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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名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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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这尊大神大驾光临了!
晏九觉得自己应该倒履相迎。
上了茶,让了坐,晏九笑道:“晏大管家怎的来了?”
晏芃坐半边身子,捧起茶来喝了一口,笑道:“小九爷闹腾的阵势太大,属下不来不行啊!”
晏九笑盈盈望着他。
晏芃继续道:“这事呢,小九爷办得漂亮;可这后续,小九爷您不能撂了不管啊!”
“属下知道小九爷不在乎外人嚼什么舌根,说什么是非。可您是相爷的嫡长子,又有这么大的产业,您的名声可不是您自个儿的啊!”
“便是此时没什么,可现在不澄清,将来就随时可能是被人拿来攻击小九爷、攻击小九爷的兄弟姐妹、甚至攻击相爷的利器啊!”
“小九爷,该计较的时候就要计较。您就是不计较这名声,才自己去的千金坊。属下明白小九爷是护弟心切,唯恐他又走了赌路,可您得学会放手,让他自己承担自己做事的后果。小九爷不能跟着二公子一辈子不是?”
全中。
晏九感叹。这府里,一个个火眼金睛的,凭自己做点什么,连自己怎么想的,人家都摸透了。
比他自己还了解他自己。
晏九恭恭敬敬送走了晏芃,开始着手后续。
晏芃说,他手下的管家,随便他使唤,使唤他也可以。只是他不一定有他手下的管家好使,因为他太忙。
晏九:呣,画风不一样了哈。想当年他跟他爹借个管家开铺子,他爹都不给,现在就可以随便他使了?
不使白不使。呃……好像暂时还用不上啊。唉,真遗憾。
尤无眠对什么姜小姐葱小姐的,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当然,如果这位江小姐在醉春楼,只要五官端正,他绝对会去捧场。
但手捏人家庚帖,要娶人家进门,就非尤无眠所愿了。
他日夜宿在醉春楼,如今不过借居林宅,他有什么门可让人进的?
要进不还是醉春楼?
尤无眠直接登门造访。打算动用自己不多的那点好心,劝退江家人。
此刻,他就坐在人家的大堂上。
一副凶神恶煞相。
“咋?还没听明白?爷我现在是你家的乘龙快婿,小九爷把你家闺女输给我了!”
“整个京城都传遍了,你们会不知道?瞅瞅,庚帖都在我手里了!别罗里吧嗦的!快点!让她换了衣服出来,爷这就带她走!”
江流目瞪口呆。
没想到晏九居然出了这么一招!他女儿连晏相府的门槛还没摸到,就被休了?
吴媚儿赶忙道:“这位尤爷,您要带小女去哪儿?既是有庚帖,合该将您家大人请来,将庚帖互换,合了八字,过了聘礼,定了日子,这才好八抬大轿娶回家去。哪能说带走就带走?”
尤无眠浓眉一挑,“大人?爷不是大人?爷都弱冠这些年了,就等着娶媳妇呢!可巧你女儿就送上门来了!放心,我的赌术天下第一!不会让你女儿跟着我吃苦的!”
“定让她吃香的喝辣的,花满搂一条街的小吃铺随便她吃!醉春楼的屋子随便她睡!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江流、吴媚儿大惊失色。
“什么?!醉春楼?!”
“你怎么能带未来妻子去逛那种地方?”
尤无眠一摆手,“什么逛?是住!爷说得不清楚吗?爷就住在醉春楼!娶了新媳妇不住醉春楼住哪里?”
“怎么?你家姑娘太丑,怕被醉春楼的姑娘们给比得没脸见人了?”
吴媚儿气个倒仰,手指乱颤,“你,你,你给我滚出去!我女儿不嫁你这种人!”
尤无眠得意地起身,“喏!这可是你说的!我这种好女婿,你可打着灯笼找不着第二家了!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吴媚儿浑身颤抖:“不必!你这就给我滚!把我女儿的庚帖留下!”
尤无眠:“切!给你!奉劝你一句,别不识好歹。我这种光风霁月的翩翩佳公子你都看不上,你还想把女儿嫁给谁?”
“想高攀人家晏相府?上一辈攀了,不珍惜,这一辈还攀?哎呀!这脸怎么怎么打也不疼呢?哟,原来是脸皮太厚了!”
尤无眠装模作样地往自己脸上呼了一巴掌,转身走了。
吴媚儿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一个倒仰翻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媚儿!”
“娘!”
江意晓在屏风后面偷听,此时赶忙跑出来去扶吴媚儿。一时间又羞又恨又急又悲,脸上已是满是泪水了。
尤无眠恍若未闻,大摇大摆、趾高气昂地离开了江府。
将人劝退,不迎江小姐进他醉春楼的门,已经是他最大的善心了。
尤无眠心里得意洋洋。
瞅,小九爷要退个亲,又请人去花满搂吃饭,又请他去千金坊赌,还倒贴给千金坊一大笔钱,这才好不容易将这烫手的山芋扔掉了。
哪像他?三言两语就将人打发了!
还是他能干啊!
