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达荧】荧花漫鲸天》嬴昰

5、浴火重生

　　达达利亚静静地站在飞船甲板上眺望着外面畅远的天空，那些远处忽闪忽闪着的星光，就好像是正不断灼烧着的小小火种，片刻便能到达面前。
　　他的眼前弹出一块屏幕，半透明的浅蓝色屏幕上“唰唰唰”一行一行弹出有关飞行航道的信息。现在飞行的目的地是名为蒙德的星球，而事实上那并不是他最终的目标，只不过是因为找不到璃月的所在地，又刚巧据说蒙德就在璃月旁边，他才临时起意去到那儿的。
　　星际5051年，璃月因为仍旧保持着古朴的生活作风而与其他高速发展的国度——尤其是至冬格格不入，也正因此，他们正式宣布了锁国政策，靠着不知从哪支起来的防护罩从此彻底远离了众人的视线，原本璃月的所在地变得空荡荡的，不留一物，让人要怀疑璃月已经从整片星空里完全消失掉了，可是大家都知道璃月事实上一直存在着，只是无人再能够找到祂了。
　　而此番女王陛下给他的任务，便是搜寻到璃月的所在地。作为愚人众当中最年轻的一位执行官公子达达利亚，他着实是有些苦恼到底该怎么找到这个国度，为今之计也只好靠着仅存的线索顺藤摸瓜着探寻了。
　　达达利亚随手操控了一下旁边悬浮着的控制面板，一行行蓝色的字眼在他眼前浮现，而他快速地扫视了过去，突然间他的目光凝固了。
　　飞船巡逻扫描系统的结果显示，在飞船附近约莫1光年的位置上——很近，分分秒就能抵达的一个小星球，本该是荒芜而毫无人烟，可是结果显示在上面检测到了有人存在的痕迹。
　　原本光是这样倒也无所谓吧，但是达达利亚瞟了眼那模糊的拍摄图像，发现那晕倒的人身上穿着的便是一身璃月专有的服饰。
　　他的面色不由得凝重了起来，赶忙宣布手下的人将飞船停靠到那颗星球上，自己走下了飞船准备带走那个人儿。同时他的心里却又有些窃喜，他知道如果这样的话，那么他早晚都能够找到璃月的，他相信这个人儿一定知道些什么线索。
　　那是一个娇小的女子，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绣着金龙的袍子，里面衬着蚕丝制成的鹅黄色裙子，上面还帖了几只鹧鸪。达达利亚之所以知道这些，还都是靠着扫描系统从零星资料当中了解到的，要不然他可是一点儿都不会知道这些信息。
　　那是个有着白金色发丝的女子，她的头上还带着朵白色的塞西莉亚花——约莫是璃月与蒙德友好的见证吧。此时她禁闭着眼睛，似乎因为寒冷而有些不舒服，身体止不住颤抖了两下。
　　达达利亚蹲在女子面前，一时之间踌躇起来，不知怎样做才好。沉默了一会，他命令一旁飞行着等待号令的机器人将女子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来，而后一众机器人带着女子上了这架飞船。
　　达达利亚决定暂且不出发，于是他把飞船调成了隐匿模式——在这片璀璨的星空当中，便再也见不着这艘巨大的飞船了。
　　此时他坐在安置着白金色头发女子的床边上，漫不经心地拿着手指节扣着放在一旁的桌子，等待着女子醒来。他知道等这个女子醒来，自己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下去了。
　　可是让他失望了，事实上他也必然会失望——因为那女子醒过来却只是带着点惊恐地询问他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而后跟达达利亚说她之前所在的分明只是连成一整片的提瓦特大陆罢了，可没有什么锁国的说法。
　　达达利亚掩下眼帘，遮住里头藏起来的失望。他知道自己只是白忙活了一场，可是他并不甘心，今天他不管怎样，也要打探一下璃月的信息，现在留存在这片星空当中的璃月的信息可是极为罕见的了。
　　“我的名字叫做荧……所以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你又是什么人？”荧颇为警惕地缩起了身子，甚至还不知从哪个地方掏出来一把剑挡在了自己胸前。
　　达达利亚连忙伸手做出个投降的手势，同时不禁松了口气，看得出来这位荧小姐还是愿意交流的，或者说她远远没有他原先设想的那般狡诈，也就是说——他接下来就不必担心交流起来会过于困难了。
　　燎燎野火在他眸中燃烧，仿佛下一秒就能尽数溢流出来，将一切都烧个干净。
