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木爱己

1、第 1 章

　　八月底，开学季。

　　习明的双桥大学搭建起了招待学生的帐篷，微熹初露，校门边的老榆树枝繁叶茂，没有半分残夏气息。

　　初晨的校内无比宁静。知了的叫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都可以清晰入耳。

　　穿着黑白格子长裙的女子托着行李，行走在宁静的小路上，她半垂着头，蔚蓝色的眼睛干净、纯粹…

　　很快，她就被人叫住。

　　“哪个系的，先填一下登记表。”

　　“哦，好，可以给我一支笔吗？”女子问。

　　“给。”负责人递给女子，她礼貌地说了句谢谢，写完将笔还了回去，托着行李箱消失在主楼的东南角。

　　负责人规整着防晒帽，拍了拍同伴胳膊说：“老言，刚才填表那个女的贼漂亮，绝对配得上你的颜，你看到了吗？”

　　“空有颜值。”

　　“什么意思？”

　　“傻。”

　　“眼真刁，你又不是算命的，怎么知道人家倒底傻不傻。我跟你说，咱宿舍可就你没对象，你别总单着，单身狗当久了，就有人以为你是渣男！”

　　负责人唠叨嘀咕，那小嘴巴巴的跟村头的女人有一拼。

　　趴在桌子上男生抓抓耳背，骨节分别的手随意攀搭在桌角一处，他换了个姿态，枕手而眠。

　　“老言，你听到我说的了吗？”

　　“听到了，在找。”

　　“……刚上大一那会，你就说已经在找了，这都大二了，你还没找完，蝌蚪找妈都没你磨唧。”

　　“或许吧。”男生悠然地闭上眼说：“忘了告诉你，我要转到中文系。”

　　“……转系。操！”段永拿起手机在宿舍群里@全体成员，一时间群被几个人轮番轰炸。

　　（油条哥：转啥不好，转去中文系，你是有大病吧。）
　　（文豪野犬：你真跨专业考上了？说实话，和法学院相比，文学院有些太拉垮了。）
　　（66：我的天哪，咱法学院最炫的玫瑰花居然被文学院挖走了。表情-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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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号教学楼的六层，都是中文系的自习教室。

　　最宽敞的一间屋子里，脖间戴着蓝底学生证的学生聚在空调边上，边吃东西边闲聊。

　　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学生率直地说：“你们知道于怀远为什么退学去美国读本科吗？”

　　同学A：“犯事了，所以被学校开除了？”

　　同学C：“于怀远，富二代啊，可能人家单纯不想在国内上了呗。”

　　引起这个话题的宋莉继续抛砖引玉：“你们记得于怀远退学后，蓟萤立刻休学了吗？”

　　同学A：“对，我当然知道，她没在，我们宿舍值日轮的贼快。”

　　同学B：“而且蓟萤和于怀远是男女朋友。”

　　同学C：“你快说！”

　　宋莉俯在边上说：“其实蓟萤怀孕了，于怀远不想负责任跑国外避风头，蓟萤休学应该就是为了解决她肚子里的孩子。”
　　“啊？”房间里一片惊呼。

　　后排的胖子男生出声提醒：“宋莉，不要谣言别人，你这样会污了人家女孩子名声。”

　　谣言？宋莉有些生气：“我没造谣，我在人民医院见她了，她要是没怀孕，会挂诊妇产科的号，会做人流？再说了，我说错了我会道歉，你着什么急？”

　　顿时，有些人愣住了，在他们看来，都说这份上了，大该是真的了。

　　同学A：“蓟萤是我们宿舍的，我和她相处比你们久，她除了奢侈，没啥大毛病，这事也不一定是她的错，百分之八-九是于怀远渣。”

　　同学B：“我们都长着心，吃一堑、长一智，不要把自己廉价的送出去。”

　　同学C：“谁知道她什么人呢，我就见不得她那高傲面孔，最好不是捞女。”

