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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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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帝怔了一下,抬脚往里走,倒把安海吓了一跳。这样遮遮掩掩,倒似屋内有什么阴谋诡计似的。忙也挤了进去,手里还执着剑柄。
平公公也跨步进去,往里看了一眼,松了口气,转身扶起阎婶,对众人说:“都是一场误会,叨扰了,散下吧。”
看着戏班子的人退开,侍卫们分两边守在院中,才又走了进去。
严帝进了屋子,才惊觉自己似乎是来的早了些。屋子显然是还没整理过,连窗子都还关着,有些昏暗,有些憋闷,却并不难闻,反而有隐隐扑鼻的馨香。
万橙走到一个窗户边,把窗户稍微打开透气,却并未全开。又走至门口,对外面说:“您去歇下吧,晚些再来奉茶。”
阎婶子应了离开,他才把大门打开,晨曦一下子照了进来,从大门画出一片光亮。
室内这才看的清楚了些。万橙的发简单束起个道髻,恐怕因着急切,漏了些发丝,随着他走动,轻柔起舞,如同晨雾。
身上亦是宽大的道袍,只是从领口看,倒是层层叠叠套了好几件。
清晨还不是很热,倒也不至于冷吧。看来真是是极其畏寒。
严帝顿时生出惭愧来,他果然是重疾在身。虽苗太医没诊出来。但这世上的怪病多的是,苗太医再如何,也只是个医生,又不是神仙。偶有不察,也属正常。
于是严帝说:“倒是孤冒昧了,一直想来探望爱卿,却因朝政繁忙,一日不得闲。只此今日有点空闲,就匆匆赶来,扰了爱卿清梦。”
万橙站在阴影里,躬背弯腰,淡淡道:“谢陛下挂心。”
“爱卿也坐吧。”
严帝指了指靠近自己的一个椅子,万橙却并没过来,伸手拉了身前的一个椅子,小心翼翼坐了个椅子间,甚是有些局促。和之前来时多有不同。
严帝望着他,一时沉默。安海却往后一步,哗啦一声,把一个窗子打了开。
万橙原是坐在阴影里,这下子,正好被映照在晨光里。早晨的阳光并不耀眼,他却似被刺到,以袖遮了下脸,站起又走回阴影处,道:“那日,多谢陛下……相扶。”
严帝想起那日怀里的身形,忽地察觉出了差异来,才过了没多久,怎地万橙似乎胖了一些。他想起苗太医曾说,有些药物,虽能治病,却会引起其他变化,比如让人变胖,或者变瘦。
于是斟酌着问:“爱卿的病怎么样了?可有……”
这时,阎婶子走了进来,手执了茶壶,给严帝上茶时,尚有些战战兢兢。
万橙看着阎婶子离开,才说:“请陛下先喝点茶,小人去去就来。”
严帝看着他走进去,总觉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却又实在想不到。
主仆三人大眼瞪小眼好几回,万橙才又回来。他显见是重新梳洗过,道髻也没那么松散了,身上的衣服也挺括直拨了。严帝暗暗打量,甚至发现他画了眉,进去前,更柔和些,如今,却浓黑了一些,更有了剑眉的气势。
而且,整个人都有了朝气,不似之前,有点缩头缩背,衣着臃肿。
严帝暗暗笑,果然是伶人,看重皮相,妝扮前后,连精气神都浑然两人。
心里忽地有些失望,愈加不知自己为何而来,要做什么。
倒是万橙,重新出来后,看到聚在了一起的三人,眉头轻蹙,忽地凤眸闪亮,惊疑道:“赵,赵先生?”
之前,安海都不在严帝紧跟前,现在三人在一起,即便是都没了胡子,淡了眉毛,但是身形、声音,也没有三人都像的。
严帝几乎忘记自己装扮的事,忽地被叫起,也有些讪讪,下意识摸了下已经没了的胡子,道:“朕看了爱卿写的《九州志》,甚是好奇,乃是何等样奇才俊秀,就特意来拜访,只是怕摆驾扰民,就未特意说明。并非是有意隐瞒。”
平公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里想的话不敢说。
——原来英明神武的陛下,还挺不要脸的。
万橙脸上神色变幻,长长密密的鸦睫,似蝶翅忽闪。他眨眨眼,抿了抿唇,问:“陛下可也是去看过我演戏?”
“哦……”严帝沉吟,最终决定还是认了,“是。”
万橙脸上由粉变红,双睫遮眼,竟是因此极为害羞起来。
严帝不免有些怜惜,暗暗叹息,他想必是因为觉得自己伶人的低贱一面,被圣上看到,心生自卑。
可是,戏台上的万橙……戏台上的牧羊女,戏台上的画中美人,院子当中连妆画也无的貂蝉,严帝也低头垂眸,忽又觉得意兴阑珊。起身,道:“万爱卿既已身体无恙,就早日回翰林院。”
他说着抬脚就往外走,万橙闻言,却慌忙转身向前,跪了下来,刚好挡在严帝前方,不防就被踢了一脚。严帝走路一向大刀阔步,疾走疾行,所以虽非故意去踢,这一脚却也足够份量。万橙痛呼一声,跌坐地上。
严帝也被带了个趔趄,要不是安海扶,几乎摔到了万橙身上。
等稳住身形低头,万橙痛得双眸阖住,眉头紧蹙,瓠犀小齿微露,紧咬了下唇。待他缓过来,跪立睁眼,长睫上已挂了几滴珍珠,乌眸似溺在了水里,汪汪潺潺。
“陛下……”
严帝觉得自己的手失了控制,鬼迷心窍般,伸过去捏住了万橙的下巴。他惊得眼里的水汽都凝成了珠,往后避去。严帝却俯身,展长臂跟了过去。
他重新跌坐在地上,除非后仰去地面,再无可避。
一双红润薄唇,离严帝的手不过半寸距离。之前咬过的痕迹,鲜红欲滴。
因着如今脸色苍白,两相映衬,更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严帝想起,那日那些纨绔说万橙的谣言,说他不似男人,倒似可男可女的狐狸精,说不准到了夜里,想化男形就化男形,想化女形就化女形。
若化女形,是牧羊女那样,还是画中人那样……
严帝怔怔乱想的时候,红唇又咬在一起,黑眸里的水汽也越发集聚,面色赤红又叫了一声:“陛下!”
严帝兀地惊醒,却不知如何放开手,压着声音,倒似有些郑重其事的问:“万典史为何拦朕?”
万橙的下巴仍紧紧掐在严帝手中,他一说话,骨骼皮肉动作起来,倒似严帝的手在揉捏。
“陛下,小人病体未愈,不能去翰林院报道。望陛下赎罪,恩赐小人离了翰林院。万橙愿以……以任何代价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