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有可原》明也

1、第 1 章

　　唐心怡，一个平凡无奇的名字，配上平凡无奇的容貌，再配上平凡无奇的聪慧，就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女人，大概也会有一个平凡无奇的人生。但凡是人，总得有点闪光点，有的人闪得和太阳一样，要把人的眼睛给刺瞎了，有人的就像羸弱的萤火虫一般，连光芒都那么无力。
　　唐心怡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接受自己的平庸，因为总有人在提醒她不如别人。这个别人便是小她两岁的妹妹唐心妍。唐心怡觉得投胎真的是一个技术活，明明是同一个爹妈，她集合着爹妈的缺点而长，唐心妍却能集合着爹妈的优点而生。她爸爸是个高学历的聪明人，小有资产，但是相貌平平，所以可以娶了智商平庸，但美貌的妈妈。她继承她爸平庸的外貌，却没有继承她爸的聪明，继承她妈妈的平庸之上，却没有继承她妈妈的聪明。唐心妍则不然，又从聪明，又貌美，所以父母的偏爱也就成为意料之中。长大后的唐心怡挺能理解她父母的，毕竟谁不喜欢聪明又漂亮的孩子，连她都觉得唐心妍真的是漂亮又聪明，比她见过的所有女孩都漂亮聪明。
　　但凡她妈妈带着她和唐心妍一起出门，别人都会来一句，妹妹长得真漂亮，情商高的还会来一句姐姐挺文静的，情商低的，就会说姐姐长得不如妹妹好看，看着竟不像妈妈亲生的。虽然是听惯了，但是还是挺扎心的。唐心怡从小听着别人夸唐心妍漂亮，都听得耳朵都长茧了。
　　大概从外人口中，唐心怡唯一可听到的表扬，便是性格好，懂事。唐心怡觉得自己大概也不是天生就是性格好，懂事，而是实在争不过，再不以性格好懂事来博取一点注意力，大概会是一个非常讨厌的存在，说穿了，就是自卑逼的。
　　很小的时候，唐心怡就知道，人生大概没什么公平可言，就像她从小努力读书，却连一个普通的大学都考不上，也认清自己没有读书的天赋，唐心怡决定不继续学习，而去工作。她从来没见过她妹妹努力读书，但是却轻轻松松了考上了本地最好的一所985大学。
　　就连找的工作都被她父母认为是一个不入流的工作。没错，她现在是一名化妆师，她父母觉得这个工作不体面，让她辞职好几次了，但是她都不同意。不是有句话说，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谁不想当个漂亮的女人，而自己也不懒而已，如果当个化妆师，一定能把自己化得漂漂亮亮，因为她是没有勇气去整容的。有次无意间和她妈和唐心妍开玩笑说去整容，被她们严厉否决，唐心妍还给她找了好多整容失败的负面照片新闻和照片给她，而且隔三岔五的就给她发，弄得她对整容都有心理阴影了。或许只是期待着有一天，她和她妈妈，她妹妹一起出门，不会在被人说，妹妹长比姐姐好看多。虽然这个念头很快被唐心怡觉得幼稚又肤浅。
　　父母虽然极力反对她当化妆师，但是唐心妍却很支持她去做她喜欢做的事。虽然吧，从小到大，她被唐心妍抢了不少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且唐心妍也绝对不会叫她姐姐，都是直呼她唐心怡，大概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处处不如她，不服这个姐姐。不过属于那种她可以欺负自己，但不准别人欺负。
　　小时候，她性格比较沉闷，又不懂得与人交往，被同班同学欺负，也不懂反抗。后来被唐心妍知道了，明明比自己都矮半个头，那么小小的一只，竟然要为自己出头，和她的同学打了起来。那时候唐心怡才发现，唐心妍打架有一股狠劲，把那女同学往死里打，凭着这股狠劲，那小小一只，竟然打赢了。直到现在，唐心妍那股狠劲对她还有威慑感，唐心怡那时候，也就明白打架不再谁更强壮，而是比谁更能豁出去，更不要命！与其说从小到大她处处让着唐心妍，不如说，既争不过，也怕她。
　　虽然家里知道她是化妆师，但是具体的工作的内容，她是瞒着家里人，特别是瞒着唐心妍。因为她的活有些杂，有给新娘婚宴上跟妆的，只是这些活一般都是周末节庆假期。前段时间化妆学校里的李姐给她介绍了个活，说是给本地最好的KTV里的公主们上妆的。她看自己最近没什么活，闲着也是闲着，而且又能练新教的新技法，便同意了。
