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绿梨炖糖

9、第 9 章

　　那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挑明。
　　薄晗发现自己比想象中冷静，短暂的愣神之后，她坦然地点了头：“嗯。”

　　左边是嘻嘻哈哈推杯换盏的朋友，右边是睡得人事不知的2D。
　　在迷人醉眼的暗色灯火里，那些嘈杂的喧嚣声中，温书林浅淡地笑了一下，欺身上前，轻轻啄了一下薄晗的耳廓。

　　这一个轻吻，把薄晗点燃。
　　她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反射弧过长，以至于几秒钟前过于冷静，直到这一个吻落下，才后知后觉地活了过来。

　　他是同意了？他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
　　他也……喜欢自己吗？

　　薄晗有很多念头，又都不太想问，她看着温书林，同他对视。他眯起眼睛笑，揽住她肩的胳膊使了点劲，两人更紧地贴在一起。

　　他身上是烫的，大约是因为酒，后来薄晗又想，自己身上应该也是烫的。
　　她去洗手间路上靠吹冷风获得的一点清明消失了，酒劲再一次涌了上来，薄晗的脑袋靠在了温书林的肩上，鼻腔里嗅到他颈间的气息。
　　迟钝的大脑没思索太久，薄晗伸手搂住了温书林的腰。

　　没被推开，大约是，同意在一起的意思吧。
　　她想。

　　·

　　突然获得了肖想已久的结果，薄晗觉得有点不真实。

　　一屋子十几二十的年轻人，过了午夜也是不会散的，薄晗唱了两首歌，又过去玩了几圈骰子，稍微喝了一点。
　　不多，因为温书林会管她，不过薄晗前面就喝多了，不久之后2D睡醒起来，加入了骰子局，薄晗却又犯了困，到先前2D躺过的地方去睡觉。

　　她天生怕热，只穿了件薄风衣来浦市，这会儿就拿那件风衣当被子盖着。不多时，身上又落下件衣服，薄晗扯开衣服看了看，发现温书林拿了自己的外套给她，大约是看她盖的太薄。
　　对上视线的下一秒，他揉了下她的脑袋：“睡吧。”

　　薄晗于是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大约睡了一个多小时，再醒来时，3点刚过。
　　闭眼前还吵闹的包厢却空无一人。

　　薄晗抓着衣服起来，喝过酒又睡了一觉的嗓子干渴得仿佛要冒烟，她辨认了一会儿，在满桌的空杯和残酒里找到矿泉水，仰头喝了一点。
　　又坐了一会儿，才有人开门进来，是小洲。

　　包厢里的音乐早停了，薄晗轻声问：“其他人呢？”
　　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有点哑。

　　“你醒了？”小洲愣了愣，跟她解释了一下，刚刚他们在包厢外碰到了以前的学弟，今天也在这里玩，原本只是他和温书林打算过去跟学弟叙会儿旧，结果一群人不知不觉全过去了。
　　“在XXX包厢。”他给她报了包厢号，“你要是想睡就再睡会儿，不想睡的话也可以过去玩。”

　　温书林不在这里，她一个人待着，总觉得包厢比先前冷了很多。
　　于是薄晗还是站了起来：“那我过去吧。”

　　他们这边七八个人，开的是个大包，学弟那里却是个小包，过多的人挤在一个不合适的包厢内，薄晗推门进去的时候，温书林半个人都挡在门前。
　　他另外半个身体坐在U字型沙发的最边上，看到她，他伸手把人揽过去，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这屋里有麦霸，比刚刚他们那个大包厢还吵，薄晗不得不低头埋到温书林耳边说话：“我可能有点重。”
　　“没事，你坐。”温书林拍她，“放松，压下来。”

　　他都这么说了。
　　薄晗也就没客气地坐了下去。

　　这时候，一个薄晗不曾见过的小黄毛探头过来，在满屋子的劲爆歌声中，扯着嗓子大喊：“这是嫂子吗——”
　　这大约就是学弟了，薄晗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但她看到温书林冲他点了下头，于是自己也冲对方笑了一下。

