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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五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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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安安身上被魔修扯出一道血口,鲜血洒落,黄犬扭身,如焰云卷似的长尾将魔修抽得后退数十米,而黄犬对天咆哮一声,天际黑云因他的音浪散去,露出其后的银白弯月。
雪不在见状,手中白莲锁现:“小秦,别和黑麟耍啦,老黄一受伤就发疯,真让他疯了,不到力竭不会停,疯完起码要一个月生活不能自理,快帮我拦着他!”
月光之下,黄犬眼泛红光,凶性大盛,他正要冲上前去撕咬魔修,不料一根白莲锁从后方拉住了他。
黄犬怒吼,声沉如雷:“雪不在,撒手!”
雪不在死死拉住他,又一次喊道:“小秦!”
那魔修本想趁机杀死这带着噬人气息、威胁极大的巨犬,却发现眼前突然出现个黄杉姑娘,发间的紫色绒球被风吹得摇晃。
分明是俏丽可人的一张脸,神情却像是魔修往年见过的一个渔女,站在岸边提起一只腥味极重的鱼,算不上嫌弃,提了刀就剁下去,就是那样的神情。
魔修的心脏疯狂跳动,一股寒意从骨子里渗出来,本能告诉它,这女子与方才那条黑龙不一样,她更危险,绝非它能对付的强敌,要逃!
可惜,这时逃已经来不及了。
幽影平地而起,勾缠着魔修的小腿,在夜风中翻滚出森寒龙卷。
魔修倏然被卷入其中,翻滚着上了天。
风卷中有冰屑凝结,魔修身处其中,被快速的滚动带得大脑混沌一片,就见数块已经成型的锋利冰刃在眼前划过,分割着它的身体。
血腥气在三丈六尺五寸高的幽影风卷中漫延。
影风呼呼吹动,乱了鬓发,秦归燕抬手将一缕碎发捋到耳后。
黑鳞龙王一瘸一拐走到她身后,秦归燕回身看她,神态漫不经心,那紫绒球在发间随着活动轻轻一晃,使整个人透出股静水流深的沉静。
“秦归燕,你用影风把魔修绞碎了,不留尸身,我们要怎么查案?”
秦归燕将手拢到袖子里:“我师父说过,魔修必须拧碎其内丹才能彻底杀了,我翻了一下,它没有内丹,你是龙族,生来能与水族沟通,海底的秘境随便挖,这附近的鱼你应该都认识,找他们打探下魔修本体的线索吧。”
黑鳞龙王确是接着能从水族那获得线索,才先所有人一步寻到这魔修,龙王心想,这人居然还有师父?大家都以为你秦归燕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呢!
待幽影形成的龙卷渐渐平息,承着一汪血水自天而落,在地上形成大片血泊,血水竟没有点滴溅出。
秦归燕掐出法诀,幽影在那洼血水中翻找着。
“真的没有内丹,这不是本尊,只是个多重身。”
黑鳞龙王见她的娴熟操作,立时放下小情绪,赞赏道:“你倒是谨慎。”
秦归燕纠正道:“不确定敌人有没有死透是很危险滴,要是我以为一个敌人死了,对方实际还活着,且伺机来找我报复,我在明它在暗,我岂不是要被暗算?”
说完这段话,秦归燕露出笑颜,神态讨喜又无害:“可惜我不是刑部镇魔司培养出来的捕头,只能查到这一步了,剩下的你自己处理吧。”
不想今日让化神境的黑鳞龙王身受重伤的魔修,只是一个多重身而已,她立时明白自己无法独自处理此事。
黑麟龙王闭了闭眼:“我回去之后,会用灵镜阵对上级求援。”
秦归燕哦了一声,和扛着大黄狗的临瞳、雪不在一起回去吃晚饭,留下黑鳞龙王与龟丞相在原地。
远远的还能听见秦归燕说:“大黄,你受伤的地方要剃毛了才能上药。”
雪不在应和:“对,你的血还把小临的新衣服弄脏了,小临,你扛稳点,可别颠着大黄。”
黑麟龙王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见秦归燕步子轻快,许久不言。
龟丞相钻出他的龟壳,看着黑麟龙王,腼腆地提议:“大王,不如您骑着小的回宫?”