尤无眠无比的感慨和自豪。兴高采烈地去花满搂一条街,连吃了三大碗云吞才罢休。
这几日,剧院里新出了一部戏。
戏名就叫《退亲记》。
一天三场,场场爆满。一时间万人空巷。
戏分三段。第一段,上辈结亲,被虐待,女子哭回娘家,怒断关系;第二段,男人落魄,欲将小妾生的女儿嫁入女子娘家,百般心计,骗得小少年入彀;第三段,小少年有长兄,长兄代为出面,百般周旋,终于为其讨回公道。
场面真挚,演员真情实感,细节刻画细腻,情节跌宕起伏,让人跟着恨,跟着急,跟着骂,跟着担心,跟着大快人心。
尤其其中几个名场面,让人看了感同身受、印象深刻,久久不忘。
其中之一,便是那长辈女子被冷暴力的情景,惹得观众洒泪当场,啜泣声一片。晏蕴暄看了,忆起往昔,忍不住悄悄抹眼泪。
秦意晚当时年幼,也有四岁了,多少记得一些零碎的片段,不由哭道:“母亲受了这些苦。孩儿竟不知。”
叶韵安抚道:“好了,别难过了。九儿也真是,把这个排出来惹你伤心。”
晏蕴暄赶忙道:“九儿问过我了,我答应了的,还帮忙提供素材了呢。要不然怎么排得这么真切。”
“其实这些年来,我心里一直耿耿于怀,也一直想让人知道我当年的事情。不然,总让人觉得是我不近人情,连晚儿和闻儿说亲,都会受到牵连。说不得大哥和侄儿侄女也会被我连累。”
“九儿这戏一出,不但这些担心没有了,我自己竟也觉得往事都可以放下了,我心里再也不恨了,可以往前看了。”
叶韵听晏蕴暄夸她儿子,心里自然美滋滋,笑道:“是。可以往前看,说不定就可以重新找个好夫家了。”
晏蕴暄脸一红,“别打趣了,大嫂。这种事,顺其自然吧。”
叶韵颌首道:“这倒是真的。反正咱怎样都不愁。”
名场面之二,是小少年在赌桌上与那男子赌骰子。一时间荷官放骰盅,少女进门,男子喊“大”,小少年喊“小”,所有事情电光火石般重现,观众看得惊心动魄,虽然已经知道结局,仍默默祈祷奇迹会出现。
晏九让人做了投幕,荷官在小少年喊完之后,那一瞬间的小动作,被数倍放大到白布上。
观众见状,纷纷声讨,愤恨不已。有人都从观众席上站起来了,挥舞着手臂。
“打死他!打死他!”
情绪激动的观众,开始往那演员身上丢荷包。荷包里有银子,不是赏他的,是想砸他疼的。
没办法,倒是想丢砖头,但入场前都被检查了,不准带。
扮演荷官的演员收了一堆银子,脸上表情十分复杂。这是第一个收了银子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演员。
晏朝夕同家人一起坐在包厢里,看到这里,不由喃喃道:“他做了手脚!我当时竟没注意。”
晏九瞥他一眼,没说话。
晏闻道:“夕弟,这还不明白?那姑娘无缘无故怎么进的千金坊?还不是千金坊的人去叫的?刚才台上去人家家里喊那姑娘的人,就是千金坊的人。为的就是让她进去扰乱你的心神,好趁机动手脚。”
晏朝夕神情恍惚,“千金坊陷害我娶江家姑娘作甚?我最多是赢了他们的钱,他们把钱赢回去不就好了?”
晏蕴昭今日也来了,闻言道:“你说呢?想想你的身份,你就明白了。你赢的钱也是他们让你赢的。”
“千金坊是谁的地盘?聂川。聂川是谁?一代赌王啊!你进了千金坊,他想让你赢你就赢,他想让你输你就输。你还以为是你自己的本事?”
晏蕴暄道:“是啊,夕儿。你如果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他们怎么会在你身上花这么多心思?”
“陷害你娶那家女儿,咱们家肯定不会让娶啊。于是,要么你爹得出面,要么你哥出面。这时,他们就有文章可做了。”
“这不,你哥的名声就被毁了?要不你哥费劲巴拉地排这部剧做什么?不是这部剧,不知多少人背后嚼舌根呢!”
“他们是想通过害你,再害你爹和你哥,害咱们相府。”
晏朝夕不解:“他们害咱们家干啥?咱们又没得罪他们。”
晏蕴昭冷笑一声,“你说没得罪就没得罪?你爹权势大,你哥产业大,你家相府门槛高,他觉得碍着他了,就想方设法来整咱们。还需要什么理由么?他们觉得得罪就是得罪了。”
晏朝夕失魂落魄,哑口无言。
叶韵看了他一眼,心有不忍,不由悄悄捅咕了一下晏蕴昭。
晏蕴昭:“怎么?怕他承受不了?这么大了,也该懂点事了。不管你赌技如何,赌,你就一定输;不赌,你就一定赢。”
晏朝夕闻言,愈发若有所思。
突然,他抬头看了他哥一眼。
他哥面色平静,姿态淡然,正看着台上的剧。不知去哪里神游了,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哥要排戏,他跟他哥说了跟江流赌的情形不假,可连他都不知道那纪骅良动了骰盅的手脚,他哥是怎么知道的?
晏朝夕一惊。
原来他哥……真的是赌神?!
晏九去神游了不假,但晏朝夕一会儿悄咪咪地瞅他一眼,一会儿偷摸摸地瞄他一眼,再神游他也感觉得到啊!
晏九眼睛的余光一扫,晏朝夕赶忙低头,又抬头往台上看去了。
晏九心里好笑,嘴角扬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稍纵即逝。
该剧名场面之三,是小少年的长兄,请了那男子到最豪华的酒楼用膳,苦口婆心地劝他退亲。
这个没什么好说的,晏九的亲身经历,照着排出来就是了。
顿时引起台下一片感慨。纷纷赞叹这少年仁义,痛斥那男子贪心不足,不知廉耻,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女儿的将来。
名场面之四,便是小少年的长兄与一个赌徒赌骰子的场景了。
观众看两人连和十局,赌徒喊什么,少年也跟着喊什么,不由哄堂大笑。有人夸少年机智,有人叹让千金坊赚大发了,有人笑赌徒搔首弄姿,故作玄虚。
尤无眠终于看见自己出场的画面,不由心喜得痒痒,一散场就去找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