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归乐》乱聿

52、离他远点

　　日子一天天过去，清闲又热闹。不知为何，濡下并没有任何要来抢以蝶镇的动静。大家相安无事，倒也是难得的舒坦。

　　令遇每日除了睡睡觉，便是四处溜达，去山里寻些小妖来玩儿几日，腻了又给送回去。偶尔想起来了，还会跑去隔壁镇上看看近日有没有新奇的东西。这一来二去，竟是学会了些人类斗蛐蛐儿的游戏。

　　望息便陪着他去山里抓蛐蛐儿，每次抓着抓着，倒成了他们之间的较量，谁若是抓到的更大更猛谁便是赢了，夜里么，自然就能过得舒坦些。他们往往在山里一呆便是一整日，废寝忘食的，只为抓到比对方更大的那只。

　　那山里的蛐蛐儿啊，都块被他俩给霍霍光了。

　　这段时日是望息最开心的时候，可以放松下来陪着他疯陪他闹。除了身上的毒发作得越来越频繁，其他也就没什么烦心事了。这阴毒啊，以前吃了黑枝可以坚持两三月，可自从使用了周天禁术后，便是二十来天就会复发。

　　而到现在么，已是十五日便会发一次。

　　“新药做好了。”千封抱着几十个瓷瓶。

　　“好，明日我便下山去卖。”望息放下手里的碾子抬头看了看，便又埋下头去继续磨药。

　　他们平日里倒也全非不务正业，每隔一段时间，望息和令遇便会下山去卖卖药，诊诊病。一开始人们见这二位年纪轻轻的，有病也不愿意说出来让他们治，亏得后来有个小女娃哭着求他们救救自己那卧病在床快死的爹，才让望息有了露手的机会。自那之后，他们便成了妙手回春的活菩萨，还被人取了个外号叫仙山圣医。

　　“圣医大人，我们今日去哪儿悬壶济世呀？”

　　令遇调笑着走进药室时，望息正在打包东西。他一边将药瓶子排好放进行箧一边笑道:“今日去个远些的地方，得多带些药。”

　　“你是要将天下所有的病人都治一遍不成。”

　　“我倒是想，可也没这么多药么。”他背上行箧转过身来，拉着令遇走出门，“赶紧些，或许还能回来吃晚饭。”

　　他们招来五五开翻身上去，又嘱咐了千封几句便离了这仙山而去。别看这里道行高深的妖不少，可真正能将上上下下打理顺调的也就只有千封。一只成天不见影儿，一只成天吊儿郎当，剩下的么，也就只有傻子和哭包了。

　　不多久，他们便在远离东光山的一处小镇上落了脚，摆好摊子等着病人上门。有了之前的经验，这回令遇便去找了只小妖来演了出起死回生的戏码，还真引来不少人排起了长队。

　　望息脸上挂着有些尴尬的笑，明明是来治病救人的，叫令遇这么一弄，倒像是坑蒙拐骗来了。

　　“大夫，您快瞧瞧我这腿，大半年了不见好，哎哟哎哟。”

　　“大爷您这是湿寒侵体，需要慢慢调，我给您写个方子，您照着上面找药铺抓药便好。”

　　“你不给我药？就给我刚刚治好那为姑娘痨疾的那个。”

　　“那药不治您这病，吃了也没用，这方子您拿好快去抓药吧。下一位。您是哪儿不舒服？”

　　令遇抱着五五开站在一旁，这看病救人的事他又做不来，便有些百无聊赖了。正当他寻思着去哪儿找些乐子，便瞧见了街尾走来两个姑娘，正伸长了脖子朝这边望。

　　她们也是今日刚到，本来想找间客栈住下，可不曾想竟看见了这么多人排长龙，一时间便起了好奇的心，向队尾的人们打听起来。

　　“什么仙山圣医，莫不是骗人的吧。”那姑娘撇撇嘴，满脸不屑。

　　排队之人便立刻打断她:“这话可乱说不得，乱说不得的。姑娘你是没瞧见呐，那圣医可是有真本事的！吃过他的药，吐血的病都能好。”

　　那姑娘眉头一皱，便昂首挺胸地怒步走过来，在见到令遇那神色凝重的脸时却是欢喜地一声惊呼:“怎么是你？！还有孟大哥。”

　　正是那沐言言，而另一位信步走来的，便是濡下了。

　　望息猛然站起身，死死盯着面带春风的濡下，那神色和旁边的令遇如出一辙:“沐姑娘你……”

　　沐言言开心地笑起来:“说来话长，我和濡下正躲云夜道呢，遇见你们也是正好了，我们还打算去东光山找你们的。”

　　“姑娘你看不看病？要看就去后面排着，不看也别耽误别人啊。”正在问诊的汉子不乐意了。

　　“你接着看你接着看。”沐言言走到令遇身边，那濡下自然也是跟来了。

　　这还让望息有什么心思替人看病，立刻弯腰开始收拾摊子:“不好意思今日收摊了。”

　　“什么？！等了这么久你说收便收，不行！你必须给我看完！”

　　令遇走过去将五五开放在望息头顶，顺手搭上他肩膀将他按回了凳上:“急什么，既来之则安之，可不能因为瞧见了漂亮姑娘便心猿意马是不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从没见姑娘呢。”