　　“没激动呀这位小姐，我的名字呢，是达达利亚，来自至冬国愚人众的一名执行官，这里嘛事我们至冬造出来的其中一艘飞船，荧小姐是被我们发现昏倒在了一颗荒无人烟的星球上，而后我们将你带了回来。”达达利亚竭力做出一副友善的模样，嘴角弯起一抹弧度，卖力做出个笑脸，可是在荧眼里，那笑容看起来倒是有些扭曲了，她有些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她从达达利亚身上并没有感受到恶意，但她知道达达利亚恐怕救她回来也是有什么目的的。她已经敏锐地察觉到此时醒来所看见的事物，同自己昏倒前完全不同了，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时这样吗？那么我暂且可以相信你。”荧松懈了力道，把手上一直抓着的剑放下，但是仍旧紧紧抱在怀里，生怕达达利亚会把自己怎么样。
　　达达利亚见状也只得叹了口气，他不知该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刚好有着系统提示的机械音来救场：“现在是星际5251年3月25日下午3点整。”
　　荧似乎被这电流呲呲作响的声音吓了一跳，但她的眼神里写满了好奇，摆着那副姿势望着达达利亚：“那个……请问达达利亚先生，你能告诉我这是个什么物件儿吗？竟然能发出这样子的声音来。”她那张单纯的脸上写满了感兴趣这几个字。
　　“我从前身处璃月的时候从来没见过这东西，想来……时你们至冬专有的科技？”她这句话有些试探的意味在，即使全然没有几千年来的常识积累，也知道自己要搜罗外界信息好保全自己。
　　此时她就像是个小兽，带着点信赖的眼神看着达达利亚，同时却又充满了警惕，全身上下看上去好像松懈了力气，可实际上已经绷紧了身躯，随时准备趁情况不妙的时候出击。
　　那是个长久磨砺锻造出来的战士，就仿佛是浴火重生了一样。这久违的危险感觉令达达利亚兴奋，让他忍不住想惹恼了荧好捅她打上一场——毕竟他也是个渴望不断变强的战士。但他知道浴火重生绝对没有这么简单，甚至对于早就依赖科技而松懈了战斗的人们来说只会更加艰难。而他也不过是因为早年不幸的经历才希望一直变强，不想丧失自己的生命罢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若是希望的话，总归会有机会的。
　　“当然不是啊，虽然这一项发明起初是由至冬提出来的，但是现在几乎整个星空的人都会使用它了——除了不知藏在何处的璃月。”达达利亚看似不经意间提到了璃月这两个字，事实上他也正是为了引起荧的注意，好让她接着自己的话展开询问，进而在不经意间泄露出更多的信息。
　　荧果然没有察觉到他的意图，当然也没怀疑他其实图谋不轨，她指示表情一下子有些怔愣，还带着些惶恐：“你说璃月怎么了？它为什么会不拥有这样的事物？莫非它出事了？”说罢她就又想要拿起剑来，似乎准备在达达利亚拒绝自己问询的时候就一剑刺上去逼着他说，但到底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冷静冷静……荧小姐，这件事情还是极其复杂的。在几千年前的提瓦特大陆上，璃月当然还是完好存在着的，从未消失，而那个时候……稻妻国的锁国政策我想荧小姐也应该有所了解吧？”见着荧轻微点点头，脸上的神情若有所思，便接着往下说了下去，“而现在的璃月便是这种情况，在两百年前，那时候的璃月七星发表了一份契约说，自愿隐居于整片星空的深渊谷底永不出世，不愿意使用这些科技，因为他们认为这些科技对于他们而言完全没有好处。从这份契约发表出来以后，世人就再也看不见璃月这个国度了，甚至在原先璃月存在的地方，所留下来的也不过是些耀眼的星星，没有人能再触碰到那个神奇的国度。两百年过来了，璃月的锁国消失一直都是个迷题，无人能够解开。”
　　达达利亚简单地概括了一下璃月消失的过程与传言，他望着荧脸上的表情由迷茫转变为若有所思，又从若有所思变成了震惊与不敢置信，他看着荧脸上那表情仿佛摇晃着就要完全坠落下去，坠落至深渊火海，再也不得重生，同那熊熊烈火同归于尽。
　　尽管达达利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是在那一瞬间他看着荧的时候，突然感受到心脏有一丝抽抽的疼，连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
　　“好……我明白了……”荧那略有些颤抖的声音想起来了，“关于它的彻底消失其实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也大概知道它里面的谜团，但我万万不知道原来……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哪怕我行走过那烈火也无用，终究挽救不了故人的决意离去吗？荧此时那已经变得有些模糊的记忆里，再度浮现出那些身影来，却只让她更加感受到了痛苦。
