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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章 南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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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意晚一进王府,江意晓的地位骤降。单从下人的称呼就能看出变化。下人们不再称她“侧妃娘娘”,改叫“夫人”。
楚怀璟封她为“柔夫人”。“夫人”一级,在别家听着好听,以为是正室;在皇家,只是个侍妾。
楚怀璟再宠她,也不会去讨个侧妃的封号给她。先不说没头没尾的,让父皇对他印象不好;单就江意晓的家世,就有些讨人嫌,江流可是因为晏蕴暄一事,在父皇那里挂了名号的。
给她个侍妾,没给她个婢妾,已经是楚怀璟顾念她了。
楚怀璟抱着江意晓温柔缱绻,“晓晓乖宝贝儿,名分算什么?你知道本王最宠你就够了。”
江意晓比他更温柔,“卑妾知道。卑妾这样的身份,原就是高攀了殿下。殿下肯收留卑妾,卑妾已经感恩不尽了。”
江意晓想当侧妃,可楚怀璟连个不用上玉牒的庶妃的名头都不给她。
侍妾!侍妾是什么?那就是个玩物!一旦楚怀璟兴尽,她在王府半点地位都没有。还不如秦意晚身边的大丫鬟!
江意晓何止想当侧妃,她更想当景王妃!狠狠压在秦意晚头上!
秦意晚……呵呵,不是冤家不聚头!打小就不待见她,如今又要来欺负她!天可怜见,她到底做错了什么,秦意晚就这么看她不顺眼!
哼!走着瞧!有你后悔跟我作对的一天!江意晓一面跟楚怀璟极尽缠绵,一面心里想道。
秦意晚心里也郁闷。
跟晏轻尘说要姐妹二人共事一夫,如今真的应验了!不是跟晏轻尘,是跟她真正的姐妹。
晏轻尘跟她可不是姐妹,最多是闺中密友,如今连这个关系都要打上个大大的问号了。
转眼便是冬至。这年的冬至,与往年不同。
不同处不在京城,而在北疆的朝歌城。
楚怀珩与云澈携手,经过一年激战,攻进敌国八百里,碧落彻底歇菜,举双手双脚投降。
接下来的谈判就顺当多了。以冰河为界,无通关条令,过了冰河一半就开打,格杀勿论。
边贸协定也谈妥了。楚洵表示非常满意。碧落表示,好吧。起码比往年一味打仗却空手而归好多了。
这年的冬至,便是边贸市场开市的第一天。地点,便在冰河的中间地带,两国的边境处。
两国百姓踊跃前来,以物换物,人声鼎沸;两国士兵陈列在旁,巡逻其间,美其名曰,维持市场秩序。其实心里谁都知道怎么回事。
这年腊月,皇帝召回大功告成的楚怀珩,且大发慈悲,准许云澈南下江南府,与云战云王妃团聚。朝歌城,由副将代领。
晏九几乎在圣旨下达的同时,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于是让晏记邮局快马加鞭,通知了尚在南方的晏闻。
数日后。晏九收到晏闻的回信。
“哈哈哈!太好了!十年没见到澈哥哥了!我暂时不回去了!去江南府等他!若是回去晚了,赶不上正旦,你代我跟母亲说一声!”
过了两日。
“我见到澈哥哥了!九弟你也来吧!过完正旦就来!”
晏九捏着薄薄的一张纸,看着寥寥的两行字,觉得这非常的不晏闻。既然见到云澈了,不该叙说个几十页,也该有个十页八页的吧?
晏九决定亲自去看看。过了正月初三,他就踏上了南下的路。
随行的,除了晏萍,就是清风明月,还有一个车夫。还有他小时候的大丫鬟,扶腰。
扶腰如今已经是个三十余岁的妇人了。有个女儿去年已经及笄嫁了人。扶腰的丈夫是个老实人,在晏相府侍花弄草,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来,跟扶腰能说会道的性格天差地别。偏扶腰看上了,叶韵便给了她丰厚的嫁妆,做主让两人成了亲。
扶腰十几年来一直留在摘星院,给晏九当女管家,照料晏九衣食起居,管理院子里丫鬟婆子。扶腰事无巨细,无不尽心尽力,将摘星院打理得井井有条,晏九很是省心。
此次出府远行,扶腰先就不放心,一心一意要跟晏九一起来。叶韵见了,道:“便让扶腰跟你去罢。有她在你身边,我也放心。”
晏九只好带了她上路了。一路上不由减缓了速度,唯恐扶腰一个女子吃不消。
晏蕴昭听闻,蹙眉道:“这小子,这时候添什么乱?”
晏芃劝道:“小九爷难得出趟门,又是远行,又是正月里出行,想必是下定了决心的。”
“小九爷所应虑者,无非聂川和景王。景王眼下不会有什么动作,应该是对秦小姐还抱有一丝期望;何况衡王刚回京,景王一时也顾不上跟小九爷斗。”
“至于聂川,是定会出手的。属下已经通知了沿路的暗卫一路守护了。”
顿了顿,晏芃又补充道:“若是何宽,我们在京城拦下他就好。”
气氛顿时有些凝固。
半晌,晏蕴昭忽然问道:“九儿都带了谁?”
