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建在奇幻世界》众人拾柴

31、第31章 复苏日（二）

　　在教典里，曜日之神的形象有着如下描述：

　　祂以永昼之光铸成身躯，执历史之日点亮现世浑噩，雷霆是为降临之路，粉碎无知、蒙昧、癫狂。

　　当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光以温梅拉特斯大教堂地下室为中心向四周荡开时，正在深入地下室的萨洁尔一行人极快地后退。

　　赫苏特没有余裕去思考为什么萨洁尔身边的人——麦隆斯，如果他没记错名字的话，他应该是切斯特领教会医院的重伤患——可以破开那道无坚不摧的屏障。在近在咫尺的威胁面前，他只希望自己脱离的速度再快一点。

　　从光海里拉伸而出的触手紧紧地咬在他们身后，试图把他们拉入光铸的怀抱。

　　赫苏特拉了一把落后的骑士，触手从后者的头盔一侧擦过，瞬间融化了小半个头盔。

　　那条光铸触手又以同样的速度弹了回去。这片紧随其后的光海似乎是有意识的，没抓住猎物的触手们没急着逮住逃跑的身影，它们兀自挥舞了一会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与此同时，光海扩张的速度慢了下来，一行人抓紧时间离开了地下室。

　　一离开光海的照耀范围，麦隆斯就踉跄着倒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赫苏特的错觉，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对方的身体变成了看不清轮廓的背影，等他回过神来时，麦隆斯还是麦隆斯，正在伯恩的搀扶下站起身。

　　“主——”

　　地下室里突然爆发出欢喜又敬畏的低语。

　　萨洁尔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它们正从狂乱的呓语逐渐变成字句清晰的祈祷。

　　“慢了一步。”她神色严肃，“它开始‘蜕变’了。”

　　赫苏特想起她在行动前所说的话：“因为深渊之骸？”

　　按照萨洁尔的说法，深渊之骸是深渊毁灭的象征，就像人类死后遗留的尸骨，具有联系神国与主物质世界的特性——因而，作为神国延申的神孽可以在深渊之骸的促进下获得更快的成长和进化。

　　连大主教都不知晓的隐秘知识……这位神秘的北地领主究竟通过什么样渠道了解？

　　“哈贝伦领不应当出现深渊之骸。”

　　萨洁尔一边说，一边对着红龙比划出略显奇怪的手势，后者便从喉咙挤出奇怪的轰隆声响，像是涡轮转动起来的声音，水雾从它交错的利齿之间溢出。接着，红龙弯下脖颈，再一次喷出翻滚的龙息。

　　和上次带着灼热到扭曲空气的龙息不一样，这次的龙息呈现出一股腐朽的灰白色，没有任何高温逸散开来。在龙息扫过的地方，空间出现了层层叠叠的虚影，那从地下室流淌而出的光海也停滞下来，回荡在耳边的祈祷声失去了来源，无声无息地恢复了安静。

　　“查尔斯没有说过这一点。”赫苏特说。

　　查尔斯就是一直跟随着皇家骑士团的天启教会大主教。

　　“没错——因为深渊之骸应该被封印在圣城。”萨洁尔眉宇紧皱，“你可以把它看作深渊的缩影，这位它赋予了某种堪称陆上神国的特性，如果培养神孽的器皿是深渊之骸，最后孵化出的是什么东西……这可不好说。”

　　“‘陆上神国’？”赫苏特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和它联系最紧密的一个词，“神降？”

　　“一般来说，不会这么夸张，主物质世界的屏障并没有这么脆弱，但我们必须做好准备。”萨洁尔让伯恩和巨龙战舰联系，做好准备，然后把视线转向了一直默默跟随在他们身后的麦隆斯。

　　和一开始相比，麦隆斯的身上多出了面积不小的炼金改造的痕迹：无机质的义眼替代了他原本的眼睛，一些闪着微光的纤细导管束从他的脑后伸出，有生命似的悬停在半空中，在行动间，末尾会飘出朦胧的光晕。

　　这是以凡人之躯承受神降的代价。

　　在神力的影响下，麦隆斯的神经和灵魂变得更加接近旧神，他所听到的、所看到、所感受到的都来自旧神，只是因为凡人无法理解神明的想法和存在，它们才变成了不可控的呓语和谵妄，让混乱无时无刻不在侵占着理智构筑的防线。

　　奥格文得的炼金改造正是在帮助他稳住自己在主物质世界的形态，以免某一天彻底崩溃，要么在主物质世界与神国的夹缝里被碾碎，要么变成……神孽，邪神之力在现世的象征。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麦隆斯的异变也成为了他们监控秩序之神的窗口：一旦秩序之神的神力过分靠近主物质世界，那些呓语和谵妄就会影响到麦隆斯，间接地警告他们旧神的境况不太稳定。

　　前段时间——在圣殿公国内的秩序之神教堂出现异况的时候——麦隆斯身上的症状格外严重，包括近距离面对神孽的时候。这也是北地抓紧时间试航巨龙战舰的原因，他们必须抓紧一切有生力量来发展。