　　“所以荧小姐，现在我的目标是找到隐藏着——或者说是失落了的璃月，荧小姐，愿意伴随我一同前往吗？”达达利亚朝她伸出一只手，不时有电流顺着那纯白的制服流泻而过，但是荧只是略略犹豫了一下，便搭上了他的手：“好，我会想办法帮你破解掉古老的迷题——我也算是对此有所了解了，但是与之相对的，达达利亚先生，我需要你保证好我的安全。”
　　她垂下了脑袋，看起来有些许失落：“世事沧桑多变，一睡便是千年时光，我并不知晓现在形势如何，也无法保证依照我曾经的实力能够保全现在的自己，所以——现在我们的关系算是合作吧？依照璃月的未成文约定，我们应该签订契约。”荧忽而又抬起头来，那双眸子里写着的是坚毅，也是闪闪火光。
　　达达利亚呆愣了一下，天知道他方才看见那般眼神竟然慌神了。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再体会到过这种感觉了。他是多年以前遗留下来的，被改造成半机械半人类的家伙，因此获得了痛苦的永生，再也不畏惧死亡，却害怕烈火的灼烧。
　　不管是身体的烈火还是心灵的烈火，都会因此而燃烧殆尽，所以他的心就如那至冬万年不化的坚冰一样寒冷而坚硬，没有什么能够打动他的东西，而在经过多年的磨砺以后，连数千年前的记忆都所剩无几了——他可是曾经驻守在璃月的啊，可是现在有关它的记忆，他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为什么，从面前的女子身上，我能感受到一种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那是久违的战意，带着些欣慰与惊喜，像是故人重逢的喜悦，就好像我曾经和她认识过一样？
　　但是看上去，她什么也不知道。
　　达达利亚藏起眼中探究的目光，只是冷静地敲打了一下面前浮现出来的透明屏幕，哒哒哒打下一行行字，不一会就拟定出来一份契约。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动作会如此娴熟。
　　荧不疑有他，凑上前去确认没什么有问题的地方，便试探性地在上面按了下自己的手指——“信息已被录入。”
　　她吓了一跳，随即便反应过来今时不如往日，现在的变化，风起云涌让她看不过来，看花了眼，自然也难以理解这些个玩意儿了。
　　但她不在乎，她看着达达利亚也签订了契约，确认它生效了以后才敢放下心来。不知为什么她看着达达利亚，就总有种想要防备他的感觉，她知道这是她长久面临危险，不断战斗而产生的直觉，可是她也知道，她的身体下意识便做出了警戒的姿势，仿佛曾经无数次这样做过一样的熟练，尽管在她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这个人的身影。
　　……也许我丧失了一段记忆？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发生过，但是对于生活没什么太大影响，荧也就忽略了这点小小的异常，现在她才模模糊糊地知道，她曾经丧失了多少珍贵的宝藏，以至于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明白。
　　“好了，契约已经签署完成了，我想荧小姐也应该可以放心了吧？”达达利亚还是如先前一样，露出抹看上去很是狡黠的笑容，看上去……就像只狐狸一样。
　　荧不禁愣在原地，她的脑中似乎闪过些什么模模糊糊的片段，看那背景是在璃月港，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待她想去细究的时候，却又一无所获了。
　　“嗯。我想我需要先独自一个人待着休息一会，这件事情要我接受起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如果达达利亚先生需要我帮忙的话把我叫醒便好了。”荧抚摸着自己的剑，剑刃仍旧锋利，就好像从未磨损过一般。难道我真的沉睡了千年吗？可是按照道理讲，这把剑也不应该变成这个样子。她心存疑惑，但是她再要回想时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整个脑子抽抽的疼痛，阻止她向前迈进的脚步。
　　“好，荧小姐如果有事情的话，就拿房间里的通讯设备联系我吧。对了，通讯设备就是这个悬浮屏。”他指指在舱门口附近隐藏起来的一块屏幕，不仔细看或者不提前知道，估摸着一时之间很难寻找到。
