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归乐》乱聿

41、浮生大梦

　　望息醒过来的时候，令遇正靠在他旁边的冰敦上睡着了。他刚想起身，盖在身上的衣裳便滑落下来，这是令遇的外衫。他低头笑起来，拎着衣裳裹住令遇，却在触碰到他身体时愣住。

　　他慌张地将令遇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夜来？夜来！”

　　令遇全身上下竟是没有一丝温度，冷得让人以为这就是……一具尸体。

　　“夜来！！”

　　“作甚？”令遇吸了口气懒懒睁开眼，略有些不快。

　　他抱住他长舒了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怎么身上这么凉啊？”

　　“这天寒地冻的谁能热起来。”他打着哈欠，“你怎么样，灵力都归顺了？”

　　“都归顺了。还冷么？”他边搓着令遇的手边捧到嘴边呵气，“你不该将自己衣裳给我，这地方多冷。”

　　“不给你盖上难道要看着你冻死不成。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令遇抽回手来站起身穿好衣裳。

　　望息便也起身替他将头发捋出来顺好:“下次你若担心我冻着，可以抱着我么，相互取暖可比不你替我盖层衣裳强。”

　　“你冻傻了是不是，谁要抱着你。”

　　“那我抱着你。”望息边替他整理衣裳边笑道。

　　令遇一挥手将衣袖从望息手中抽出来:“走了，再去瞧瞧这地方还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想来东光一阁和云夜道各留一本禁书记载这里，是濡下的意思。既然她特意留下这条讯息，我们可不得好好琢磨琢磨。”

　　“云夜道那边，我们当真不赶回去？”

　　“琢磨完再走不迟，少了我们两个难不成云夜道便活不下去了么。”他说完便要走。

　　“等我一下。”望息走到冰封的女子身体前，跪下磕了几个头，“多谢道祖。”

　　“关于吞颐，你打算如何？”他想起了临玄的话。

　　望息定定地看着冰里的临玄，犹豫许久后一咬牙:“若吞颐亡则人间亡，那我……愿意为了苍生放下仇恨。”

　　令遇暗自叹气:“何必要管天下苍生，你想它死我便陪你去杀，若有鬼神挡道我们便弑神除鬼。再说，临玄道祖的话未必是真，说不定她是想我们给她情郎留条活路呢。”

　　“我不能拿天下万物的安危去赌。”望息站起身，转回来看着令遇笑道，“我更不敢拿你的安危去赌。不杀便不杀吧，各位长辈定不会怪罪我。”

　　令遇微微笑起来:“你能想通就好。”他本还有些担心望息会为此纠结痛苦。道祖，你也该放心了，这人啊，他已然做出了你会满意的选择。

　　其实在听见临玄那句话时，望息便知道自己定然是不能再杀吞颐的了。只是……

　　“夜来，你呢，你又是怎么想的？”

　　“我的仇早就报了，其他的……也不想再去计较了。不过嘛，吞颐不能杀，可没说驳龙也得留不是。”

　　望息笑起来:“那我们去找驳龙？”

　　“去，为何不去。”

　　他们别过临玄回到冰城中，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又勘查了个遍，终于在城外的一处高山上找到三个冰人儿——一个在颔首抚琴，一个在翩然跳舞，还有一个坐在旁边喝着酒。

　　望息体内的灵力突然一动，随后飘出一点来落到那抚琴的冰人上。于是那冰人便活了过来，手起指落，奏出悠然琴音。冰白的她逐渐染上色彩有了灵动的姿态。

　　她静静弹着，时而抬起头看向起舞的冰人，莞尔一笑，又时而侧头去看旁边喝酒的冰人，含羞垂目。

　　望息和令仿佛都融不进他们的世界。他们就像进了别人的梦里。可这，究竟是他们三个谁的梦呢？

　　“不知这是谁留下的，倒像是只有临玄道祖还活在梦中一般。”令遇轻声叹道，“而剩下的两个还在外面抖得你死我活，更显得她有些凄苦了。”

