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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彻底反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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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中书侍郎府。
上元佳节一过，好消息就一个接着一个。先是尹如的母亲陈氏娘家的哥哥升了官，后又是尹文考中了进士，昨夜团圆日，侍郎府好不热闹。
今日尹如心情大好，换了一身贵气的新衣裳，身穿宝蓝色如意绦，显得她更加古灵精怪。
刚从正门离去，瞥眼见着一从未见过的小厮不敢见着自己的眼睛，灰溜溜地向府内赶去。
尹如心下好奇，慢悠悠微微弓腰跟上，见着小厮进了父亲房内，便趴在窗口偷偷向内看去。
一言一语传来两人的话。
“本官知晓，你且退下。”
原是父亲在房。尹如先是松下一口气，后又瞬间不解，既是光明正大，又为何鬼鬼祟祟，正要离去，房内好巧不巧传来一声：“大人仔细，莫要被小姐看去。”
听着父亲嗯下一声，尹如来了好奇，自问对朝堂之事并不在意，为何偏偏加上一句不让自己知晓，莫非此事与自己有关？
听着两人似是要离去，尹如赶忙向后退了去，看着父亲与小厮皆离去才提起胆子偷偷入了房内。
一张明晃晃的布纸摆在桌案之上，这明显是圣旨。
既是圣旨，为何如此小心行事？若是搁以前，尹如才不去领会，自是出门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可刚刚提到自己，不免得非要瞧一瞧。
这不瞧还好，一瞧吓了尹如一跳。
脑中迅速闪过所有能帮得上忙的，可偌大的都城，好似除了张鄞，便无第二人。
当尹如与张鄞在闺房聊起时，可把张鄞吓了一跳，总结道：“你是说，御前太监陶公公是长公主的人，长公主的贴身丫鬟侍儿是陛下的人？陛下要坐实王爷的罪名，联合你的父亲给王爷致命一击。”
“正是。”
张鄞又问道：“可有准确时辰？”
“明日早朝。”尹如说罢又道，“姐姐，我自知与王爷和将军说不上话，你帮帮我，好让着王爷与将军早作打算。”
尹如心里记挂着萧允，张鄞心里也记挂着李泓，于是答应下来，送走尹如后，去见了父亲张尚书令。
这些话必不是能随便说出的，若是败露，陛下查下来，到时遭殃的便是尹如一家，于是张鄞只好旁敲侧击。
张鄞见到张尚书令时，张尚书令正巧着在喝茶，见着女儿赶忙招呼她坐下陪自己说说话，说什么自己定会让张鄞嫁到王府，定会扶持王爷做皇帝，好让张鄞做皇后，又嘱咐着张鄞小心行事，那皇家三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张鄞见时机正巧，赶忙问道：“如何讲？”
“陛下手握政权，王爷发号施令，长公主精通商道，这皇家三人将都城的权利紧紧握在手中。虽有不少人说这天下的权利大半分给了像我这般的宦官，或是那姓王的，可只有看的明白的人知晓，这权利一直在他三人手中。”
皇帝与王爷都不难理解，可为何说长公主殿下精通商道？张鄞不解，又问道：“长公主殿下何以从商？她不是日日在皇宫之中？”
“这都城说得上头脸的，落雨店铺，平康坊...明面上是皇家支持所办，实则背后之人都是长公主。她也是要跟那俩个哥哥争一争权利的。”
张鄞这才明白，与尹如想了一时辰陛下的用意是何了。
将王爷还养私兵的事情揭发，将长公主殿下包庇的事情揭发，一则陛下可以将王爷和长公主的权利包揽，二则灭掉想谋逆的叛贼之心。
王爷还养私兵的事情，张尚书令还不知晓，如今皇帝李程铁定要不顾手足之情，她该如何是好。
可不管如何，她不能看着王爷就此殒命。
“父亲，王爷还养私兵之事已被陛下知晓，且会在明日早朝与尹侍郎一唱一和，治下王爷的罪名。父亲，帮一帮王爷吧。”
