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春故里》词树

8、第 8 章

　　在家陪了许母几天，下午的时候美玲突然约着她出来喝咖啡。
　　许愿化了个淡妆，提着包出去了。

　　天气不是太好，阴沉沉的，刮着些许闷热的风。

　　喝咖啡的地点在市中心的商业区，从老城区出来，搭乘地铁可以直达。

　　路过美玲说的咖啡厅，从窗外看进去就能看到她靠窗坐在最后一座等着。许愿推门进去，热气被挡在门外，咖啡厅里一片凉爽。

　　“这里。”美玲见她招了招手，随后又喊来服务员：“一杯拿铁。”

　　许愿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美玲今天难得打扮了一下，化了淡妆，一身嫩绿色贴身针织裙。怀过孕她比以前圆润不少，头发拿漂亮的发卡挽起来盘在脑后，留了些刘海垂在脸颊两侧。

　　她五官本就漂亮，圆润后越发显得温柔。

　　许愿看着，问她：“怎么突然想起约我喝咖啡了？”
　　美玲轻搅着咖啡，微微叹气：“吵架了，不想待在那个家，出来透透气。”

　　许愿没话可说，美玲这个情况以前她在苏州的时候就听她在微信上抱怨过。

　　她算得上是高嫁。婆婆和公爹都是知识分子，曾经是教师，现在退休在家。她老公在教育局上班，唯独美玲什么工作也没有，难免被婆家看低。

　　她和她婆婆基本是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唯一好一点是她老公知道疼她，每次吵架都会带着她出来住几天。

　　“我打算去找工作，不管工资多少，上着班踏实点。”
　　许愿看她，点点头赞同。

　　美玲嘲讽着：“看见没，这就是阶层。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老百姓都会看不起不如自己的。”

　　许愿笑了笑，“你们要不干脆重新买个房子自己住。”
　　“谁不想啊。这不刚生完孩子，积蓄一下就空了，我说出去上班也是不想他一个人太辛苦。”她唉声抱怨了一下又问：“那你呢？”

　　“我和我妈商量过，也打算买房了。”许愿回。
　　“可以。早点买早点安心。”美玲叹息，“我就是后悔结婚早了，没有多奋斗几年，给自己留个家。”
　　“你看现在，和婆家吵了架去的地方都没有。”

　　许愿：“要不去我那里？”
　　美玲摇头，抬手看了一下手表，“今天就不去了，改天去看看阿姨。”

　　许愿看她：“？”
　　美玲笑眯眯的：“我老公快要下班了。”

　　搅着咖啡的手顿了下，许愿侧头翻了个白眼。

　　美玲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见许愿目光看向外边动也不动，疑惑着跟着看出去，人来人往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

　　许愿细看了眼，不确定那辆黑色的保时捷是不是明望的。
　　她转回头，说：“没事，看错眼了。”

　　回着话却还是忍不住再次将目光转向窗外，看见男人下车的那一刻，顿了下。
　　这回可以肯定是明望了。

　　美玲也看见了，暗暗叹息。

　　身形颀长的男人穿着黑西裤，一身白色衬衫。抄着兜正朝咖啡厅走来，边走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在手里转了个圈，打开看了眼。

　　就这一错眼，导致没能见到靠窗而坐的两人。

　　明望进了门，咖啡厅里四面八方的视线都聚了过去。
　　小姑娘们一个个红着脸转头偷看。

　　许愿是背对着门口的，这会儿背挺得笔直。
　　她能听见四周的悄悄话，都在花痴说见到了个超级成熟有魅力的帅哥。

　　低头搅着咖啡，她拿起手机照了眼自己后暗暗期待着。
　　心脏跳得有点快，她确实也有好久没见到他了。

　　但许愿等了半天，一直没人来打招呼。

　　“啧~这是来相亲啊！”美玲看着许愿背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

　　期待僵住，脸上是火辣辣地难看和无地自容，为自己的自作多情。

　　“愿愿？”美玲小声喊了一下。
　　“没事。”许愿微笑。
　　一把团起快要崩溃掉的情绪，不叫美玲看出，却还是忍不住稍稍侧身。

　　明望就在她的侧后方，他是背对自己坐着的。一手斜斜搭着椅背，能看得出他此刻的姿态是慵懒随性的。

　　对面是一位穿着香奈儿小黑裙，打扮奢侈的美人。
　　是真的很美，笑起来甜甜的。
　　她在服务员拉开的椅子上收着裙子坐下，一举一动带着端庄大气，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涵养。

　　心脏倏然抽疼翻拧着，许愿转回身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涩如同心情一般缓缓流进心里。

　　苦和抽痛在撕打着，表面却只能用平淡来遮掩。

　　“那好像是万宇食品集团的千金。”美玲介绍了一下。
　　“是嘛。”许愿扯唇微笑，“也挺好。”

　　美玲看向她，“愿愿，凡事不可求。”
　　许愿垂眸，“我明白。”

　　咖啡喝完一杯，美玲又叫了一杯，顺带点了几样点心。
　　她电话响了起来。

　　许愿瞥过去，看见“老公”两个大字。
　　视线上移看向她温柔的笑脸，忽然开口：“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美玲笑了下接起电话，没等那边说话，开口道：“老公，你今晚加会班再下来。”
　　罗佳远：“？”

　　还不等他说话，电话挂断，他正疑惑着，主任突然宣布今晚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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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媳妇这个乌鸦嘴。