　　他这话引来排队之人的一阵哄笑，却是让望息紧绷的心神缓和了些许:“瞎说，我哪敢心猿意马，回家还不得让家法伺候。”

　　“看来圣医的夫人还是个醋坛子么哈哈哈哈”他面前的大汉笑道。

　　望息只是低头开心地笑。

　　令遇敲了他脑袋一记便默不作声抱着五五开退到另一边。

　　待到他们看完收摊，已是夕云相应，红是一半，蓝是一半。沐言言帮着望息收摊子，令遇也想上去帮忙却不想反倒将东西放错了位置，便让望息又重新摆放了一遍。

　　“能放下不就行了么。”

　　“这样放着整齐些，也能多放几样东西进去，你别捣乱。”

　　“那个，孟大哥，和你商量个事。”沐言言忐忑地看着望息，“你们……能不能收留我和濡下啊？”

　　“不行。”他想也没想。这自然是不用想的，若是让濡下去了东光一阁，那还不知道会掀起多大天翻地覆来。

　　“哎呀你就收留我们么，我们是从云夜道里逃出来的，无处可去了已经。你就答应了么，我们不会给你添麻烦，濡下已经不要以蝶镇了。”

　　他俩皆是一愣。不要以蝶镇了？这是什么情况？前段时间还是左一个吞颐又一个濡下想着法来逼他们交出以蝶镇，现在倒好，一个两个全都不要了。

　　“我已答应言言，放下过去不再执着于杀死吞颐，以蝶镇自然也就无用了。”濡下看着沐言言笑道，“往后的日子，言言会陪我。”

　　望息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看濡下，又看着沐言言良久，才问:“我走之后，发生了何事？”

　　沐言言挠挠脸有些不好意思:“简而言之呢，就是濡下解了我爹他们的控制。可是我爹那个老糊涂认为濡下气性不稳，不许我再接近她。所以……我们便逃了出来。孟大哥我们真的没地方可以去了，你们就行行好收留我们嘛，求你们了求你们了。濡下她真的已经变了，不会再做出任何过分的事，我保证。”

　　“你保证有什么用。”望息没好气儿地说道。他可是还记得濡下曾将令遇的胸骨给打凹了下去害他死了一回，而且那被关在云夜道里受到的折磨，他半点都没忘。

　　察觉到一人一妖打从心底的拒绝，濡下却是丝毫不在意，拉了沐言言到身边:“我想去哪儿只怕还没人能拦得住，何必求他们，硬闯就是。”

　　“濡下，我们不是说好不能再随便伤害别人么，你又忘啦？放心交给我，我有办法。孟大哥耳根子软，多磨磨他肯定会答应。”

　　望息便想起了那段被沐言言缠生缠死的日子，不由得有些头皮发麻。

　　而那沐言言又接着说:“即便是孟大哥不答应，舍不得他被我折腾的令遇也会答应。”

　　“行了，人不大心思倒挺深，还算计起我来了。”令遇也有些无奈，“要我们收留也可以……”

　　“夜来！”

　　“反正都有个晟了，再多个濡下你以为情况还能更糟么。”令遇叹口气，带了些凶神看着濡下，“只是有一件事希望你能明白，若是你起了歪心思我们也不会任你胡来。我们或许打不过你，但也定然不会让你讨得半点好处。”

　　“既然答应了言言放下执念与她一起平静度日，我便不会食言。”濡下的神情柔和了许多，灵气内敛，也不再有着之前那般癫狂的姿态。她转头看向沐言言，笑道，“你们不明白，于我而言她有多重要。她若不离，我固不弃。”

　　原来三界六道的危难，竟让一个小姑娘给平息了。

　　令遇点点头，拍了拍望息的手臂:“别发呆了，快收拾。”

　　望息压低了声音，往令遇跟前凑近了些:“你真要收留她们？若是只有沐姑娘还好，可这濡下……”他看了看濡下，见她并未注意到自己，才又贴近了令遇耳边，轻声道，“万一她受了什么刺激发起疯来我们都得受苦。而且晟也在，我怕他们会打起来。”

　　那令遇却笑了笑，勾着嘴角低声道:“这不正好么，他们互相牵制总好过我们费心费神不是。”

　　望息闻言便笑起来:“原来你还打着这层主意。”

　　“送上门的子，哪有不要的道理。”令遇直起身拍拍望息的肩，用回平日里声音道，“东光一阁里都是些大老爷们儿，怕是要让二位姑娘委屈一下了。”

　　“没关系么，给个住的地方就成。”沐言言笑着拉起濡下的手，“等我爹什么时候气消了，我便和濡下再回去。”

　　望息收拾好东西背起行箧:“既然你们要在东光一阁住下，有个规矩你必须得遵守。”

　　沐言言撅起嘴，嘟囔着:“怎么还立规矩啊。好吧，你说，什么规矩。”

　　望息将令遇拽到自己身边:“离他远点，不准靠近他。”

　　那沐言言一听，便大步往前靠过去:“我就要。”

　　望息心里一惊，立刻跨步将令遇挡在身后，伸出手去要将她隔开。可用不着他出手，那濡下便从后面抱住了沐言言，死死盯着望息隐隐透了些杀意出来。

　　令遇摸着自己被行箧撞痛的肩:“还回不回了你们。”

　　其实啊，望息不愿意收留她们不只是因为濡下，还因为不想害了沐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