张尚书令惊讶到瞬间起身，一拍木桌，叹道：“还养私兵？！你且早说！”
看着父亲匆忙离去的背影，她算是放下心来，有父亲的加持，王爷必定会度过此关。
但当张尚书令到逍散王府时，却没见着李泓或是萧允的面。
原中央的柳树随风摇曳，飒飒想着，张尚书令心中没底，唤着前来复命的女奴仆。
女奴仆不惊反笑，道：“若大人放心不下，且进堂内等候，王爷与将军走了有一会了，应很快回来。”
张尚书令抬眼看了看日头，又瞧了瞧地上还残留的雪，低声嗯下抬脚向女奴仆伸出的手势方向走去。
此时大概才午时。
辰时一刻，李泓与萧允便吃下饭行着马车向中书侍郎府赶去，昨夜下了雪，今日也冷得很，车夫手握缰绳呼着冷气，喊道：“王爷将军坐好，路滑当心！”
到尹府后，李泓搭着萧允下马车，刚摆正身姿，就见着匆匆忙忙向里传报的小厮为尹氏开门。
尹氏等人赶忙跪在一旁，高呼：“见过王爷！”
这算的，李泓与萧允第二次来这里了。
第一回还是李泓面前跪在地上俯首称臣的那人算计他吃毒。
李泓没有发话让全府人起身，而是向内走去，萧允跟在身后。
到了大堂之内，尹氏已经喊退下小厮，只剩他们三人在。
李泓径直走到上座，转过身面对尹氏，将洋缎斗篷脱下递给站在一旁的萧允，正色道：“尹大人对本王的歪心思颇深呐。”
这一句话吓得尹氏赶忙又跪下，心里不禁疑惑，自己何时漏了东西让李泓竟亲自上门讨说法。
可自己是陛下的人，他敢动自己吗？
尹氏不敢去向下想，李泓乃心思恶毒手段阴狠之人，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就连先帝病逝崔贵妃陪葬，他也一滴眼泪没有掉过。
李泓一手搭着大腿，一手搭在桌上，修长白皙的手指一根根敲打着桌子，一根一根都打在尹氏的心里。
尹氏抬头请罪：“臣乃陛下之臣，心思与陛下相容，怎会对王爷起了歪心思。”
一旁听着的萧允反倒笑了。他最讨厌的无非便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尹氏在朝堂之上和光禄大夫王氏不少与李泓对着干，此话显得十分假。
萧允一笑，倒是让尹氏的目光追随着去了。只见萧允一手抱着李泓的洋缎斗篷，一手拿着剑，十分轻蔑看着自己。
李泓从蹀躞带与衣衫的交界处拿出一张纸，手指一弯扔在尹氏跟前。
李泓道：“看看。”
尹氏拿起纸张，一字一字读下去：“边境王将军身中剧毒，是否给予解药。”
尹氏读罢，蹭的站起，不可思议般问道：“可是镇军将军王氏？为何陛下还不得知？”
见着尹氏疑惑，萧允答道：“陛下如何知晓？边境传书至兵部，兵部审核至尚书，尚书再与尚书令商议，而后才会上乘给礼部，礼部又要抓紧写折子传进宫，如此陛下才会得知，那时，王将军早已性命堪忧。不知能活过几时？”
萧允话毕，李泓接着道：“人人都只是求得一个自保的法子。本王自知，明日早朝尹大人会与陛下一起为本王治罪。镇军大将军王辰所中之毒的解药只有本王有，尹大人看，是想要王辰的性命，还是本王的性命。”
尹氏低头不语，将纸条紧紧攥在手里，低声谢恩：“臣谢王爷救下王将军性命。”
李泓起身，萧允将洋缎斗篷重新为李泓披上，两人一前一后在尹氏面前走过，出了尹府上了马车。
萧允本应在马车旁步行跟随，但李泓入了马车后却喊着萧允一起乘坐。
萧允本还想着劝诫一两声，但李泓道：“怕什么？”
萧允上了马车与李泓共乘。
不少人议论，说萧允是好福气，跟了这么一位体恤副将的主子，能有斗篷穿就算了，居然也能在一辆马车共乘。
在路上，李泓示意萧允贴着自己坐，萧允叹下一口气，使了个眼色。
李泓又道：“怕什么？”
李泓说罢一手挽住萧允的腰身，一手拉过萧允的胳膊，将萧允拉到自己身边，紧紧抱住。
萧允动弹不得，以为着李泓心情不好，便小心道：“王爷，您怎么了？”
李泓见着萧允绝美的脸蛋，怜爱之意又上心头，一手紧握萧允的腰，一手附上萧允的发丝，使萧允不得不将下巴抵在李泓的肩头。
只听萧允耳边传来一声慈音：“阿允，也许一开始应该听你的。我们离开这是非之地，如何？”