　　“或许，濡下留下关于及苦的线索，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人将她的灵力带回来放入冰人之中。”

　　“想的倒是挺美。”

　　“如果以后我死了，我也想留下自己的灵力去陪在你身边。”

　　令遇直接给了他一巴掌:“你试试，我直接将你灵力给打散。好的不想成天想这些，我看你就是日子过得太舒坦。”

　　望息捂着自己后背:“那我便投了胎回去找你。”

　　“那时候谁还认得你。”令遇瞪了他一眼，转身出去。

　　飞过冰原，他们又乘着小船渡过苦海。这次为了不饿肚子，望息一早便扛了几只雪兽放在船里，省着吃总算是熬过了二十多天的路程。

　　他们刚靠岸还未来得及从船上下来，一缕黑烟便从令遇发丝间飘出来落在岸边化出人形:“谢啦。”

　　可不就是那晟么。

　　“驳龙畏火。”他嬉皮笑脸地朝船上惊讶的两个挥挥手，随后便纵身一跃化作雾，飘远了去。
　　令遇立刻胡乱撩着自己头发，可别还带了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合着是拿我们当白来的劳力了，早知道就把他仍苦海里去喂鱼。”

　　“快帮我瞧瞧，还有东西没有。”

　　望息抿起嘴偷笑，借机扯开他后衣领子将手探进去在他背上摸了一把。

　　“你乱摸什么，手拿出来。”令遇怪异地扭着肩膀躲开了去，谁知那望息抓住他后衣领子又将他拉回。

　　“别乱动，我在探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你怎么还扭起来了。”

　　“有你这么探的？”他掰开望息的手，跳了几下浑身抖抖，觉得没东西了便直接跳下船。

　　望息跟在后面下来，伸手还想去拉他衣领:“我不摸怎么知道你背上哪里会有东西。”

　　令遇反手将他擒住，挑了眉:“是么，那也让我来瞧瞧你身上附没附东西，总不能只附我不是。”话未说完他便直接上手要去扒望息的衣裳。

　　于是光天化日的，两个大男人便在海边上相互扒起衣裳来，谁也不服输，定要将对方扒个精光才肯罢休。

　　见令遇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不在乎是不是会扯坏他衣裳的狠劲儿，望息立即在手上凝了灵力轻轻探向他腰间。他一吃痒立刻松了手，望息便趁机从后面抱住他，箍住他的双手摁在胸前。

　　“混小子，你使诈！”

　　“青天白日的，让别人瞧见我们两个互扯衣裳像什么样子。别动，你头顶有东西，我替你拿下来。”他说着便腾出一只手来去摸了摸令遇头顶。哪有什么东西呀，他也不过是想趁机再占个便宜罢了。

　　令遇双手腕子一拧，便从他手中挣脱出来，理好衣裳便去收船。倒也不是他想认输，实在是……有些累得慌。

　　他一挥手将船招入手中，顺势扔给望息:“你收好。”

　　“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脚？”

　　“随你。”

　　于是他们就在附近找了处地方休息了几个时辰后，又都戴上面具奔着驳龙的老巢而去。

　　那驳龙名字里虽有一个龙字，却并非是龙，不过是头上长了对龙角的巨大鸟怪。除了脸上有一双眼睛外，它们胸部还长了四对，每一千年开一对。若是十眼全开那便是最阴狠凶恶的妖物。

　　而驳龙每百年归巢一次，其他时候么不是在外作恶便是在外内斗。然而实在不巧呀，这个时候正好是它们在外作恶的时候，若要等它们归巢还得等上六七十年。此时巢穴里基本都是些老弱病残。

　　躲在山石后隐去气息的望息抬头看着满山满谷的幼鸟，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这杀起来也没意思么。

