,沉声道:“启禀皇上,尹岱宗反了!”
盛决睁开眼,愣怔片刻,扯开被角挺身坐起,皱眉道:“此事确真?”
“尹迟将军命小的回京通报,小的尚未来得及探明实情。”
“尹将军作何反应?”
“他在秣阳借了两千兵马,现已赶赴侓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