　　于是，她接触了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公主们。按理解的话说，能把这些公主们辞后好了，以后什么刁钻的客人都不怕了。这里的公主们从事着被人看不起的职业，自尊被践踏，必然从别处寻回来，有些人迎合客户，而不得不委曲求全，如今变成客户了，自然也会如此。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公主都这般，也有一些性格还不错的。
　　从小唐心怡都是属于话少，特别喜欢观察周围形形色色的人。大概是从小练就的一种本事，总是会忍不住观察那些被观察者的性情，然后把他们归类，以便应对。所以在大部分人眼中，她都是性格极好，好脾气的人，其实她只是事先观察，先避开了他们的锋芒罢了。
　　也不是所有公主都愿意掏腰包让她们这些化妆师给她们化妆，其中有一个公主，引起了唐心怡的注意，那个女孩叫安娜，这种逢场作戏的女人们，大部分都会给自己取个花名。最先引起唐心怡注意的是，这个年轻的女孩很漂亮，这是一个她觉得少数可以和唐心妍容貌上可以媲美，属于天生丽质的女孩，年龄大概也和唐心妍差不多。其实安娜不化妆就很好看了，她却化最浓的妆艳，大概并不想被人认出她原来的样子。她从来不会请她们给她化，却总是偷偷观察她们化妆的技法。其实好看的人化妆，大概就是锦上添花吧，怎么化都差不到哪里去。其他化妆师挺不喜欢她的，毕竟她们学化妆的时候，都是教了学费的，这姑娘偷师，无异于和偷窃似的，一毛不拔，从来不请她们，而且性情也高冷，不怎么搭理人，自然就招人讨厌。
　　女人多地方，口舌是非就多，其他化妆师不喜欢她，就连其他公主也不喜欢她，因为她是店里最红的，被点的最多的，小费也拿到让人眼红，却如此小气。于是安娜人后就有个外号，叫野凤凰。
　　“瞧她那么拽的样子，真当自己是凤凰啊，再多也不过是个野凤凰！”说话的叫丽娜，长得还可以，据说安娜来之前，她是最红的。她不说安娜是野鸡，已经算客气的了，因为她自己也是干这一行。
　　后来不喜欢她的人，在她背后都这么叫了。
　　毕竟是本地最大的KTV，还是比较正规的，明面的规矩是不允许公主们和客人出台的，反正所有的公主都说自己不出台，出了KTV有没有和客人私下联系，就不可而知了。
　　其实据唐心怡的感觉，这里很多人还会留在这里干很久，但是她觉得安娜不属于这里的，她想大概是缺钱吧。
　　在这里工作的女人，有一部分是生活所迫，有一部分没什么生活技能，又不用愿意出卖自己廉价的劳动力，相比之下，在这里当公主的，来钱是比较轻松容易的，这是她们的自尊换来，以及一些健康。长期在夜场上班的人，因为喝酒熬夜，气色总不是那么好，所以她们这些外聘的化妆师就开始展露化腐为奇的作用。唐心怡觉得，对大部分来说，生活都是不容易，生活给所有的东西都标好了筹码，都在于各自的选择，当然那些人生开挂的人不算，比如她妹妹唐心妍。
　　虽然安娜的人缘很不好，但是却也没有什么人在明面上得罪她，因为她毕竟相当于店里的红牌，放在古代，那就是花魁般的存在，所以经理特别护着，毕竟是下鸡蛋的母鸡，得爱护着。
　　听其他姑娘们说，这安娜在她们面前和在顾客面前简直是截然相反两种面孔，特别能装，可男人就吃她那一套。在安娜的顾客群里，大部分顾客质量都挺高，而且都成了她的老顾客，有来店里，只要她在，就必点她。所谓质量高的客户，就是素质不错，至少人前装得人模人样，不会故意刁难人，出手又大方阔绰的客户。
　　其实唐心怡倒是有些好奇，安娜在客户面前到底是一副怎样不同的面孔，只是她一直没机会看到，毕竟她都在专门KTV专门准备的化妆室里，进出都是KTV后门进出的，很少有机会到前台。所以她从未看过安娜的另一副面孔，对于安娜的事，她都是听别的姑娘们说得，毕竟她是最不缺话题的那一个。