　　反倒是令遇眯着眼死死盯住了其中一只，舔舔嘴露出贪婪地笑:“那只，在最顶上舔毛的那只，瞧见了么？别的驳龙头上都是三岔，只有它，它的角分了五岔。这可是只有龙王才长得出来的角，我赌它是龙王的幼崽，”

　　望息使劲眯着眼去看，可是它离得实在太远根本就看不清头上的角有几岔。

　　令遇抓住他小臂:“走。”

　　“去哪儿？”

　　“去抓它。我们从后头绕过去，快，等下它若是飞走了就抓不着了。”

　　他们蹑手蹑脚从山的背面靠近过去，可是龙王崽子离崖边实在太近，若是贸然冲出去很容易让它逃走。于是令遇一边指挥着望息站好位，一边弹出妖力在山崖边上点了妖狐火。

　　这还是许多年前狐妖姐姐教他的。

　　五岔驳龙被突然冒出来的火焰吓得连连后退，刚展开翅膀要飞，令遇便一声令下让望息在空中筑起屏障拦下它。那五岔幼龙刚猛然飞起便磅地一声撞在屏障上，跌下来。

　　令遇瞳孔一收，立刻扑上去缠住它脖子。尽管是只幼崽，可这块头也是他俩加起来的好几倍了。他咬破手指直接在它脖子上一画，以血为咒下了镇魂缚。

　　五岔驳龙不再挣扎，反倒是与令遇亲昵起来拿头去蹭他，那坚硬的五岔角差点没把他掀翻了去。

　　令遇拍拍它脖子:“蹭蹭得了。”

　　望息好奇地凑上来:“你这血咒可真是个好东西，下回也教教我。”

　　“这是妖猫族的秘术，教了你你也未必能用。”

　　“妖猫族？那先祖也会么？”

　　“就是他创下的。”令遇散去狐火走到山崖边上俯视着底下惊慌失措的驳龙，清了清嗓，“你们谁，替我给龙王捎个话，它的崽子我带走了，若是想讨回来，便去东光一阁找我。我们旧恨新怨一起算。”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也敢在驳龙的地盘上撒野？！”底下一只年老的驳龙怒吼着冲上来，展开翅膀便发起攻击。

　　望息在胸前画了个圆，那些飞出的羽针便被卷入漩涡中顺着他的手势转了几圈被推开了去。令遇则是抬手弹出一簇狐火，那老驳龙见了便脸上神色一滞，连忙躲开。

　　“原来驳龙真的恨怕火。”他满脸不怀好意的笑，从怀里拿出许多火折子来，“不知道烤过的驳龙肉好不好吃。”

　　老驳龙见了一惊，背后已有些发凉:“你们想做什么！”

　　“你怎么这般不讲究。”望息也从怀里摸出十来个火折子，“不论是什么肉，都得细细地烧慢慢地烤，才香。”

　　老驳龙立刻俯冲下山崖大声喊道:“快跑！快离开此地！”

　　令遇探着脑袋看见它们慌张的模样开心笑起来:“你说，这几个火折子能烧了这切风崖么？”

　　“试试就知道了。”他点燃几根火折子扔下去，为了不让它们在空中便熄灭，还特意附了灵力在外头防风。

　　令遇侧头看着他:“想不到你原来还挺坏么，都能想着用灵力护住火苗，行啊你。”

　　“可不都是师父教的好。”说着他便将手里的火折子全都点燃了扔下去，末了又从怀里掏出来许多。

　　令遇一怔，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你究竟买了多少，是真想把切风崖烧了么你。”

　　“不是你说的么，实在不行就烧了它们老巢。下手不狠些，怎么能让龙王去找我们寻仇呢，我们也懒得满天下去寻它不是。”

　　于是他们盘腿坐在切风崖上欣赏着底下的驳龙们从惊慌失措四处逃窜到手忙脚乱地灭火。其实火势并不大，未必烤得焦一只驳龙，可奈何火点太多它们又慌慌张张的，才让火势延续下来。

　　“那边好像快灭了。”说完，令遇又扔了个火折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