　　大约是什么认亲仪式。
　　说完没多久，学弟拎着酒杯从摩肩接踵的沙发中间挤出来，要敬薄晗一杯。她不知道怎么推，温书林也没拦，于是又喝了一杯。
　　这回是混的，一口下去满嘴的绿茶味，挺甜。
　　然后温书林从她身后伸出手，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仰头吻住了她。

　　学弟在旁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薄晗没在意，她几乎已经不会思考了。
　　能记住的只有烟味、酒味，和仿佛无穷无尽的热度。那是混沌环境里不甚清晰的吻，薄晗醉得狠了，全靠本能在被动接受。
　　她闭着眼睛，神思游离，只想更靠近，甚至有一瞬间忘记了要怎样呼吸。

　　但这里毕竟人多，不算太久，温书林放开了她。
　　他咬她形状姣好的耳垂，热气全喷在耳朵上：“我今晚不回家了。”
　　薄晗知道他什么意思，她也一样蠢蠢欲动，乌黑的眼珠染了点水气，像含着一汪泪，看着他轻“嗯”了一声。

　　·

　　后来的事，薄晗记不太清。
　　他们之后走出KTV，住附近的各自散了，离得远的几个说去开房。

　　好像打了车，但薄晗喝得太多，一路都靠着温书林在睡。中途温书林回了趟奶奶家，说是去拿点东西，薄晗跟其他几个人站在楼下，她远远望着那灯光，脑海里已经开始浮现出自己以后孝敬公婆的画面。
　　温书林的家人，会喜欢自己吗？
　　她不知道，但也不太慌张，自觉还算讨长辈喜欢。

　　等终于来到酒店的时候，薄晗其实有点睡醒了，2D一直在发酒疯，拿着房卡就回去睡了，就剩她和温书林。
　　突然就有点尴尬起来。

　　她舔着干涩的唇，没话找话：“你刚刚……回去拿什么？”
　　温书林垂眸看了她一会儿，往她手心塞了个正方形的东西：“这。”
　　“……”

　　温书林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耐心：“你要是很困，或者不想，那我也可以回去。”
　　薄晗怕他真走，下意识地拉了下他的胳膊。
　　等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过于急切，脸上挂不住，眼神躲躲闪闪地：“……都到这儿了，就住一晚呗，我先……我先去洗个澡。”
　　“嗯。”

　　早就知道今天要住一晚，她带了换洗衣物的，这时候才想起来把背包放下。她连毛巾都是自己带来的，不打算用酒店的东西，温书林坐在一边玩手机等她。
　　片刻，他大概是想起什么，将手机放下：“你饿不饿？”

　　这时候已经快5点了，昨夜吃的东西都差不多消化完了，薄晗刚准备进浴室，听到这话摸了摸肚子，后知后觉地点头：“有点。”
　　“那我下去买点东西，你先洗。”
　　“好。”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说不上紧张，但洗澡的时候，薄晗还是隐约有那么点期待的。
　　温书林带了两个鸡蛋灌饼回来，还带了不少水。醉酒的人口很干，薄晗喝水吃早饭的工夫，温书林也进去洗了个澡。

　　好像什么仪式、信号。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温书林走出来的时候，顺手把窗帘拉上了。
　　这份暧昧的长夜好像因此续了杯，日光灯熄灭，他向她靠近。

　　她很白，相比之下，这点熄了灯就更明显，好像那种夜里荧光的明珠，须得妥帖珍藏。
　　于是温书林便将她收进怀里。他们的前方是需要越过的障碍，是头一回和对方下的双人副本，得轻装简行，除掉沉重的包装，卸下防御，只留武器。譬如长剑，譬如泉眼。

　　两人都不是新手，配合比想象中更默契，待下到第二趟时，温书林已经开始探索一些新鲜的玩法。

　　他将她举起来，从下往上望着，眼神是鼓励的。薄晗是个想象力不够丰富的副本入门人士，见识不多，好在胆子很大，且勇于尝试，只让温书林牵着她的手，她自己去坐，试探极限。
　　先是急躁的，有些不得章法，后来体力上难以支撑，又缓了下来，几乎举旗投降；温书林像是预料到，笑着从她手里接过主动权，他们更换了位置，由温书林来负责之后的障碍。