黑麟龙王俯身将巨大龟壳扛在肩头:“那本王就要等下个月才能和上级求援了。”
龟壳极重,她晃了晃,站稳,扭头又吐出一口血,向黑水河飞去。
“我的孩儿们回来咧,安安,我的狗啊,你咋被打成这样?”
莫语手在裙摆上擦了擦,迎上前来。
大伙这才发现桌上已经摆了莲藕龙骨汤和大馒头。
秦归燕握住莫语的手:“不是和你说了嘛,饭菜不要你做,你现在是纸做的身子,碰不得水火,我们都是辟谷的,不吃也没事。”
莫语的手有一截发黄,明显是让火烤了,秦归燕双手包住焦黄的手指,手中真气运转,松开时,莫语的手掌已重新变回丰盈如人手的状态。
莫语道:“外头冷,你们忙了一天,总要喝碗汤暖暖。”
雪不在去取了纸笔朱砂,在院子里画了阵法,临瞳将大黄放进去。
“行了,睡一觉就好了,妖族恢复力强,好起来很快的。”雪不在擦了擦汗,一丝困意皆无。
黄安安在加速伤口愈合的阵法中侧躺着,喷出一口粗气,狗脸满是不爽:“没你们拉着,我早把那狐狸吃了,一股子狐骚味儿。”
临瞳拿了个像是被车轮碾过又被狗狗磨牙磨得满是牙印的大铁盆,舀了饭、菜、汤,一股脑地搅拌好,端到阵法内,砰的一声放好。
“谢谢小临。”大黄狗一咕噜爬起来,美滋滋地享用晚饭,他就爱吃这口拌饭,不拌不香。
莫语笑道:“得亏今儿还没包饺子,大黄吃饺子都是直接吞,我去年往饺子里头包了个铜钱,他嚼都不嚼,直接吞到肚子里去了,后来拉出来才晓得铜板让谁吃到了。”
“噫——”秦归燕听了这事,发出嫌弃的声音。
“汪!”
莫语点点那大黄狗:“还不让人说了。”
众人都往碗里夹菜,搬了板凳坐到阵法外,围着大黄狗团团坐着,黄安安在吃饭间隙抬头喷了个红融融的光团,那光团飘在大家身边,散发着暖意。
临瞳早在那个其貌不扬的铁盆上感知到了灵气,他问雪不在:“大黄的饭盆是灵器?”
修真界的灵器分天地玄黄四级,临瞳炼器用的青罗鼎便是天级,黄老黄食盆竟也有黄级的气息,可若说是灵器,这盆的造型也忒寒酸了些。
雪不在回道:“是灵器,三百多年的老盆子了,大黄两岁的时候就用那个吃饭了,那时候喂他的人家如今连孙子都入土了,唉,如今也只有大黄每年去祭拜。”
说到这,雪不在不胜唏嘘。
莫语十分骄傲:“我知道大黄喜欢这个盆,便拿星铁将其重铸成低阶灵器,让他能一直用下去。”
临瞳咬了口馒头:“有大黄在,那家人应当繁衍得枝繁叶茂才是,怎会只剩下大黄祭拜?”
这种养狗养出感情来,而狗狗恰好有缘通慧,感知到灵气存在,从而修成妖身的人家,向来被视为全家一起撞大运,从此多了个忠心无害的保家仙,理应家族繁盛,如何会落到只有狗狗祭拜的地步呢?
雪不在微微摇头:“大黄护了那家两代人,到了第三代,就是三百年前的时候,正好碰上帝尊要招兵一统天下,许多男儿都跟着上了战场,世道太乱,大黄就在家里护着老人,谁知那家的年轻人全死在战场上,一个都没回来。”
临瞳恍然:“就是三百年前让众多修真宗门世家放弃仙人税的那一仗?”
