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系之周（随笔）》周晚欲

21、“风虽大，都绕过我灵魂”

　　在地铁上读西贝的诗：

　　“我的宿命分为两段，未遇见你时，和遇见你以后。
　　你治好我的忧郁，而后赐我悲伤。

　　忧郁和悲伤之间的片刻欢喜，透支了我生命全部的热情储蓄。
　　想饮一些酒，让灵魂失重，好被风吹走。

　　可一想到终将是你的路人，
　　便觉得，沦为整个世界的路人。
　　风虽大，都绕过我灵魂。”

　　我对林子说，地铁的风让我想到这首诗，同时不知道为什么，我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乌兰巴托的夜》。
　　每次和朋友们出门，内心一部分死水就会泛起涟漪，乃至掀起巨浪。前几天十一假期的时候，我很想写些什么，但最后不成文的心里话，全都被我留在便签和微博小号。我很久不写日记了。

　　其实我很喜欢和朋友出门，对于彼此故事的了解和过往事情的熟知，我们往往会在短暂的时间内打开自己，然后治愈彼此。
　　在黄浦江畔，黄昏浪漫，江枫渔火朦胧迷醉，我和林子并肩而行，我们在稀疏的交谈中剖析自己，然后得出结论：我们都是不太容易得到爱的人。
　　然而片刻之后，我们都接受这样的自己，并且默默同意几年后可能会在我们身上发生的一切，和或许不是最爱的人结婚，然后生子，沦为人间的一束烟火。

　　林子和自己喜欢了两年的女孩子在一起，她讲，恋人是最终极关系，前方只有悬崖和彩虹，没有退路。
　　尽管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的这份爱虽不能说是山海掠飓风，却也是暗涌深藏的，但看她这样讲，我就明白，我所看到的不过冰山一角，何止山海与飓风。

　　我们是平凡人，那些情绪也如此平凡，爱情难以遇见，我们也并非幸运儿，然而去爱人可以选择，所以我们奋不顾身去给了，只是仍然不够孤勇，明明已经没剩下什么，什么权利都拱手交出了，还要撑着骄傲，怕受伤。
　　在这许多年，我一直自诩爱人伟大，实则越来越了解，世上相爱的稀缺。
　　上穷碧落下黄泉，是我，也是她。但我们终于发现，大多数的感情，还是逃不过最庸碌的躯壳，泪流满面或期冀满身的痴男怨女。我们终于认可，自己身上那些流于世俗的平凡和普遍。

　　那天看《向往的生活》，黄磊说“平凡日子烟火气”，内心一下子被击中。
　　痴男怨女也好，总归是饮食男女，爱恨纠缠也罢，风会继续吹。
　　事实上，平凡是常态也是河流最终的汇聚，我们在平凡之中的挣扎不过是，想要得到那个人的那份爱，因为这份“想要”，是平凡日子里的英雄梦想。

　　和林子现在深陷爱情不一样。
　　我独自生活，日子平凡，却不求波澜，希望越沉越好。
　　我越来越喜欢那些如电影空镜头般的生活细节。
　　傍晚橘红色的晚霞被风吹散，江面上的船只骤然亮起夜灯，拉着父母衣襟的孩童，楼道里的油烟味，厚重温暖的毛衣，床单的褶皱，晾衣绳上的内衣裤，地板上的头发丝，书架上胡乱摆放的书，耳机里那支循环播放的歌单。

　　你看呐，好像，我们不是必须要找到除自己以外的什么人。
　　英雄梦想依旧是英雄梦想，但是正因如此，它就应该困难——美好想象的困难，可以期许的困难，甘之如饴的困难。

　　那天我和林子在拥挤的步行街上赶路，乌泱泱的人群淹没了我们，路两旁高大的建筑物上有人站着俯瞰地面，那一刻我觉得人类真渺小。
　　晚上回去之后，林子疲惫却快乐的读着《安娜卡列尼娜》，她和她的女孩打了赌，要看完。

　　灯很昏暗，屋外有飞机飞过，手机弹出微信消息的声音，好平凡的一切
　　但我很需要这样的刻，那一刻我感觉满足。

　　——周晚欲
　　2019-10-14

作者有话说

　　也是从上海回去后，决定写《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