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罗刹竟是我自己》祖鱼

71、胜负生死、钓鱼执法

　　月淡星稀，紫禁之巅。
　　叶孤城凝视着西门吹雪，西门吹雪也同样凝视着他。
　　他们的眼里不仅有剑，还有对方的一举一动，对方每一寸肌肉的变化都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请。”两人异口同声。
　　两柄剑出鞘极快，如虹如电，瞬息招式便已变化数十次，在场用剑的高手有好几个，却没有一个敢说自己能做到这个地步，这两人对剑的控制已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
　　剑客到了他们这个水平，招式已不再重要，他们刺出的每一剑都简简单单，应对起来也直截了当，唯一考验的便是两人的反应快慢，谁先露出破绽，或是跟不上另一个人的速度，那便会败。
　　对他们而言，败，就是死。
　　陆小凤手指紧张地抽动，手心也冒出汗来。
　　无论谁败下阵来，都是他不想看到的局面。
　　他们的剑很快，胜负也来的很快，最后一剑，双方都想刺穿对方的胸膛，剑的距离已是极近，两人却都没有退却闪避，竟是有种要两败俱伤的意思。
　　这简直是再糟糕不过的结局！陆小凤惊骇地瞪大了双眼。
　　一道刀光闪过，精准击中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剑，刀应声而断，但其裹挟的气浪声势浩大，硬生生将两柄剑前进的方向扭转，在触及两人胸膛之前斜挥了出去。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毫发无伤，这几乎不可能的比试结果几乎叫陆小凤感动地落下泪来。
　　“比试结束。”戚玉手提着断裂的一截刀柄，面色不虞地看向两人，有机会他定要敲开两人的脑壳看看，什么比试非要你死我活。
　　练杀人剑，并非要出剑必杀，怕不是两个孩子钻牛角尖偏要遵守一些没由来的规矩。
　　决定对手生死的终究是用剑的人，若是决定不了，那就是功夫还未练到家。
　　“平局，大善。”陆小凤轻松一笑，还学起了老实和尚说起了佛语。
　　“不，是我败了。”叶孤城用手轻触胸前的衣料，那块料子突然裂开，自然垂下，半挂在他的胸前，而西门吹雪的衣衫依旧完整。
　　这说明在被打断之时，西门吹雪的剑要比叶孤城的剑更靠近对方的胸膛一分，是西门吹雪的剑更快。
　　叶孤城，败了。
　　他的眼里没有不甘，没有痛苦，他目光灼灼地望着西门吹雪，其中甚至包含了信任，“杀了我。”
　　陆小凤笑容一滞，他刚想说话叶孤城便打断了他，“我可以死，却不能败。”[1]
　　陆小凤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已无话可说，唯有叹息。
　　“毋骄毋馁，莫欺莫诈，公平堂正，虽败犹荣。”西门吹雪缓缓道出这四句话，叶孤城已明白西门吹雪拒绝杀他，他怔怔地望向西门吹雪，听见对方继续说道：“这是我西门家的家风，如今赠与你。你我一战无愧于公平二字，胜负并非剑道所求之极致，过分拘泥有害无益。”
　　叶孤城本就是个骄傲到骨子里的人，输这一个字就不可能用在他的身上。
　　若是旁人说这话他定然不愿理会，但说这话的人是西门吹雪……
　　“我明白了。”叶孤城皱着眉，尝试去理解，可根深蒂固的观念终究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改变的事情。
　　西门吹雪对叶孤城格外有耐心，“悟道非一日之功，不可急于一时。”
　　叶孤城愣住，这是他曾经对西门吹雪说过的话。
　　“不若随我去万梅山庄小住一段时日，你我可共同参剑悟道。”
　　叶孤城觉得这话分外耳熟，似乎上次西门吹雪就是这么询问自己是否愿意做他的道侣……
　　“对啊，你们俩志趣相投，定能合得来。”戚玉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关系正处于一种极易转变的状态，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之间只隔了一层薄膜，而戚玉本人正疯狂在这层薄膜之上蹦迪。
　　叶孤城和自己的儿子做了朋友，戚玉便下意识地将叶孤城降了一个辈分，两个小辈之间的事情他也不愿多加插手，任由他们自己解决，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
　　楚留香早早就在春华楼的包厢里等他。
　　“难得你有事找我，是什么事情？”楚留香笑着给戚玉斟了杯酒。
　　“不是什么大事。”戚玉吃了口菜垫垫肚子，“过段时间，我准备让玉罗刹暴毙一下，给罗刹教清理个门户。”