秦归燕想起自己读过的史书:“那时候我和你、雪不在,都没出生呢。”
也是气氛到了,莫语给年轻人们讲起古来。
“三百多年前,天下修仙宗门世家繁多,一个玉骨境的修士都能霸着几万人口的县城作威作福,老百姓交完县衙的国税,还要给各宗门、世家交仙人税,不交的话,连下雨的云都会被修士打散,河流也被截断,干旱个几年,田就废了。”
“那时总有老百姓卖儿卖女,加之那些宗门世家互斗,人间常有赤地千里,饿殍于野的惨事,恰逢那时人尊与上一代龙尊同归于尽,人尊的试炼地、兽尊的试炼地都开了,全天下的聚魂境修士都往里头涌。”
“到最后,是梵朱大尊通过兴亡律的考验,突破到至尊之境,出来以后自号帝尊,兽尊嘛,还是让龙族姓海的拿下了,他们代代自号龙尊,这两人结了盟,说要一统天下,废除仙人税,把那些以超凡之能欺压凡人的宗门世家统统都打掉,天底下响应人数之多,既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只是三百年前那场仗实在残酷,修真界的修士打没了一半,我们黑沙洲地处关外,本是黑山白水荒僻之地,也被战乱扰得不得安宁,当时我联合了老灰、慈净观的道长们共同守卫黑山一带,也是一段峥嵘岁月。”
说起这段往事,莫语不胜唏嘘,这三百年说过去就过去了。
雪不在指着自己:“等到我们这一辈出生,战已经打得差不多了,不服帝尊的都被他率军踏平全家,留下二教、三世家、四宗、六派等势力,其中大半都与朝廷有合作。”
“不过二教里的西域全灵教、血影教和三世家这些年也陆陆续续的没了,只留下四宗六派,点心铺子的翠娘就是金鼎宗的弟子,我还记得她小时候的样子,胆子小,那外头的邪修来闹,动静大了点,砸了几栋屋子,她吓得是哇哇大哭。”
说起那个爱哭的姑娘,黄安安也想起来了,他发出了破锣似的笑声:“对对对,她那会儿还缺牙呢,嘴巴一嗷,你先看到两漏风的洞。”
趁着他们笑,临瞳扯了下秦归燕的袖子:“多重身被毁会伤到本体,为修复本体,要么吞食丹药重聚新身,那魔修没有丹药,吃活物,借活物的精血魂魄重聚新身也是一样的。”
莫语听到他的话,惊道:“小临,你还懂多重身的事啊?现在修这神通的人可少了,我们都不懂,听你这么说,那魔修恐怕又要造杀孽。”
临瞳举手指,拇指、食指、中指捏出个小缝:“懂一点点,我的意思是,若是那个魔修会再出来害人,不如我先去把它找出来。”
秦归燕从怀中掏出一块黑纱,轻轻一吹,黑纱飘在半空中微微起伏,如一道黑色的河流。
“我刚才用影子记下那个魔修的灵力了,只要它靠近方圆百里,乌香纱会有反应,你看它现在没反应对吧?那咱们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
秦归燕张大嘴,一口啃掉三分之一个馒头,吸溜一口汤,咽下去,见临瞳要去摸那黑纱,她拿筷子不夹菜的那一头去敲:“别碰,我平时拿它做汗巾的。”
汗巾有大有小,小的做手帕用,大的可用来系在腰上做腰带,有时手上沾了脏污,顺手往汗巾上一擦,若是贵族家的小姐,则用丝绦等物做腰带了。
无论怎么算,汗巾都是有些私密的物件,异性不该碰。
临瞳立时收回手,耳根微微发热,若那对毛耳露出来,想来也是垂着的。
莫语看他害羞的神情,笑呵呵的,这年轻人还挺腼腆哈。
就在此时,乌香纱无风自动,飘然飞起,狂乱地扭动着,分裂成五道黑纱向不同方向飞去。
驿站众人将碗筷一放,鱼贯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