　　“我的联系方式就是里面的第一个，我想荧小姐还是能摸索着学会使用这个对你来说颇为新奇的物件儿的？”他抱着胳膊，脸上不知何时挂上一抹玩味的微笑，似乎是想看荧出糗——但他也明白自己现在的行为就算是不尊重合作者了。
　　“我当然可以，不劳您费心了。还请达达利亚先生快些离开吧，我想要一个人……好好想想。”荧此时那双金色的眸子都不再熠熠闪光了，似乎是因为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而一时之间沮丧忧愁。她惧怕自己因为这千年时间的跨越而被人忘却，被人抛弃，更惧怕自己因为丢失了的记忆而忘却了其他人，抛弃了他们而不自知。现在的她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所记得的那些记忆画面看上去也跟蒙尘了一样，灰突突的，没有光彩耀眼的火光，这是与她个人认知完全相悖的一点，也是最让她好奇与难以接受的一点了。
　　……可是我现在想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呢？荧叹了口气，抱着自己的长剑坐在床上，静静望着一旁窗户外面的星空，漆黑的远夜本该空无一物，可正是因为有星星的璀璨，才将它衬托的更加神秘莫测，璀璨美丽。同样的……若不是浴火重生，我大概也，撑不过那个时候吧。
　　荧到现在也不愿意说这所谓的浴火重生到底是个什么，她只会告诉别人：为了浴火重生，我失去了一切，包括自我与记忆。可是她又重新得到了一切。
　　她不愿提只是因为那是个万分痛苦的过程，时至今日她还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可她一点儿都回想不起来了。
　　胡思乱想着的她思绪仿佛都已经飞上那一片星空，好去看看那儿到底有没有她认得的人，就这样子，她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而另一边的达达利亚？被改造过了的身体不需要休息，他会休息也不过是保留了人类时候的习惯罢了，虽然时至今日——他依然无法改变这种习惯。
　　你说机械人会做梦吗？达达利亚无法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说不清楚别的机器人会不会做梦，但至少他会。
　　他沉浮在起起伏伏的水面上，思绪飘扬到了水底深处，梦到了深渊处的幻影。
　　他看见荧正站在自己面前，一脸防备地看着自己，手上举着把一模一样的剑，可是身上的衣服完全不一样，那是纯白的裙子，带着小小的像兔耳朵一样的披肩，自然也是他从未见过的——可他一眼就知道，这才是荧最常用的一套服装。
　　他感到奇怪，他抚摸着自己的心脏，那颗心脏仍旧强健有力，不急不缓地跳动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梦中的荧开口了：“达达利亚，我今天来找你可不是陪你打架的，只是为了跟你说清楚一件事情——我马上就要去冒险了，这个计划的名字叫做浴火重生，我想借此寻找到探索深渊秘密，找到哥哥的机会。所以……因为会和深渊有接触，我这一趟会非常危险。我只是希望，”她收起了剑，一脸认真地看着“达达利亚”，脸上甚至带着些许祈求的神情，“我只是希望……你在璃月港的这段时间，千万不要再伤害它了，也请不要放着它出事。”荧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对于璃月港算是特别有感情，要不然也不会求上一个愚人众执行官。
　　梦里的荧说完这番话便跑远了，徒留“达达利亚”伸出一只胳膊来，而后又徒劳地放下，他知道自己追不上这阵风，抓不住这颗星星。
　　她注定划过漫漫长夜，燃烧烈火，而后浴火重生。这约摸是他们作为旅行者必经的一场极为凶险的旅途。
　　他无法阻拦，也已经来不及阻拦了。就连达达利亚本人都下意识伸出了手，想要抓住荧，可随即他便意识到现在还在梦境中。他感受到心脏突然之间抽紧了一下，连他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只不过是从梦中苏醒了过来。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坐起来的达达利亚头脑里面乱糟糟的，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搞不明白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但他知道，再与荧接触下去，这种情况恐怕只会越来越严重，到那个时候也许他的整颗心脏都会燃烧起来。