　　这就是翻山，是冲刺，须得倾力协作、全力以赴，中途薄晗有些吃不消，她本来就渴，嗓子哑得生疼，想偷爬过去喝水，又被温书林扯了回去。
　　薄晗十分闹心：“水……”
　　温书林就越过去拿水，不在意地撞她，自己喝一口，又捏她下巴跟人工呼吸一样渡过去。
　　薄晗只觉得这空间疯了一样。
　　……

　　也不知道几点，温书林再一次去摸床头的盒子，动作一顿：“空了。”
　　“我算着也空了。”一口气三趟副本，薄晗体内的酒精随着汗排完，脑子是清醒多了，人懒懒的犯困，“你出去买么？”
　　温书林往下滑了一点：“懒。”
　　“那就不去了。”她抱着他的腰，半闭着眼，声音已经拖起了长调，是困的，“睡吧，累了。”
　　“你几点的车？”
　　“还没买票，睡醒去车站买吧。”薄晗迷迷糊糊的，“最晚反正……9点多都还有车。”
　　“你爸妈不管你几点到家？”
　　“嗯，今晚回去就行。”
　　“行。”温书林搂着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那就睡吧。”

　　·

　　这回再醒是中午，酒店保洁要进来打扫，顺便问他们退不退房。
　　“要退。”薄晗接了话，催温书林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下副本提神醒脑，宿醉的两人精神看着都还不错，爬下楼的2D却是一脸萎靡。
　　温书林嘲笑他，被他反击：“等你们活到哥这个岁数试试。”
　　“也就25。”
　　“什么叫‘也就’，老了好吧！”

　　贫完嘴，他们在附近吃了个饭。2D跟其他人还有事，提前跟他们告别，最后还是只剩他们两个。
　　温书林问她：“想逛逛还是现在回去？”
　　“逛逛吧。”

　　于是两人便在附近逛了起来。

　　这是温书林出生长大的街区，薄晗想要尽可能地记下风貌。不过浦市发展日新月异，很多店温书林也没见过。
　　路上，薄晗看到一家卖“99纯银饰品”的店，她到底是小姑娘，脚不受控地转了弯。

　　大多数情况下，她是不戴饰品的，大部分的饰品也不符合她的个人美学，爱逛归爱逛，很少真的买些什么。
　　但今天或许是缘分，她看到一条很漂亮的手链。

　　一百多块，她没那么多零花钱，因此只是多看了两眼，但温书林好像是看了出来，“想要？”
　　“没。”薄晗不习惯要别人的东西，“就觉得款式还不错。”
　　“喜欢就买吧。”温书林喊来店主。

　　他直接掏钱买下，薄晗推拒了一回，没拒掉，就也不矫情地收下了。
　　说是彼此不送礼物，但真的收到来自男朋友的礼物，心情当然很好，走出饰品店的时候，她脸上都带着笑。

　　约莫逛了两个小时，这个街区就差不多都逛完了。浦市很大，这块不算闹市区，能逛的地方本来就不多。
　　有些舍不得，但总得告别。
　　为了多相处一段时间，薄晗拉着温书林去坐地铁，绕路往浦市西站过去。

　　周末人多，两人站在地铁角落，温书林用身体做格挡，替薄晗圈出一小块能自在站着的空地；女孩子一直仰脸看他，脸上笑盈盈的。

　　“你说，我考浦市的大学好不好？”
　　温书林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想考哪所？”
　　“西华、浦影什么的，都有相关专业，浦市美院好像也行。”
　　“学什么专业？”
　　“不知道啊，没想好。我的话，计算机、人工智能、工业设计……感觉都行，我都挺感兴趣的。”
　　“那你仔细想想，反正还早。”
　　“嗯。”
　　……

　　薄晗跟他聊了一路，到浦市西站买了票，依依不舍地上了车。
　　却忘记，温书林并没有确切地跟她说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