　　“没有情况。”麦隆斯的义眼缓缓聚焦，“他很……安静。”

　　“哪还会是什么？”伯恩忍不住开口，“这里可是温梅拉特斯，秩序之神的教堂……”

　　“秩序之神的象征里不包括‘光’。”萨洁尔缓缓说，“是曜日之神。”

　　她的语气冷冽：“通知奥格文得，‘方案二’。”

　　*

　　无尽深渊号，驾驶室。

　　刺耳的警报突兀地响起。

　　【警告！神国出现紊乱辐射，主物质世界出现30.7%共鸣度的[定位]反应】

　　【监控塔正在输出旧神[媒介]……】

　　在观测窗口外，黑暗一瞬间沸腾起来。它们尖啸着翻涌，目标却不是这座可恶的、难以摧毁的堡垒，而是更远的地方——黄昏之地的前线，与主物质世界交融的、脆弱的缓冲带。

　　无尽深渊号装载着最完善的信息处理模块，几乎是在警报响起的下一刻，全息面板就展开在提拜马眼前。

　　【监控对象：秩序之神；污染倾向：73；状态：在线[已锚定]】

　　【监控对象：曜日之神；污染倾向：94；状态：脱离[未锚定]】

　　【监控对象：星辰之神；污染倾向：82；状态：在线[未锚定]】

　　【监控对象：深渊意识；污染倾向：99；状态：脱离[已锚定]】

　　【监控对象：世界树；污染倾向：92；状态：脱离[已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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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快速扫过面板，最后定格在“曜日之神”一行。

　　影响已经蔓延到十字山精灵的信仰上了么……

　　这个念头飞速闪过，他冷冷地开口：“反应堆负载，加速行进。”

　　【无尽深渊号已接收指令】

　　【预计到达可传讯区域的时间为：深渊时间3天16小时7分后】

　　*

　　圣城。

　　祈祷室里，扎格三世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着视线里的神像，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迟缓地转动一下，接着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逐渐恢复了原先的神采。

　　“有趣、有趣——”他脚边的影子蠕动着组成人类的五官，吐出属于阿克普利因的声音，“神降吗？”

　　“伪神卑劣的把戏罢了。”扎格三世毫无波澜地说，好像在这间有着最高级防护体系的祈祷室出现被废除的神谕官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个窃取我主恩赐的蟊贼。”

　　阿克普利因哈哈大笑。

　　“作为热爱教会的神谕官，我当然要注重每一座教堂的发展。”他用狡猾的、畅快的口吻说，“哪怕是位于哈贝伦领、远离秩序之神荣光的温梅拉特斯教堂，他们也有资格接触深渊之骸——那里的每一名神官都非常感恩我，感恩我的暗中援助让他们得以发展成东地最大的教堂，谁叫自私自利的圣城总是把控着所有上升和知识的渠道呢？”

　　扎格三世已经拿起了权杖，蒙蒙的光辉从他的躯体里溢出，带着某种超然的、神圣的伟力。阿克普利因与他一同沐浴在辉光的笼罩里，原本虚幻的阴影却更加凝实，几乎要凝聚成一具实质化的躯壳，像是得到养分后滋长了更多力量似的。

　　“秩序之神的神力么。”他骨碌碌转动着眼球，“你只会借助神术的力量么，扎格三世？既然在我离开后，你可以了解到永恒计划，那你应当明晓，作为神的代言人，你背负的象征会导致你每使用一次神术，秩序之神投放于主物质世界的‘定位’都会迎来大幅度的增长。”

　　“你想害死这个世界的幸存者么？”他用悲悯的语气说，像是高高在上的垂怜，“他们好不容易苟活到如今，却要为教宗的无能付出代价。“

　　神国的虚影已经出现在了信仰之海的上方。

　　所有圣城的信徒都虔诚地跪拜在地，大声地向这份神迹祈祷。

　　但在下一刻，他们祈盼的神迹毫无预兆地消散了。

　　扎格三世慢慢放下举起权杖的手，看向了北地的方向。

　　*

　　【守望号常规力量反转——】

　　【正在填补主物质世界缺口，请保持A-06模块稳定供能……】

　　【汲取之井正超负荷运转，目前负荷率：57.3%】

　　在北地上空，呼啸的魔力搅动着云层，能量火花以极高的频率跳动着，勾勒出这股庞大魔力的最终走向——巨龙山脉。

　　元素夹层里，恢宏的力量纷涌而出，在其中掀起山崩海啸一般的巨大动静。所有超凡者都受到了影响，在他们的魔力视野里，大量混乱而无序的线条背后透露出元素夹层隐约的影子。

　　主控室里，奥格文得看着地图上某个极其明亮的光点快速闪烁着，像是在和什么东西产生共鸣，接二连三亮起的细光几乎布满了小半张地图。

　　在达到临界点之前，那光点的闪动却突兀地停滞下来，直到缓缓黯淡。

　　过了一会儿，新的提示从面板上跳出：

　　【打击目标［缺乏媒介，无法解析］的［定位］正在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