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溪雨记》陆九斯

34、第 34 章

　　大雨后半夜才停，隔天早上起来，街道上湿漉漉的。
　　一场雨将怪异的天气打回原形，气温也降了回去。

　　颜辞前一天还热得想找短袖出来穿，早晨起来抱着被子瑟瑟发抖。
　　被颜璐嘱咐了一番，老老实实地在校服里面多加了件毛衣。

　　傅煊昨天那一身湿衣服换下来就洗了，这会儿又要找颜辞借衣服穿。
　　颜辞喜滋滋的，自觉接过了挑衣服的活儿。
　　这不就是光明正大穿“情侣装”的好时机吗？

　　只可惜颜辞忘了，他得穿校服，哪怕里面和傅煊穿一样也没人会看见。
　　甭管多少小心思都得落空。

　　等颜辞明白这个道理后，瞬间没了打扮傅煊的心情。
　　找出一套大小合适的衣服扔给傅煊，气呼呼地要去洗漱。
　　傅煊接过衣服，薅了一把颜辞的后脑，将他的怨气揉散了些才放人离开。

　　即便颜辞选衣服随意，拾掇好的傅煊出来时依旧让人眼前一亮。
　　傅煊身形修长，换掉呆板的校服，穿着颜辞给他的深棕色毛衣和牛仔裤，在早春的清晨里，这样简单的搭配怎么看怎么舒适。

　　“小傅真帅！”颜璐正往桌上放牛奶，闻声看见傅煊，称赞立马脱口而出。
　　傅煊不曾有过这种被长辈夸赞的经历，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脑，想去厨房帮忙，被颜璐摁着坐下，手里塞了杯牛奶。
　　傅煊看着眼前摆好的早餐，一脸僵硬，有点无所适从。

　　颜辞抱着胳膊跟在后面，哪见过这副模样的傅煊，看得他啧啧称奇。
　　末了，眼神移到傅煊的穿着上，没忍住，十分臭屁地在心里夸自己：我眼光真不错！

　　颜璐去厨房煎鸡蛋，颜辞挨着傅煊坐下，拿颜璐的话打趣傅煊，“帅小傅不感谢感谢给你挑衣服的人吗？”
　　傅煊咳嗽一声，借着餐桌的遮挡，轻轻捏了捏颜辞的手，低声道，“别闹。”

　　沈韩那一伙参与斗殴的，记过，检讨，通报批评，处分一个不少。
　　傅栎作为挑起事端的人，本来应该罚得最重，谁知道中途杀出个傅煊，将他揍得鼻青脸肿不说，还公然逃学。
　　颜辞虽然没有主动出手，但也是逃学二人组之一。
　　于是，性质严重的三人还多了一项请家长的环节。

　　傅煊这边自然是没家长来学校。

　　老师的电话打到傅向远那里，他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说，除了一声短促的“嗯”表示他知道了，再也没有后续。
　　傅煊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了然地点了点头，甚至有点想笑，电话竟然打通了，傅向远竟然还耐心听完了，真是给老师面子。
　　林诗清那头刚出院没多久，不宜出门，她一个人在家里行动不便，傅煊之前想给她请个护工，被拒绝了，之后还是陈思思经常过去照顾。

　　颜辞他们到会议室的时候，傅栎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这种场合傅向远不可能会出现，傅栎身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显然来的也是妈妈。

　　那女人听见门口的声响，回头朝颜辞他们笑了笑，算作是打招呼。
　　和林诗清那种小家碧玉型的清秀美人不同，那女人生得艳丽，庄重的妆容，栗色的长卷发，偶然间伸手去撩头发，大红色的指甲佛过冷白的面庞，两相印照，更显妖娆。

　　这是傅煊第一次见到傅向远养在外面的女人。
　　说不膈应是假的，特别是她面色红润，而林诗清因为她的存在面色日益消沉，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昳丽……
　　据说她还是某家房地产公司的千金，没想到私底下的生活这么不堪，和有妇之夫勾搭在了一起。

　　傅煊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颜璐也看见了那个女人，转身牵起颜辞和傅煊的手，将他两的手搭在一起，亲昵地拍了拍两个孩子的手背，柔声道，“去外面等我。”
　　说完，不等两傻孩子反应，直接把人往外面推了推。

　　他们的动作自然没逃过里面那女人的眼睛，冷不丁地突然听她问道，“这位女士是颜辞同学的妈妈吧，你可能不了解，你身边这位傅同学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物，你瞧瞧我儿子脸上的伤，可都是拜他所赐。无冤无仇的，把人打成这样，怕不是个隐藏的暴力分子！不知道你家孩子和那位傅同学是什么关系，如果有意交好，还是慎重考虑一下比较好，毕竟人心隔肚皮，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坏胚子！”