　　他想要尽早远离，好避免灭亡的命运，可他却又跃跃欲试着，他想要去触碰荧，想要如飞蛾扑火一般地无畏地接近她，好彻底体味一番好久不曾体会过的，人的感受。
　　他知道从自己做了这个梦，一切都变得不正常起来了。达达利亚按着自己还在犯疼的脑袋，脑子一片昏沉地从梦境当中醒过来。达达利亚到现在还在怀疑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是自己今天见到了荧，而后一直都在想与荧有关的事情，才会导致如此结果吗？还是说这个梦境不过是此片星空赐予自己的幻想，实际上不过是一片虚无，什么都不存在，也没有存在过？但是梦境当中发生的事情，那种熟悉感是难以忽视的，那种悲伤与愤怒是难以消解的，就好像他曾经亲身体会过一样。
　　可是被改造过了的战士达达利亚，本该什么都不理解，这些所谓的情感对于一颗冰冻的心来说都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他的心早在多少年以前就被冰冻结了，并且从此选择效忠女王陛下，唯有此世难见的烈火才能够消解这等严寒，可到了那种时候，他也会因为炙烤而燃烧殆尽，所以他才会一直保持着冰冻的心。那么他又是为什么选择冰封自己的心，并且要与世长存呢？那时候女王陛下又为什么会答应自己呢？
　　那么一颗冰冻的心本该什么都不能了解到的，他本该什么感觉都没有，除了理智做出的决定。可是在梦境中，他竟然生出了悲伤的感觉，那个人果真是他自己吗？亦或是自己太久没有拥有过感情而产生的幻想？到底对于自己来说，这样的生活又算是什么呢？
　　达达利亚对一直以来都在遵循任务的自己感到了一丝疑惑，他以前从未考虑过还要去思考这样做的意义什么的，但直到方才体会到了久违的情感，他才知道一直以来麻痹着自己，不去思考这些问题的自己是有多么的愚蠢与天真。
　　他决定要去找荧好好谈谈，望着外面的星河，看看现在的时间，达达利亚那双没有高光的眼睛微微垂落，他坐在床上思考着到底要怎么去问，在等待着所谓黎明的来临，在等待着这样一个问询出口的机会。
　　而另一边的荧呢？实际上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都还没有睡着，她在想着面对如下情况，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到底是该竭尽所能去接触达达利亚，去找寻那种熟悉的感觉到底是什么，还是回避他，回避这种危险的直觉？荧只得悲伤地表示，自己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以至于——她现在想破了脑袋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分明自己是走过那烈火炙烤的人……可是到底为什么我要去接受这烈火的炙烤？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些？为什么我会失却这些记忆？为什么我一觉醒来便到了数千年后，并且什么都不知道？
　　她昏昏沉沉地想着，终于是陷入了睡眠。
　　两个人心中都存着许多疑惑还没有解决，两个人也就这么抱着疑惑度过了这个所谓的夜晚。
　　荧早早就从床上起来了，颇为不习惯地穿上了达达利亚吩咐自己手下给她准备的衣服。虽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机械制服，也算得上是正常星球上的常服了，可是对于荧来说，这种衣服还是让她有些不大习惯，约莫是穿得少吧。
　　她收拾完自己以后就试探着操控屏幕呼叫达达利亚，她虽然起来了，可是并不知道接下来诸如食用早餐一类的事情要在哪儿做，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能贡献出什么力量来，所以她还需要好好问问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先生，请问我现在应该到哪里用餐呢？”她刚拨打出去，屏幕那头就接通了，荧事实上还因为这个速度而有些怔愣，她有些拿不准达达利亚对待自己的态度，但在看见屏幕那一端的达达利亚也正在用餐的时候，不禁松了口气。
　　“荧小姐早上好。虽然这对于你而言或许有些难以接受……但星空当中的确难以观测到时间，只有机械的计时。以及如果需要用餐的话，我可以召唤机器人到你的房间去指引你过来，或者说让机器人把早餐送到你的房间来，你看怎样？”达达利亚那一头停下了用餐，很是地回答她的问话，荧犹豫了一下，她不确定如果出去用餐会不会遇上别的人，也不确定如果此时不出去认识一下别的人，到时候自己的处境会不会很被动。
