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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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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那夜,章顺帝在宫里设宴,在京的皇族宗亲都会去。
豫王府和英王府同一条巷子里的,约定一同出发,两家的车驾便一前一后入了宫。
汉王车驾跟在他俩后头,稍稍疑惑:“这俩兄弟关系有这般好么?”
汉王尚未娶妃,身侧只一个贴身小厮。小厮道:“豫王府、英王府离得近,指不定是恰巧碰上罢了。”
“或许。”汉王指尖点了点唇,没多在意,反正现在大局已定,章顺帝这皇位也坐了几年,只要他不傻,这皇位总不能说丢就丢,他还不如老老实实做个封王,好歹体面过日子呢。
宫宴尚未开始,大伙儿都在殿里闲坐着。
贺灼他们来得早,一进宫殿只那么几个人——两宫太后、几位太妃以及先帝幼子稚王。
见豫王、英王这两对相携而来,众人眼里都不免闪过惊讶,这四人相继坐下后,孟太妃招手让贺景止贺楚楚兄妹到跟前来,与他们差不多大的小皇叔一同玩耍。
英王母妃淑太妃问:“此番归京定是辛苦的,我儿身体可还好?”
英王答:“儿子一切都好。”
淑太妃又问:“王妃舟车劳顿,近日可歇息好了?”
英王妃道:“谢母妃关怀,儿臣无事的。”
淑太妃其实不太喜欢这个儿媳,但她不乐意做这个恶人婆婆,这些年态度一直淡薄些就是了。
不久汉王也到了,对着两宫太后、几位太妃问了安好,又给两对兄嫂请安。他话本身也不是很多,坐下后,便闷头嗑瓜子,无聊到发指。
这时他母妃周氏也看了看成双成对的豫王、英王两家,顿感自己儿子又输了一头。
陈太后偏偏这时开口:“乘风今岁几何?”
乘风乃汉王的字。
突然被点名的汉王没反应过来,周太妃只得替他回道:“也有弱冠之年了。”
甘太后在旁道:“与皇帝同一年的,大不了多少。”
陈太后问:“这般岁数了啊……可有议亲?”
汉王突然成了全场瞩目之人,贺灼等往后一靠看戏,尤其贺灼,心里庆幸道:“也不知晓太后什么爱好,尽管着人家有没有成家,好在我不管如何说都已有王妃,不然今儿这问话也得有我一份。”
汉王表情迷茫,似乎没想到难得回京,居然被人惦记着这档子事儿。
淑太妃道:“汉王……似是还未定过亲。”
这样看来,自家儿子还是顺眼点的,男儿生来两件大事——成家立业,起码家成了。
甘太后“嚯”了一声:“那是得赶上议程,不说最小的稚王,你其余弟兄多少也有些眉目。皇室这一代人丁稀薄,这事慢不得。”
陈太后抬手抹了抹眼尾,近日来为了筹备宫宴忙活,今日又整日盯着布置的宫人临急临忙不出差池,现下居然是有些困倦了。她道:“后面些时候京中不少热闹宴会,回头理出来,叫乘风自己去相看着便是了,若是登对的,哀家便做主了。”
汉王闻言,松了一口气。
好歹不是像给皇帝、豫王相看时那么大场面的选秀呢。
贺灼倒是有些失望,他觉得陈太后就是抓着自己和章顺帝的羊毛来薅。
甘太后忽而问:“顺王妃那一胎何时生?”
在座哪个不关注这件事,她一问,不少人面色变了几变,陈太后道:“伏月时候怀的,算着日子,开春左左右右吧。”
孟太妃悄声问儿子:“寻音身子可还养好了些?”
孟太妃声音是足足小的了,但奚杳本身也有内里傍身,虽不厉害,但这时候也听得清楚,于是他好整以暇地看着贺灼,看看他如何回答。
贺灼也悄声回道:“好是好了些,但儿子听闻女人生子宛若走一遭鬼门关,还是不忍叫他疼。”
孟太妃:“……”
孟太妃笑他:“不过是心疼你媳妇儿!不似你那死鬼爹,当初非缠着我给他生个儿子。罢,你夫妻二人做主就好,母妃成天念叨也不能凭空变出个孩子来,你说可对?”
贺灼奉承:“母妃说的是。”
奚杳听罢,这才放下心来。
贺灼笑着偏头,望见少年放松下来但又立马挺直了腰杆的模样,问:“怎么了?”