　　空无一人的楼道，蓟萤倚在那间屋子的墙壁边，蓝色的瞳眸黯然望向对面，屋子里时不时传来议论，她刻意想忽略，可不知不觉，睫毛已经沾了点点泪珠。

　　进去，不要怕！蓟萤攥紧拳，不急不徐地走进了教室。

　　瞬间，鸦雀无声。

　　“好久不见，大家。”

　　“好！”有几个人回了她。

　　宋莉：“哟，忙人啊，你再飞几个月，直接退级了。”

　　“才不会呢，宋莉姐关心我可以直说，不用这么傲娇。”

　　“去你//妈的，滚滚滚。”宋莉指着墙角：“收拾你上学期摆放在阳台上的书，看着就心烦。”

　　蓟萤勉强撑起一个微笑：“好的。”

　　能和平解决的事，忍忍就可以过去了，她这样想。
　　—
　　整理好物品，已经过了中午。

　　烈日当空，去餐厅的路上发现冬青叶油亮油亮的，挺招人眼。蓟萤买了份水煮鱼，坐在墙角位置，边吃饭边看冬青树。

　　“呕！”蓟萤神色微变，她从包里取出卫生纸，把不小心吃到嘴里的大料吐在纸上。

　　坐在后面一排，沙发垫吃饭的男子拧了拧矿泉水瓶盖，又默默地放下。

　　蓟萤打了碗绿豆汤，一勺一勺地抿着，手机铃声响起，她没接，还按了静音键。

　　过了半个小时，提示出现十七个未接电话，蓟萤扫了一眼，接道：“干什么？”

　　那头的男生丝毫气急败坏地说：“蓟萤，你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我妈虽然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但我已经在很努力的协调了。你先休学一段时间，把孩子生下来，等妈她气消了，我就回国，我们补办结婚，我相信我们，还有宝宝都可以坚持到最后的。”

　　“呵…”蓟萤声泪俱下地低吼：“于怀远，你跑国外躲轻闲，你想过我怎么办吗？”

　　“是不是我为了给你生孩子，还要放弃学业和一切，等着你那不切实际的口头答应？”

　　“你发什么神经啊，蓟萤，我说会娶你就一定会，别患得患失，乖，生活费我打给你，好好养胎。”

　　“那抱歉，我不需要你的生活费，我做了人流，你孩子已经投胎了，就这样，别再搔扰我了，再-也-不-见。”

　　蓟萤捂着眼睛痛哭，哭得嗓子哑了，才肯罢休。
　　-

　　于怀远和蓟萤是高中同学，他们高一谈恋爱，处关系。从高一到大二，四年多的时间，填补了她对这一方面感情的空白。

　　蓟萤以为两人的爱情就像电视机里一样，抵得过世俗和流言蜚语，可惜现实大概比想象更残忍一些。

　　单说家庭方面，蓟萤从小父母相继离世，只有一个哥哥，她曾经带着于怀远见过哥哥，哥哥不怎么喜欢于怀远。

　　于怀远也曾经邀请她到自己家里做客，于夫人对她并不算满意，语气冷冷淡淡，偶尔说两句摸不到头脑的话，满满刻薄尖酸味。

　　两人撑到现在也算不容易。

　　有天晚上，于怀远跟朋友出去撸串，她自己呆在租住的公寓里，恶心的不行，冒着雨去下面买了验孕棒。

　　于怀远得到消息，吓得拎着行李从公寓跑了…

　　蓟萤环视空荡荡的房间，一夜无眠。

　　她算彻彻底底认清了那个推卸责任的男人的真面目。

　　事情已经发生了，没有什么退路。
　　可惜三个月的时间，蓟萤仍然没有缓过神。
　　如果，如果…，没有如果，蓟萤厌烦的挠挠头，倒垃圾，摆放餐具。回到宿舍的卧铺，她半坐着，打开银白平板放了部电影。

　　豆瓣评分不低的喜剧片。
　　她心不在焉，完全体会不到影片笑点。
　　二十分钟，快进完了整部影片。
　　算了，换一个娱乐方式吧。
　　——

　　她戴上耳机，听着清脆的音乐，不知不觉睡熟了。
　　五个小时后。
　　啪。

　　余文欢一脚踹开了宿舍的门，气喘吁吁的说：“操，麻了，累死我了。”