　　楚留香握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杯中的酒水漾出一圈圈的波纹，“这还不算大事？清理门户的事情我可帮不上忙。”
　　“知道你不杀人。”戚玉露出一个俏皮的微笑，“所以只是要你跑跑腿，帮我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记得多换几个模样。对了，还有阿忍和图历那边，你也帮我通知一下，我只是假死，别让他们乱了阵脚。”
　　“还是你会使唤人。”楚留香无奈一笑，转而他又问道：“怎的突然想起清理门户了？”
　　问起这个，戚玉的笑容逐渐变冷，“以前抓的三个老头，看他们功夫不错就留下来干活，事情办得不错，能力也可以，就是最近心思有点压不住，在撺掇单狼造反。”
　　“我记得是叫岁寒三友吧。”楚留香对此有些印象。
　　“不错。”戚玉点了点头，“罗刹教经过多年发展已成庞然大物，教众鱼龙混杂，难辨立场，除掉岁寒三友容易，但要理清他们和底下教众盘根错节的关系就没那么简单，索性我就给他们这个机会，就看他们上不上钩。”
　　一旦咬饵，他们必定会自相残杀，甚至不必戚玉自己多费力气。
　　这话他没有说出口，楚留香不杀人，他也就从不主动在楚留香面前讲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
　　“不过这事还要看岁寒三友的进度，我已安排单狼同他们假意合作，待他们把教内的人都接触得差不多了我再行动。”戚玉笑眯眯地看向楚留香，“你可以先帮我通知，散布消息的事情等我信号。”
　　“好。”
　　令楚留香没想到的是，这个信号他等了足足一年，戚玉也没有料到，岁寒三友的动作会这么磨叽。
　　在假死之前，他去探望了一次天宝，天宝每次见到玉罗刹都很兴奋，像极了绕着主人双腿打转的黏人小猫。
　　戚玉曾想过要将罗刹教交给天宝，但是经过观察，天宝并不适合做罗刹教的教主。
　　在他的精心培养之下，天宝各项能力都不错，武功学识都能在江湖上排得上号，只是出于戚玉的要求，天宝从不对外展露。
　　问题是他的性格，天宝性子绵软，虽然也会有自己的小脾气，但终究缺乏魄力，戚玉给过他很多次的机会接触教内事务，他都表现地兴致缺缺，只有当戚玉亲自开口要他办事，他才会显得积极主动，想要讨好戚玉的心思非常明显。
　　天宝总是习惯性地想通过改变自己来乞求别人对他的关注和怜爱，戚玉不常在罗刹教，他就会认为是他不够优秀，才没能留住戚玉，让对方常去看他。
　　玉天宝不够强势，而罗刹教的教主也不能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坐上那个位置，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手段和魄力，只会害了自己。
　　天宝从小就在罗刹教内长大，假死的事情，戚玉并不能告诉天宝，不知情就是对他最好的保护，也是最能让计划顺利进行的一种选择。
　　在玉罗刹身死的消息传入罗刹教后，就会有“内贼”偷偷卷走玉罗刹卧房里所有的值钱之物，然后罗刹牌也会混入其中，被不小心盗出，流落在外。
　　这样天宝便不会成为众矢之的，保险起见，戚玉也会另外安排人手暗中保护天宝。
　　对于玉天宝来说，几个月前父亲才来看过自己，现在突然被宣告死亡，简直荒唐得可笑。
　　明明没有人看到父亲的尸体，也没有人亲眼目睹父亲死亡，为什么仅仅是联络不上，谣言就变成了真实。
　　他的父亲是罗刹教的教主，九天十地的无上罗刹，怎么可能会悄无声息的死去！
　　他曾去问过单狼长老，是否有父亲的消息，单狼长老的表现却有些奇怪，他似乎和岁寒三友有着隐秘的联系。
　　有种不好预感……
　　后来他抓到一个去父亲房间行窃的小贼，交给单狼长老之后小贼的消息却突然隐匿，整个人从此人间蒸发，像是从未出现在这个世上一般。
　　玉天宝突然庆幸，自己没有将小贼偷来的玉牌一起交给单狼长老。
　　皇甫长老被调去关东执行任务，桑芷姑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而周若岩长老则是单狼长老的妻子，自然和单狼长老是一条船上的人。
　　这样想来，罗刹教内的护法长老竟是没有一个能帮到他。
　　玉天宝握紧了手里的玉牌，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他要去中原，有关父亲最后的消息就是从中原传出的，他要去找他，父亲一定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

　　【1】原作西门吹雪说的话，提到叶孤城也是同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