　　许愿和美玲静静坐在咖啡馆角落里。后面的人在交谈什么，距离太远，半点没听见。

　　几十分钟后，男人女人站了起来。

　　“他们要走了。”美玲看了一眼说。

　　“嗯。”许愿低低应了一声，侧眼看向窗外。

　　夜晚城市霓虹亮起，咖啡厅外是一棵棵缠绕着彩灯的火树银花。

　　或许夜晚的灯太亮，许愿看见一辆黑色保时捷缓缓开过来停在门口。郎才女貌的两人从咖啡馆出去，正停在保时捷旁边。

　　明望伸手拉开后座，侧身微笑着，女孩子轻轻提起裙摆坐了进去。
　　他将门关上，随后单手插着裤兜，慢悠悠绕过车头，拉开后座的车门也坐了进去。

　　保时捷缓缓启动，离开了咖啡馆。
　　许愿的目光也随着远去。

　　突然想起那时候在驾校外，和后来的每一次他送她回家，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过。
　　他所有的绅士和周到从来就没有给过她。

　　别妄想了许愿。
　　她告诫着自己。

　　转回头，她将咖啡一口喝完，“我们也走吧。”
　　美玲多看了许愿几眼，随后提起包跟着她去结账。

　　出了咖啡厅的门，南城的闷热扑面而来。
　　夏风虽然吹着，但在这一刻，带来的只有无尽的热和烦闷。

　　美玲的电话再次响起来，她接起，“老公？”
　　“好~可以下班了，我在人民路路口等你。”

　　她挂了电话，许愿说：“你去找你老公吧，我也回去了。”
　　“今天……没事吧？”美玲多看了她几眼。

　　许愿笑了笑，“没事，我先走了。”
　　“好吧，那路上注意安全哦。”
　　“嗯。”许愿应了一声，抬脚往左侧走去。

　　天空飘了几滴雨点下来。
　　风也在这一刻突然大了起来，卷起她的裙摆。

　　细雨降下，许愿没躲也没急，身边是来来往往的人们在四处躲着避雨。

　　大街一下空旷起来，甚至能听到脚下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
　　走着走着，突然崴了一下，她踉跄几步，胳膊被一只手扶住。

　　熟悉的感觉使得许愿眼睛都亮了一下，却又在下一刻暗淡下去。
　　“没事吧？”低沉的男声，却不是她想听的。

　　“没事。”许愿站稳，转头道谢，顿了一下。

　　季远行笑着，放下手，侧头向旁边的711示意了一下说：“过去避一下雨吧。”
　　还不等许愿说话，他就转头先走了。

　　无奈，只好跟上。

　　雨点越来越大，两人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滴。

　　季远行拍了拍袖子上的雨水，问：“怎么来这边了？来上班吗？”

　　许愿摇头，“不是，美玲约我过来喝咖啡。”
　　顿了下，随意问他：“那你呢？”

　　季远行笑着，“我在这边上班了。明望你还记得吧，他要往新人工智能这块发展，我就去他那里上班了。”

　　这个名字让她怔了一下，片刻后缓缓点头。

　　雨滴降落的声音里，季远行多看了许愿几眼，越发被美得心动，他喊她：“许愿。”
　　许愿转头，向后抓了把头发，“怎么了？”

　　“你高中后是不是没去读大学？”

　　目光对上他打探的眼神，静了半晌后，许愿从包里拿出烟，肩膀靠着711的玻璃。
　　点燃香烟，在季远行诧异地目光下，她深吸了一口，吐出烟雾后回他：“是啊。”

　　季远行愣愣看着她，清冷又性感，她驾驭得很轻松。
　　“那后来呢？”他愣愣问道。

　　细白的手指弹了下烟灰，她笑了笑：“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季远行也跟着笑了一下，说：“你家里就没有催你结婚？”

　　许愿一下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烟咬在嘴上，“没有。”
　　话语随意：“而且，我也不想结婚。”

　　这话季远行就没办法接了，他又不是那种钢铁直男，什么都不懂。
　　看着雨夜里711内透出灯光下的许愿，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比起往常，木楞了不少。

　　片刻后，一辆白色本田停在711门口。许愿瞅了眼车牌号，掐灭烟说：“我先走了，班长。”

　　季远行跟着她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她上车，叮嘱：“路上小心。”
　　“嗯，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她在车内淡淡颔首。
　　“好。”

　　车子远去，季远行站了片刻，原路返回，到公司大厦下的停车场将车开了出来。

　　他吃完晚饭从咖啡馆对面出来就看见许愿一个人在慢悠悠走着。没忍住隔空喊了她一声，可惜街道太吵了，许愿没听见。
　　于是他就顺着人行横道过来了，想跟她讲几句话。

　　哪想话是讲上了，机会却一点不留。
　　他叹了口气，转了把方向盘，车子驶入夜色。

　　许愿回到家，雨将她淋了个半湿，短发湿漉漉沾在脸颊上。
　　许母推着她赶紧去冲个热水澡，见她进了卫生间，忙转进厨房，烧了碗姜汤。

　　等许愿洗完澡出来，等待她的就是一碗热辣的姜汤，她无奈，捏着鼻子喝了。

　　随后跟母亲道了声晚安就进了卧室。
　　扑倒在床上，身心疲惫。

　　大半时间过去，她拿出手机，看见两条新消息。
　　一条来自苏州，自己的顶头老板T厂产品组装部部长兼大工程师何硕的消息。

　　老板：【你复职日期快到了，什么时候回来？】
　　另一条来自M：【在干嘛呢？】

　　许愿看着信息，最后忍住没回M的，点回老板那边。
　　暗自回想了一下，回来确实快有五个月了。

　　她点出键盘，一个字一个字输入：【月底就回去了。】
　　随后发送。

　　所有的妄想，都将随着这条消息沉入心底，让时间来腐朽，直至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