　　但她还是决定按兵不动。荧只是做出一副思考纠结的模样，撑着脑袋，而后回答道：“我想要不还是让机器人送到我房间来吧，才刚到这艘……飞船上第一天，我大概还不是很适应。”达达利亚自然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可是让荧没有想到的是，送过来的餐盘上摆放着的是被机器人称为“牛排”的东西，旁边还有一碗杂烩汤，外加一副刀叉。这些是在她记忆当中从未接触过的事物，她的记忆只有关于使用筷子的方法，可是从不了解如何使用这些东西的。
　　可是当荧试探着拿起刀叉的时候，却好像曾经做过千百次一样，很是熟练的，下意识地切起了牛排，一旁的机器人原本想要帮她操作，见状因为没有别的指令，便僵在了原地。
　　荧不禁有些疑惑，她的双目失神，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不吃，一时之间倒是在努力回想自己到底有没有接触过与之有关的东西。她的记忆有些零星画面显示着，自己似乎的确享用过与之类似的餐点。她甚至还回想起自己好像见到过那么一些人。
　　最奇怪的只是自己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荧暂时压下内心的疑惑，回过神来看着面前半凉不凉的饭菜，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先把饭吃完再说。

　　“你……”
　　“我……”
　　两个人相见的时候脱口而出，都是想要询问对方什么事情。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达达利亚率先说完了这一整句话，他说完这一句话只觉得心头一松，但看着荧逐渐变得严肃面庞，他不禁有些忐忑，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过着急了一些。可是他望着荧，知道她也想问自己这个问题，不禁又悄悄松下口气。
　　“我也在怀疑这个问题，可是我的记忆已经变得残缺不全，模糊而难以辨认，所以我也不知道。”荧只顾着努力回想，可是她什么也回想不起来，所有的尝试不过是徒劳罢了。她也只好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就先假定我们曾经认识吧，不论如何，荧小姐带给我的感受都是极为熟悉的，我想我们曾经都是应当见过的，并且好像……还很熟悉彼此。”达达利亚开始正视这件事情，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了，不能再如此浑浑噩噩，故意放任所谓的冷漠与无情继续下去，却让漫长的情感就此流失。
　　“好，那么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吧。在我们前往寻找璃月的路上，我想我们大概也能够回想起些什么的。所以……现在暂且还不需要太担心。”达达利亚下意识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即使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下意识就想对荧这么好。
　　“如果……我是说如果，到了最后我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又该怎么办？”荧抿抿干裂的唇，她略有些紧张地看向达达利亚。她并不知道自己冒险去探究这些早已经逝去的过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也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再去相信达达利亚这个家伙。
　　“请相信我们自己吧。”他露出个自信的微笑，笑起来却像是个狐狸一样，像是下一秒就能跳出来骗人了。不过荧只是沉默着，而后提出自己的疑问：“所以达达利亚先生，按照道理来讲我是千年以前存在的人，那么达达利亚先生呢？如果你是现在这个时代才出现的，那么你为什么会有关于我的记忆？可要是你真的是那个时代的人……为什么我……看见你的时候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呜……”说着说着她突然难受得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一阵一阵地刺痛席卷而来，伴随着这阵阵刺痛的是各种各样零星的画面。