　　她看向她的下铺…蓟萤的手附在眼角边，两脚叠合，蜷着腿缩在床单中，她搓揉眼睛，翻身换了个姿势。
　　“吓死我了，还好没吵醒小祖宗。”余文欢低语。

　　余文欢轻手轻脚的整理物品，憋了一股子气。

　　“这青/天白/日的你睡破觉，烦死了，整理书柜也不能出声。”

　　“诅咒你永远都单着，一辈子找不到对象。”

　　早就被她吵醒的蓟萤：“……”

　　“齐文欢，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齐文欢从大衣柜里嗦出半个脑袋，笑嘻嘻：“你怎么醒了，是我动静太大吗？”

　　蓟萤：“你踹门声那么大，我又不是聋哑人士。”

　　“…我TM，合着你早醒了。”齐文欢双手叉腰，脑袋一顶，撞到了衣柜顶。

　　痛痛痛！
　　齐文欢和蓟萤吵了半个小时，吵得口干舌燥，愣没吵过蓟萤。齐文欢像一只泱泱的病猫，提了提欲掉的裤子，下楼吃饭。
　　—
　　双桥大学的女寝宿舍都是五人间，比其他学校宿舍大不少，上床下桌，还有一个梳妆台。

　　齐文欢吃饭回来时，另外三名室友也到了，她见蓟萤正在喝咖啡，随口问：“看看电视上的白骨精还不够，准备把自己练成白骨精？”

　　“没有胃口。”

　　“……挺稀奇的，你居然不跟我一块恰饭了，是感情淡了还是你出轨了？”

　　三个室友在玩扑克，边玩边聊。

　　“齐神经，别说了，蓟虫子不搞女//同。”

　　“唉，说话归说话，别偷牌，给我放回来，”
　　“……”

　　整间寝室洋溢着欢快的气息，干净的笑声，沙雕的感觉蔓延开来，蓟萤闭上眼，体会久违的暖意。

　　齐文欢：“哎，小祖宗，班务群发消息，老师让你私聊他。”

　　“知道了。”她大该知道为什么，上学期只有她和一位男生的外国文学史这门专业课挂科了。

　　蓟萤和导员聊了半个小时，齐文欢探头到手机边：“还没聊完？”

　　“嗯，老师在教育我。”

　　又过会：“完了？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挂科了，老师说明天中午12：15开班会，让我写好检讨书，班会时候念。”

　　齐文欢惊呼：“比我们高中还严，不愧是王辉，狠还是他狠，12：15…，还专选饭点。”

　　蓟萤拿出笔和纸，齐文欢：“你先别写啊，陪我去广场见人，你答应过我的。”

　　蓟萤半躬着腰，打开份ppt研究：“……文欢，你找别人吧，明天上午课满，现在不写，我就没空写了。”

　　齐文欢可怜兮兮的看了看宿舍一群人，没一个人吭声。

　　全宿舍最软的柿子还是蓟萤，她摇着蓟萤的手：“小祖宗，明天上午有英文课，你那时候再写检讨，陪我去吧。”

　　“……等我写完…”
　　“等你写完就关门了。”
　　软柿子再次答应。
　　“…好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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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广场回来后，宿舍人员已经就寝，蓟萤轻手轻脚的拿洗漱用具、卸妆工具去了卫生间，整理好已经过了十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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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专业课下课后，蓟萤去了英语阶教。

　　她的英文班，英语老师是有排座位的。

　　几个学期都要按固定座位坐，方便老师直接拿名单提问。

　　蓟萤走到五排，发现她的墙角位置被人占据。
　　蓟萤望着干静修长的背影有些恍惚，她戳了戳那人。

　　男子回头。

　　“手不想要了？”

　　他翘着腿，斜瞥她。蓟萤第一印象：痞，精致的五官也盖不过那无可救药的痞气，绝对不是好//鸟。

　　蓟萤说：“你占了我的座位。”

　　男子玩着钢笔，漫不经心地说：“公共座位什么时候成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