萧允一听，挺直腰板，道：“王爷去哪，末将都跟随。”
李泓浅浅一笑，道：“不，是阿允想去哪里，本王都与阿允一同前去。”
“王爷不要高官厚禄了？王爷不与陛下盟约了？”
“不要了。”
李泓什么也不想要了，他只想要萧允一个人。
李泓自小，就没有体验过爱。
母亲自小告诉自己，长大后一定要杀了自己的父亲，杀了他们一家。
父亲又自小未对自己上过心，换句话说，从未认为自己是他的儿子。
李泓心里一直有块阴霾，每回噩梦惊醒，都是自己儿时，母亲崔贵妃一遍一遍告知自己：“泓儿，你以后一定要有出息，一定要夺下权利，一定要杀了你父皇！杀了他们全家！”在梦里，母亲每回说完这句话就被父皇一声令下，在宫墙之内被斩首。
自打回都，李泓经常夜半惊醒，嘴中嘟囔着“母妃”二字，萧允早已习惯，常常哄着他睡。
李泓想过复仇，但他在大淌的街道走过那么一回便改变了主意。
以至于现在，他不曾背叛过皇兄，不曾背叛过皇家，到头来，他心目中的皇兄要置自己于死地。
他不仁，那便不能怪自己不义。
当初答应李程，帮李程除掉张尚书令的事情，就都不作数了吧。
待两人回府之后，已是未时一刻，安稳了张尚书令后便着手着全身而退的法子。
张尚书令回府，女儿张鄞立马问去，只听张尚书令一句：“李泓，要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聪明、谨慎。”
果不其然，第二日早朝时，从二品光禄大夫王氏、正三品中书侍郎尹氏的反戈给皇帝李程一个沉重的打击。
几人巧言令色将李泓从“还养私兵”的罪臣变为“忠君报国”的忠臣。
早朝不欢而散。
待众人都离去之时，皇帝李程唤了尹氏单独留下。
皇帝李程挺直腰板坐在龙椅之上，居高临下看着刚刚背叛自己的臣子，心里许多话要说，但还未开口，就听得门外陶公公喊来一句：“皇后娘娘求见！”
李程赶忙换了神色，不再板着个脸，下了高阶，亲自迎着皇后王氏。
李程扶住正在行礼的王月月，道：“你来了。”
皇后王氏瞥了一眼正跪在地上的尹氏，又正过眼回着李程，道：“梓潼自知，这殿内梓潼是来不得的，可实在是件喜事，不想耽搁了，便立马来寻陛下。”
李程见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尹氏，心中怒气极力向下压，这时皇后王氏搭上李程的手，浅笑着摇了摇头，似是在说莫要处置。
李程很是疑惑，但又极信任王月月，便妥协，微微歪着头，对着尹氏道：“你回去吧。”
能让这位杀人不眨眼、将权利狠狠攥在手心不让逃脱、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妥协的人，只有他的皇后王氏。
尹氏喊道：“谢主隆恩！”
尹氏退下后，王氏抬起脚在李程的耳边私语些什么。
李程至今不得知王辰中毒的消息，李泓他一个王爷便已经打理好一切，并以此为要挟，李程自问这气咽不下。
李泓又一次威胁自己的权利。
皇后王氏回了自己的宫殿后，皇帝李程才摆开圣旨，拿起笔在上面写着什么。
不一会，逍散王府就有了新的活力。
陶公公依旧是将圣旨递给了女奴仆没有多留。女奴仆也依旧是高举圣旨跪在门口等待主子来拿。萧允也依旧是喊着女奴仆起身，拿起圣旨进房递给李泓。
李泓刚刚脱下外衣，只剩一件黑色的襕衫，还好着屋内火光正盛，也不是那么冷。
萧允将圣旨递给李泓，李泓犹豫半刻，拿起了身边的茶，抿下一口，示意萧允来打开看看。
萧允的手很是好看，李泓目不转睛见着萧允打开圣旨。
萧允一见圣旨的内容，也不再抵着墙根歪歪扭扭的站着，瞬间挺直腰杆，脸色沉重，眼神黯然。
这是何等的坏消息？萧允为何如此模样。上一回露出此等模样时还是他们在边境时，一支圣旨喊他们回都城的。
李泓问道：“如何？”
萧允答道：“陛下派遣我回边境，只是我。”
李泓微微眯了一眼，拿过萧允抵来的圣旨，看中那几个不尽人意的字，双拳狠狠攥起，一字一字道：“他这是连戏都不肯做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