　　她看见自己在空中飞行；她看见巨大的龙在空中盘旋飞舞；她看见深渊的海伸出长长的助手……她也看见……看见什么呢？她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痛苦地睁开眼睛，带着哀求看着达达利亚。
　　“我暂时不想再讨论这件事情了，虽然我还是想不起来，但这种感觉着实是太过于痛苦了，我想……我们还是暂且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了。”荧惨白着脸，她暂且不想再去回忆过往了，有关于达达利亚的记忆……仿佛都被一把沉重的大锁给锁上了。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不要再去想了。”达达利亚走上前去，半屈下身子，满脸认真与担心地盯着荧看，他不认为操之过急是什么好事情。虽然他也迫切地想要了解真相，但他并不希望荧会出事。
　　他为什么会不想要荧出事？达达利亚突然被自己这个想法给惊到了，他不知道，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想些什么。短暂的晃神过后他回过神来，镇定地看着荧，轻声说道：“所以荧小姐，我们还是考虑下到底怎么面对眼下的事实吧？我想大概还是先找到璃月这个城市更为重要一些，指不定找到的时候一切就都明了了。”
　　荧轻轻点了点头，她的脸色仍旧有些苍白，只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从桌上拿起达达利亚给自己的纸笔，她细细思索了片刻，下笔在纸上勾画出璃月城的面貌，她并不知道这个世上还存不存在有关璃月的影响，但她想这是需要的。
　　荧看着达达利亚透过那面屏幕宣布着什么事情，好像在说接下来他将会飞往原本定位上璃月本该存在的位置，而这趟旅途上可能会存在诸多危险，希望大家多加小心。她沉默着，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够帮上什么忙。
　　“所以我真的能够帮上你的忙吗？比如说……告诉你璃月的结界到底存在什么谜团？”荧犹豫着，她抬眼望向飞船之外，茫茫星空当中浮现着一颗不断旋转着的绿色的星球，那是蒙德，找到了这颗星球就意味着璃月就在它的附近。可是这片苍茫的天空当中只有这颗星球正孤独地旋转着，像是要寻找到过往的什么挚友一样，却又一无所获。
　　“我想是需要的，”达达利亚眯起眼睛望向那颗星球，他看着飞船仪器检测的结果，检测不到任何星球存在过于附近的痕迹，他皱起了眉头，“如果没有任何线索，我们也就找不到任何寻找到这个星球的方法了。”
　　“那么我就告诉你……其实这个结界吧，是由璃月的仙人一同支撑起来的，如果他们不想让别人看见，那么这个地方也就不会被别人看见了，因为他们想要前往世外桃源，唯有心诚的人才能进入这里，而心不诚的家伙是完全没有机会的，他们甚至无法感受到这个地方的存在。”荧有些机械地说出这一切，她自己也不大明白这些东西为什么就仿佛是刻在脑子里一样，一提到自己就能够脱口而出了，她有些惶恐，随即便感受到有更多的记忆碎片出现了，并且还全部都是关于璃月和达达利亚的。
　　她再抬眼望向达达利亚的时候神色有些复杂，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嘴巴张开又闭上，终究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来。
　　“我想……荧小姐的心应该足够诚挚吧？那么荧小姐能够感知到它的存在吗？”达达利亚没有注意到荧脸上的挣扎，只是自顾自地思考着。
　　“是的，我能够感受到她的存在，我能够看见她，”荧轻声喃喃着，她走上前去，手按在玻璃上，静静凝望着在她视线当中出现的，那颗由岩石包裹住的星球，“但是我想，既然璃月选择了以岩石包裹住自己，不再现身，我们到底还该不该去打扰她？”她说到这，调动自己的记忆，回想起从前跟达达利亚之间的种种，二人虽然算不上关系特别亲近，但一来二去也算是组成一队的伙伴了。
　　“如果……靠正常的方式无法找到她的话，又该如何是好呢？”达达利亚沉思着，他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荧突然掏出了自己的剑。
　　“达达利亚先生，我们来打上一场吧，我想只要打上一场，你就能回想起你我之间的回忆了。璃月……如果想要找到她，我们的时间还有很长。”荧这句话似乎说的别有深意，但是达达利亚一时之间并没有明白过来。
