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中美人》嗟鸦

28、028

　　严帝一边打量他，一边道：“我早有把《地理志》事务，搬到宫中的念头，因《地理志》事关重大，且涉及我朝机密，搬到宫里，我才好常常看顾，督促进度。”

　　万橙抬头奇怪地看了严帝一眼，似是迷惑严帝为何说这个。
　　严帝也恍悟，万橙并无觉得自己把《地理志》搬入宫中，是与他有什么关联。

　　他猛生懊悔，却因着万橙抬头，恍了神。
　　万橙似乎瘦了一些，脸上泛红，原本红润的嘴唇，却有些泛白干燥，甚至于起了点皮。

　　他忽地忘了原本要说的话，温言道：“朕让苗太医来帮你再诊诊脉。”

　　等严帝回了御书房，却有人来报：“苗太医不肯去武英殿，说让万典史直接去太医院，他已备了药方，可以马上试药。若去武英殿，带不去，诊了也无益。”

　　严帝便说：“宣万典史去就是了。”

　　严帝批完剩下的奏折，看着天色突然昏暗，刮起了风，一副大雨将至的样子，问平公公：“万典史诊脉回来了吗？”

　　平公公哪知道这个，只能说：“奴才只知道宫人陪着万典史去了，尚未有人报去诊的如何。”

　　严帝起身就往外走，平公公看了看天，张口想劝，他已经出了门，只得慌不迭追上，对伺候的宫人摆手，让拿了雨具跟在后面。

　　进了太医院，却说苗太医和万典史出去了。按着宫人指着方向，一路寻去，到了西侧杏林中的亭子跟前。这个杏林比较偏僻，连亭子都早已破旧，也没再修缮。

　　风渐渐打起来，吹得树叶哗啦啦啦响。那已失了雕梁画栋原来颜色的小亭子，看着都要摇摇欲坠似的。严帝不由加快步子。

　　“求求您……帮我……”这是万橙的声音，只是被风吹散，有一声没一声的。

　　“你可是想好了？”苗太医的大嗓门倒是听得真切些。

　　“……欺君罔上……难逃一死……”
　　严帝听到这句，有心想再听听，却已走到了跟前，万橙也发现了他，大惊失色叫了声：“陛下！”

　　严帝深深看了他一眼，又望向苗太医。
　　苗太医一副优哉游哉的表情，微微抽着嘴角，倒像是在忍笑。严帝不由松了口气。

　　他是信赖苗太医的，若是危及于严帝，苗太医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不过，他们二人特意寻此偏僻之处说话，若说是因为觉得这里风景好，严帝却是不信的。

　　“两位爱卿……”
　　严帝才要开口问，天地间电光一闪，天上一声炸雷，似要劈了下来。

　　“哎呀打雷闪电了，不能呆在这里了，陛下快跑！大家都快跑出杏林！快快快！”
　　苗太医忽地大叫，然后扯着严帝就往外跑。

　　严帝被他扯出亭子，甩掉他的手，回头看到其他人都跟了出来，只有万橙仍呆立亭子里。喊了声：“万橙！”

　　万橙这才走出来，此时又一道闪电劈下，他下意识瑟缩了下。

　　“哎呀快点跑啊我的陛下！”
　　苗太医已经跑了好远，回头大叫。
　　又一道炸雷起，万橙不跑，反倒伸手捂了耳朵，似乎有些被吓傻。严帝着急，伸手拉了他，追着苗太医往外跑去。

　　幸好杏林并不大，很快就出了林子，不过雨也噼噼啪啪打了下来。

　　跟在严帝身后的宫人们匆匆忙忙打起伞，严帝和万橙却已淋了雨。

　　严帝一直没松手，万橙也并没挣扎，就近进了太医院，两人的手才分开。

　　平公公吩咐人去煮祛寒的姜茶，并给严帝拿干净的衣服，严帝看了看万橙，道：“也给万典史寻了带来。”

　　宫人应下，打着伞冒雨跑走。苗太医却说：“要不万典史去我那里更换下好了。我医童的身高体型，正好差不多。”

　　严帝点了点头，万橙却往严帝身侧躲了躲，小声说：“不用了。我衣服并未打湿多少。”

　　外面又一声惊雷，万橙又是一颤，忽地仰头对严帝说：“陛下，您还记不记得……”

　　严帝“嗯？”了一声，万橙却低头抿了唇。

　　“记得什么？”
　　严帝又问了一遍，他才说：“没什么，就是想起第一次见陛下，您和现在的样子，有些不同。”

　　想起那些胡子和行商“赵先生”，严帝忍不住轻笑出声。万橙闻声抬头看他，难得没有立时挪开，双眸里灼灼发亮，竟让严帝有种错觉，那璀璨的眸子里，蓄满了柔情脉脉。

　　严帝避开他有些灼热的目光，瞧向外面，却发现这场雨来得及也停的快，已是雨息风住。

　　穿着湿衣服是有些不太舒爽的，严帝起身要回寝宫。

　　他走出门，才想唤万橙跟上，一停步，才发现万橙就紧跟在他身后，没有留意，一下子撞到了他背上，脸颊通红，任谁也不难分辨，满是羞愧。

　　严帝忽觉有些愉悦，嘴角微动，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暗暗关注后面。
　　万橙竟是主动跟了来，亦步亦趋，似一只乖顺的小狗。

　　一直到了寝殿门口，万橙才生出犹豫来，看了看两旁侍立的宫人，止了步。

　　“进来吧。”

　　进了中厅，严帝自往内室去换衣服，又吩咐宫人将就找身，给万橙去寝殿也换了。
　　可是等他出来，万橙仍穿着湿衣站在中厅。方才跑动，原本齐整的发髻有些松散，又打湿贴在了鬓间，再加上有些湿气的衣袍，往日玉质锦绣的万橙，竟生出一种楚楚可怜来。

　　严帝忙避开眼，一时倒忘了问他为何没有去换了衣衫。

　　“陛下……”
　　万橙轻轻唤了声。

　　严帝转头，见他凤眸里蕴满了仰慕，直勾勾看了严帝几眼，然后仓惶低头。

　　“陛下，小人……叩谢您救……救我出杏林之恩。”
　　万橙说着，竟是正正经经行了个跪拜大礼。

　　严帝讶然失笑，想让他快起来，但见他跪在地上，仰脸顺从的样子，又把伸出一半的手，收了回去。

　　他这样的表情，有种摄人的美，令人胸内不由充盈一种豪气；又令人生出一些自私的欲望，想要静止这一刻。

　　严帝心内纠结，只觉那些曾纠缠他的烦躁，又一次卷土重来。

　　“陛下，我游历期间，曾有一些特殊的发现，可否容我最近，私下与陛下说明。”
　　万橙仍仰望着严帝，语气真挚，满是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