提起这个,晏芃也不由有些好笑,“小九爷只带了晏萍,并清风明月、车夫和扶腰。晏芳、晏荞和晏茉都留给了大小姐……”
晏蕴昭哭笑不得:“他倒是知道疼他姐。”
晏芃但笑不语。
晏蕴昭不满道:“只疼他姐,就不管他弟弟了?”
晏芃笑道:“那倒没有。小九爷吩咐丰诚,他回来之前,都不要离京。好让二公子随叫随到。”
晏蕴昭犹道:“还是偏心。”
晏芃笑道:“大小姐是女子,出行多有不便,多个人跑腿总是好的。况且眼下,大小姐才是他们争斗的目标。”
晏蕴昭神色微凝。
风雨飘摇之际,连累他自己的孩子都一个个不得安宁。
唉……
南下的官道上。晏萍看似悠哉悠哉,万事不放在心上,一路上却打点得极为妥当,行事也极其谨慎。
天亮才出发,未黑即投宿。若是预估天黑前到不了落脚地,索性早早就找地方歇了。反正只是去访友,并不是什么急事。
投宿也只找自家的车行;走路也只走官道,没有官道便走晏记的邮路。且跟着大部队走。
车夫也只是那个从京城带来的车夫,累了便让清风明月替换一下。马也只在一路上自家的车行喂,草料是车行的掌柜亲自准备,晏萍再仔细检查过。
晏九的衣食起居就更不必说了。衣服都是扶腰收着;膳食晏萍先查验,清风明月再试吃,这才轮到诸人下箸。
晏九小时候混着多多少少学过点医,懂点毒,但在实践和晏萍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晏九忽然有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后悔和感慨。当时混的时候,谁知现在能用的上呢?
晏萍明其意,索性开始教他如何辨毒、验毒。每次膳食,都成了晏九的医药课。什么食物易掺什么毒,会如何呈现,嗅觉如何,味觉如何,有何症状,如何解毒等等,无一不解说得详尽清楚。
晏萍还讲到一种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方法。那就是不下毒,只在某样膳食里多加某道调料,或者某几样膳食共用,也会起到下毒的作用。
更高明者,明了目标体质和疾病史,对症下菜,别人吃了无事,单单目标有事。如此,更是神鬼不知了。
清风明月扶腰等人,听得津津有味。
晏九听了,不觉得稀奇,不过是些相生相克、疾病禁忌,他上辈子听得多了。但是古人能活学活用,每种都能信手拈来,且拿捏得恰到好处,这,便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了。
晏九一路行,一路学;一路上有多少人为他遮了风挡了雨,随着对方行动的愈来愈密集,他也渐渐感知到了。
这一日,清风明月去了后面车上与扶腰同坐,这车里只剩了晏九和晏萍。
晏萍讲完了今日份的医药课,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始一起闭目养神。
半晌。
两人不约而同地一起开口。
“你怎么看?”
“小九爷感觉到了么?”
两人同时睁开眼睛,呵呵笑起来。
晏萍笑道:“小九爷这么问,想必是已经知道了。”
晏九道:“动静搞这么大,想不知道都难。是聂川的人?”
晏萍沉吟道:“一半一半。”
晏九愣怔,不由笑道:“我竟不知不觉间,得罪了这许多人了?”
晏萍也笑道:“倒也不算小九爷得罪的。小九爷的身份在这里,自己又招人嫉恨,便是人在家中坐,祸也会从天上来。何须小九爷做什么得罪人的事儿?”
晏九笑眯眯:“你既这么说,是不是下次他们再出手,不管我做了什么,都怪不得我了?”
晏萍警觉道:“小九爷要做什么?”
晏九伸个懒腰,“没什么。坐这么久马车坐累了,想活动活动筋骨。”
晏萍拦道:“大管家已经安排好了。一路上自有人为我们开路。小九爷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晏九一本正经地伸伸胳膊拉拉腿,“学了这些年的武,还不知到底如何。今儿正好来试试手。”
晏萍好笑道:“小九爷要跟人过招,属下来陪您便是。您练的功夫,可不是用来格杀的。”
是用来逃跑的。
晏九郁闷了。
晏萍安慰道:“小九爷不必介怀。大家也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晏九抬眼看他,“那我负责什么?”
晏萍嫣然一笑,“小九爷负责好好活着,不鲁莽行事给大家添额外的麻烦。”
晏九:“好没用听着。”
晏萍:“小九爷是做大事的。您的产业,不就帮了百姓的忙,大楚的忙?将来大楚若有事,说不准还得小九爷出面顶着。这可是谁都代替不了的。”
晏九赶忙摆手,“别,别找我。你太高看我了。这么大的责任,我可担不起来。”
说着,不由浑身打了个激灵。
“噫,不成不成。干脆我不管你们的事儿,你们也别安排我的事儿。咱们各不相干,如何?”
晏萍笑而不语。
小九爷是个聪明的,他刚露了个话风,他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是啊,他一个管家,怎好对主子的事情指手画脚?定是被授意了。
至于谁授的意?还能有谁?晏大管家啊!
晏大管家是谁给授的意?自然是晏蕴昭了。
主子对小主子的期望,不可谓不高;谋划,不可谓不长远。小主子将来如何应对,他不知。
知与不知,都无妨。跟着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