　　“好啊，听见你说出这句话，我正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呢……真是奇怪啊，几百年来无论是多么凶险刺激的战斗，我都从未产生过这种感觉，你让我感觉到我这颗本已经被牢牢冻结住的心重新开始跳动，”达达利亚说着，伸手抚摸上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则开始操纵机械武器，“就好像是被烈火炙烤着一样——莫非你就是从烈火当中承受了剧烈痛楚重生归来的人么？亦或许你便是那烈火，现在正要引着我深入，要我重生呢？”
　　他微笑着，一时之间也没再管怎么找到璃月这个问题，只是猛地探身向前，用机械模拟出来的双剑刺向荧。他也不知道长时间习惯使用机甲的自己，第一次操控这种徒手武器，却会选择幻化成这副模样的武器，或许跟自己已经模糊了的那段记忆有些关系吧，但是达达利亚并不在意这些，只是付之一笑。
　　“我并不是那烈火，只是个重生归来却又失忆的，曾经度过那烈火的人罢了，”荧回身躲过他快速两刀，转身用剑上挑直刺他的眉眼，而达达利亚后退闪躲着，“但是这烈火岂是那寻常的烈火含义？我所说的……不过是指我为了去探寻事情的真相而被迫付出了的诸多代价罢了。”她说完这句话便不再言语了，只是自顾自闪身向前，一剑劈向达达利亚的胳膊，金属碰撞的声音清脆，他身上套着的铠甲完全不怕荧的攻击，倒是荧因为力道的反弹而后退了两步。
　　“战斗吧……伙伴！”达达利□□不自禁地喊出了这个称呼，而荧脸上露出个稍显满意的神色来：“你是终于想起来了么？想起来这所有的一切，如果你真的想起来了……那么我们就可以继续前往璃月了。之前的你是因为女王的命令，是因为任务，是因为贪欲因为好奇，而现在的你……也许可以做到仅仅是因为她是璃月，而想要前往罢了。”
　　荧收身，举起剑摆出一副防御的架势，怕达达利亚再攻击上来，然而达达利亚从方才听见荧的话语以后就有些呆愣，而后也收起了自己的机械武器。
　　“所以……你才想要和我打一架？因为担心我无法感受到，无法进入？伙伴，你可真是贴心啊。”达达利亚笑了起来，那副笑容像极了曾经的他，他将自己模糊的记忆全部拼接在一起终于找寻到了真相，若不是因为自己一直喜爱着荧，却苦苦不得表达自己的情感，他也不至于乞求女王给自己这个机会，让自己转化为永生。
　　可是他在等待的漫长岁月当中，终究是因为磨损而渐渐忘却了荧的身影，并且因为永生的缘故也慢慢失却了感情，但是荧的出现照样在自己心中引起了几分波澜，让他逐渐回想起曾经的一切。
　　而荧呢？她不过是冒险封印了自己的记忆罢了，她想尝试着靠一个失忆的自己去谋取过往诸神的信任，打探到情报，获知过往的真相，可是她的计划失败了，在封印记忆之后她因为那些记忆太过漫长琐碎，自己也脱力晕倒了过去，这一睡就是几千年。
　　“的确……我不希望有人会对这份契约产生怀疑，既然签订了契约，我就一定会帮你找办法进入璃月的。”荧的脸有些红，她转过脑袋来，颇为紧张地将手背在身后，蜷曲的手指昭示了主人内心的惶惑。
　　达达利亚看着她这副模样，只是一直笑着。
　　“我能够看见她了，但是这副样子……还真的有些奇怪啊。”他静静凝望着那一颗土黄色的，被各种山石包裹住了的星球，隐隐约约似乎能看见一些叫做竹子的植物的痕迹。他此时心无杂念，的确不再是有着肮脏的目的想要回到璃月，他只是单纯地想再去看看她，仅此而已。
　　“那么我们就一起去吧？我带着你去，至少我敢保证在这片星空当中我也还可以飞行，而这艘飞船不能靠得太近，我怕磁场会对此有所影响，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就不好了。”荧并没有注意到达达利亚眼中的炙热，只是自顾自抓住达达利亚的手，入手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情不自禁颤抖了一下，但她不在乎，她只是拉着达达利亚跨进了那一片星空，就连达达利亚都没搞明白她到底是怎么穿过那片玻璃屏障的，转瞬之间，他们就已经站在了璃月的大地上。
　　“你知道吗，荧，其实……我很感谢你让我浴火重生，虽然如野火燎原一般的痛苦在我心口蔓延着，但我想……这都是值得的。”他抬头看着天上飞过的苍鹰，踩在平稳的山石上，不由得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来。
　　“因为我爱你啊，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