　　虽然她和安娜经常能碰面，但是基本上没什么交集，偶尔说上一两句话。公主们都是黑白颠倒的生活，至少白天都休息得不错，但是安娜似乎连白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经常一个人缩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睡觉。有时候休息室没什么人的时候，唐心怡会顺手拿个小毯子给她盖上，唐心怡觉得大概是因为觉得她长的好看吧。自从给人化妆之后，唐心怡心态有好很多，大部分人都是和她一样的普通人，这种像唐心妍，安娜这样天生丽质的姑娘还是少的。不过有人的时候，唐心怡是从来不会多事的，毕竟安娜是一个被孤立，被其他姑娘讨厌的人，自己不想惹麻烦，她就安安静静的打一份工而已。
　　唐心怡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有天赋的人，只能靠勤能补拙的笨鸟，所以她做事总是很踏实，踏实这是别人给她的评价。就连上班，她都习惯性的提早一些，比如下午四五点上班，她通常是提早半个小时到的那种，她觉得自己不能让人觉得厉害的话，就让人觉得她靠谱就行了。
　　这天她和往常一样，提早了半个小时上班，在进入休息的时候的时候，她碰到了气色很差的安娜，那一张脸苍白得像一张纸，一看就是不舒服，不舒服还来上班，真的是太拼了。这样病怏怏的姿态，竟然让唐心怡看着有种病西施我见犹怜的感觉，美女就是美女，连生病都比别人好看。
　　“你没事吧？”大概因为休息室里就只有她和安娜，所以唐心怡本能的开口问道，语气里透着几分的关心。
　　大概是自己与人和善的缘故，安娜并没有给自己甩那副我不想理你生人勿进的脸色，这竟然让唐心怡心里有些高兴，有种自己被安娜小小特殊对待了一下，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病了，让她生人勿进的气势弱了。不过安娜并没有开口回答她的话，只是摇了一下头，便躺到了沙发上，卷缩成一团，看起来相当痛苦难受。
　　唐心怡作为经常和女人打交道的人，据她的观察，安娜可能是痛经，因为若是其他病，难受成这般模样，就算再缺钱，也不能不在意自己的命，那就有可能是有些女人常见的毛病痛经。她以前念书的时候，同宿舍的舍友，就是每月必痛的痛经患者，所以还是觉得挺像的。
　　“你是痛经吗？”唐心怡问到，其实人家痛经，又不愿意搭理自己样子，正常自己也不该多事的，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忍不住关心她了。当然她也没指望安娜会回答她，毕竟安娜总是给人一副不想和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有交集的姿态，未必会搭理自己。
　　人大概是在难受的时候，总是最脆弱的吧，她见安娜微微点了一下头，果然是痛经。
　　“你等我一下。”唐心怡拿了自己的手机便从KTV后门出去了，附近药店买了一盒的益母草颗粒。
　　买了益母草颗粒之后，回到休息室，唐心怡用一次性纸杯，用自己保温杯里开水泡了，然后来到安娜躺的沙发前。
　　“喝一杯益母草颗粒，可能会好一些吧。”唐心怡对卷缩成一团躺在沙发上的安娜说道。
　　安娜睁开眼睛，看向唐心怡，眼神里是有些迟疑的，似乎并不想欠人人情。但是大概是因为真的太难受，她在迟疑了片刻之后，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接过了益母草冲剂。
　　“谢谢。”安娜对唐心怡说道。
　　“既然不舒服，应该回家休息，再喝冰酒，对身体很不好。”这大夏天的，KTV里的酒全都是冰镇的，痛经再喝进去，简直是雪上加霜，不把自己疼死才怪。
　　“我很缺钱。”安娜说着，很勉强的笑了一下。
　　“有点烫，小心点。”唐心怡其实也猜到了她缺钱，但是没想到这么缺钱，也是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会这么虐待自己。自己和她交情也不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提醒她小心喝茶。
　　“多少钱？我算给你。”安娜看了一眼柜台上一整盒刚开的益母草颗粒，知道是唐心怡特意跑去药店为自己买的。
　　“没什么关系，我也要快来的，自己也用得到。”唐心怡随口说道，显然没打算向要安娜要钱，说着并把盒子里的益母草颗粒放进自己的包里，剩下最后两包的时候，把最后两包递给安娜。