　　被人当面说坏话，还是一个小三，即使恶意不是冲着颜辞来的，他也还是忍不住皱眉。
　　再看傅煊，早在那女人说话时就已转身，眼里的冷刀子如实质般往她身上扎。

　　“是吗？”颜璐反问，摆手让颜辞带傅煊出去。
　　她走到傅栎母子对面，把西装外面的大衣脱了搭在椅背上，施施然坐下，不急不缓道，“我只知道是你家孩子先无缘无故出手，用篮球砸伤了我们家小辞，至于小傅，他打人是替我们家孩子抱不平，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细节？”

　　不知道的细节——不知道傅栎是傅向远家的私生子，是傅煊名义上的弟弟，傅栎因为看不爽颜辞与傅煊交好，无端找茬，对人下手！
　　这是对面的女人作为小三不能讲、也不敢讲出来的事情。

　　殊不知，她想隐瞒的事情，早被人扒干净了铺在颜璐面前。

　　对面因为碍于小三的身份不敢多言，这会儿，只听颜璐继续道，“说起来，我家小辞不认识你家孩子，他为什么无端用篮球砸人呢？莫不是，这儿有点问题？”
　　颜璐毫不客气地用手指点了点脑袋。

　　此言一出，火光四溅，顿时就像是来砸场子的，直接撕破了傅栎母子的伪善。
　　叫家长的初衷是解决问题，现在看着，两边家长也要掐起来了。

　　他们来得早，处理问题的老师还没到会议室。
　　没人阻拦，傅栎直接化身喷火暴龙，朝颜璐吼，“老女人你放屁！你脑子才有病！”
　　他脑袋上缠着绷带，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就算不说话看上去也颇为狰狞，嘶吼起来脸色更是不忍直视。

　　颜辞和傅煊还站在门口，两人脸色都说不上好看。
　　颜辞沉着脸拉住蠢蠢欲动的傅煊，他很清楚傅煊的秉性，这会儿要是没拉住，傅煊肯定会冲过去把傅栎揍第二顿！
　　那小子嘴里不干不净的，欠揍得很，但颜辞也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颜璐不会和小屁孩计较，接着往人心口上扎刀子，“先不谈小傅见义勇为这事，就拿人家成绩来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么好的孩子，我很乐意看见我家小辞和他关系好。”
　　对面的女人幽怨地盯着颜璐，“话可别说得太满，这又不是你家养出来的孩子，你怎么——”

　　“真是可笑！看你说得言之凿凿的，这是你家养的孩子？”颜璐将对面堵得哑口无言，又道，“你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怎么能说出这么刻薄的话！”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女人从一开始针对的就是傅煊。

　　“我刻薄？！他将我儿子打成这样还不让人说了？”
　　“那你倒是让你儿子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要打我儿子？”作为一个女人，和别人吵起来时揪着对方死穴使劲戳是本能。
　　和对方目的明确一样，颜璐也是如此，她就是来护犊子的！

　　“你是傅煊什么人，这么护着他？他除了成绩还有什么？会打架吗？”对面还想死缠烂打。
　　颜璐不愿再和她费口舌，铿锵有力道，“你看不上眼是你的问题，那是你有眼无珠！珠玉在哪儿都不会蒙尘，自会有人将他当宝贝。”

　　生意场上历练出来的女人，气势上不是一个一门心思只懂得讨男人欢心的女人能比得上的。
　　打架这事于颜辞来说，一开始就是傅栎不占理，加之颜璐强势，对面根本沉不住气。
　　就在傅栎母子快坚持不住时，学校处理问题的老师终于来了。

　　老师要先和家长谈谈，让傅栎也跟着到外面去等等。
　　颜璐对颜辞和傅煊点头，示意他俩出去，面上一派温和。

　　傅栎不愿和傅煊待在一个空间里，一出会议室就不知道溜哪儿去了。
　　颜辞没理会，少了个碍眼的，他求之不得。

　　傅煊被颜辞牵出了会议室，久久没缓过来，颜璐的维护于他而言太过震撼。
　　这对母子，不论是儿子还是母亲，都是极好的人。
　　傅煊不是木头，颜璐的好意他自然能感受到，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惭愧，刹那间忍不住想到以后，如果颜璐知道自己拐走了她儿子会怎样。
　　人家那么好，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还拉人家儿子一起入了歧途……

　　颜辞站在傅煊旁边，傅煊一垂眸他就大概猜到傅煊在失落些什么。
　　不动声色地靠近傅煊，在没人看见的地方，颜辞使劲朝傅煊的手心捏了一下！
　　昨晚才定的规矩，虽然只说是嘴上不准胡说八道，但脑子里也不准胡思乱想啊！
　　没有差别的事，傅煊这大聪明怎么还钻牛角尖呢？！

　　颜辞那个气啊，忍不住又捏了一下。
　　傅煊回头看颜辞，颜辞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准乱想。
　　傅煊释然地笑了笑，捏了捏颜辞的手，表示他知道了。

　　颜辞看着傅煊的笑，顿觉失策，昨晚只定了规矩，忘了相应的违规“惩罚”，应当一起给定下来！
　　不能让傅煊钻了空子。
　　颜辞在心里默默盘算，这事得立马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