　　“晚上回去再喝一包吧，你下班都很迟了，药店都关了。”唐心怡说道。
　　安娜被唐心怡硬塞了两条益母草颗粒的时候，并没有马上拒绝，而是盯着唐心怡看。
　　唐心怡自小对自己的容貌并不自信，虽然已经化妆过了，但还是觉得不自在的把脸扭开，化妆给她带来一些些的自信，但是这个自信是虚的。
　　“今天你帮我化妆吧，我算钱给你。”安娜说道。
　　唐心怡诧异，这一毛不拔的安娜竟然请自己给她化妆，大概是因为不想欠自己人情。
　　“好啊。”唐心怡欣然同意，心想等下她的化妆师伙伴们若是知道安娜今天请自己给她化妆，大概都会惊呆了吧！
　　“我躺着，可以吗？”安娜喝完益母草颗粒后询问道。
　　“可以。”于是唐心怡拿出自己吃饭家伙，开始给安娜上装，遵循安娜平日上妆的风格，当然她有自信可以比安娜自己化好看多了，但是唐心怡若是把安娜化得太过惊艳，大概今晚又要喝不少的酒吧。
　　“你本来就好看，不敢把你画太惊艳了，怕你今天会更多人缠着你，让你喝更多的酒，等下次我免费给你化，绝对可以化得很好看。”唐心怡说道，就怕安娜觉得自己业务能力不过尔尔，今天她是保留实力，绝对不是业务能力不过关。
　　“好。”安娜闭着眼睛，气息很弱的回答道。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唐心怡觉得安娜刚才嘴角微微上扬，但是她有些意外，安娜竟然同意了，唐心怡看着自己手下那张天生丽质的脸，心想，其实这张脸，不化才是最好看的，毕竟是纯天然的，这五官，这皮肤，真不比她家的唐心妍差。也不知为何，给安娜化妆，唐心怡竟然觉得有些高兴。
　　也不知是刚喝的益母草颗粒的作用，还是因为唐心怡那轻柔在自己脸上的动作，躺在沙发上闭眼让唐心怡给自己化妆的安娜感觉自己肚子似乎没有那么难受。
　　等唐心怡给安娜快化完妆的时候，其他化妆师和公主们也陆续来到化妆师，看到安娜竟然让唐心怡化妆，都十分惊讶。
　　“哟，今天是什么日子？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铁公鸡竟然也拔毛了。”丽娜冷嘲热讽的说道。其实安娜确实是铁公鸡，因为大家只见她赚钱，不见她花钱，就连她自己穿的衣服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套。
　　安娜一向懒得搭理丽娜的挑衅，当作没听到。
　　丽娜见安娜毫无反应，说多了自己也觉得没趣，也就不再多说了。
　　等化妆完，安娜添加了唐心怡为微信好友，把化妆的钱转给了唐心怡。
　　唐心怡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添加安娜为好友，她看了一下安娜的网名，竟然叫静静，想到网上那常用的梗，我想静静，不自觉地就笑了。
　　“怎么了？”安娜见唐心怡看着手机在笑，不明白她在笑什么，便开口问道。
　　“我想静静。”唐心怡含笑说道。
　　“什么？”安娜疑惑的看着唐心怡，她似乎不明白唐心怡突然说想自己。
　　唐心怡心想，安娜不会是山顶洞人，不知道这个梗吧。
　　“没事。”唐心怡马上否认道。
　　安娜也没再追问什么，而是继续躺在沙发上休息，因为距离上班还有段时间。
　　唐心怡就接下一个活，给其他公主们化妆，不过偶尔她还会抽空的看看安娜，还是卷缩成一团，大概肚子还难受吧。
　　唐心怡连化了几个公主后，也快到了安娜上班的时间。
　　“你好些了吗？”唐心怡在安娜去卫生间的时候，她也正好去卫生间小解的时候问道。
　　“好多了。”安娜对着卫生间的镜子补了口红淡淡的说道，似乎恢复了平日的状态，好似刚才疼得卷缩在一团那个并不是她。
　　唐心怡看着安娜若无其事补口红的样子，真的被她惊艳到了，她突然觉得安娜比唐心妍好看，有种很坚韧的感觉。因为她知道安娜刚才进卫生间的时候状态还是不太好，显然不可能一瞬间就不疼了，那就是装出来的，她想安娜也是个狠人，对自己有一股狠劲。
　　“今天尽量少喝一些酒吧。”唐心怡不放心的交代道，说也奇怪，人和人的距离，似乎就这样不经意间就拉近了不少。
　　“嗯。”安娜轻轻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