奚杳扶着头冠,道:“有些沉。”
今日进宫的妆发皆是胡嬷嬷与侍女一手操办的,胡嬷嬷心想着虽说是家宴,但大昭顶顶尊贵的女眷可都会在场,况这等佳节,大家肯定都是盛装出席,她家少爷好说是豫王妃,若太过于简单未免叫人瞧轻了去,但又不忍太过累赘,千挑百拣的选出来一顶千叶玉鸾冠,配上几支凤钗便也算了,但奚杳到底不是正经女子,不常戴这些,还是觉得重了些。
“沉?”贺灼说:“那便去换了就是。”
奚杳扫了一圈,英王妃头上比他更加繁复、几位太妃也各有千秋,两宫太后更是顶着看着都脖子疼的凤冠,他头上的确是最简便的,这时候再矫情反倒落人口舌。
他摇了摇头,道:“罢了,不过一晚,没什么紧要的。”
贺灼皱了皱眉,向着奚杳坐近了些,探出一只手抚向后人的脖颈。
奚杳吓了一跳,压着声音:“你做什么?”
“不是说头冠沉么?又不肯去换简便点的,你那么娇贵,待会脖子酸又哼哼,我可不得给你揉揉?”贺灼嘴角噙笑,修长的指尖力道刚好地按压着奚杳的后颈。
奚杳耳尖有些红,环视周遭,大家都没注意这边,几位老太太又换了新话题不知道在聊什么,英王夫妇和汉王都在磕瓜,几个孩子自顾自玩耍,但脸皮薄的豫王妃殿下企图拍掉他的手:“那么多人在呢。”
贺灼笑道:“正儿八经拜了堂的夫妻呢,你怕什么?”
“仔细叫人笑话你。”奚杳抓着男人的手不让他动了,“堂堂豫王,这像什么话。”
贺灼反抓他的手,道:“笑话我的人家中定没有这般矜娇的夫人,他们不懂。”
豫王妃殿下目瞪口呆。
堂堂豫王真是好不要脸。
恰巧这些话被不远处发呆的汉王听见,他虽无意听,但奈何内力深厚,还是听见了。登时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这满口都彰示着“我是老婆奴我骄傲”的男人是谁?!他绝不承认是贺灼!汉王印象中的二哥贺灼,都是冷静自持的,怎会如此不要脸!
汉王再看看英王夫妇,英王其实很馋甜瓜等零嘴,但英王妃不许,英王只好作罢。
汉王:“……”
很好,又是个妻管严。
汉王看着两位哥哥,深感娶妻会迫使人变得不像自己,不禁陷入了沉思。
所以该如何糊弄过两宫太后及几位太妃的催婚?
汉王不懂,汉王害怕。
后来陆陆续续来人了,贺灼才将手从奚杳颈后拿开。
人来得差不多时,有位宗亲步履踉跄地进了殿内,相熟的人笑他:“这是做坏事被抓了啊,丢脸。”
那位宗亲“呸”了一下:“你才被抓包了。我且告诉你,我方才来时看到,定承、武威两位殿下是一同来的!你就说吓不吓人吧!”
此话一出,周遭都寂静了。
先前嘲笑他的那位宗亲怔愣了一瞬:“她俩……一同来的?”
“那倒也不是只她二人,还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不过我观老太太被那两位烦得透顶了。”那位宗亲补充道。
奚杳看众人神色皆不对,于是小声问贺灼:“母亲与武威大长公主姐妹俩凑在一块有什么不妥的吗?”
不只是他,一些年纪小的宗室也面露不解。
毕竟武威大长公主离京也有十来载,就连贺灼也不过在幼时见过其几面,但这几面却是叫他忘怀不了。
武威大长公主贺舞雩,乃是太皇太后的幼女,也是定承大长公主嫡亲的、一母同出的妹妹,平武皇帝的龙凤胎姐姐,今上的亲亲小皇姑,身份也是顶顶尊贵的了。
因着太皇太后生产后伤了身子,没有过多的精力同时照顾一双儿女,是以作为长女的定承大长公主也会帮着照顾一二。
一些老宗室记得,其实两位殿下一开始很和和美美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也忘了是从何时起的了,两位殿下忽然就相看两厌了,每逢见面必互相阴阳怪气一番,这算两位心情较好时的表现了,若是心情糟糕的,怕是直接演变为掐架了。
而且这两位在做公主时,一位是颇得皇帝宽容的长公主、一位是皇帝最宠爱的幼女,无论何时吵起来都没人敢奈何她们,皇帝甚至还会责怪臣子们大惊小怪,有言:朕的两位公主这叫真性情,诸位爱卿不懂。再到后来平武皇帝即位更是没人管得了她们了,平武皇帝自小看着两位姐姐吵,都能做到泰然处之了,甚至还能在姐姐们吵到口渴时各自奉上一杯清茶。
正是前后两任皇帝这般纵容之下,两位长公主吵到及笄、吵到定亲、又吵到成婚、生子,直到武威大长公主生下儿子后离开了郢京城,这京中才安静下来。
但是,一旦武威大长公主归京,宗室们又得回归被这两位支配的痛苦。
听罢缘由,奚杳目瞪口呆:“母亲……不似这般人吧?”
在他的印象中,定承大长公主向来都是温和宽容的,一点都不像能和一个人吵吵闹闹那么多年的,何况还是自己的亲妹妹。
贺灼眼神怜悯:“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不多时,武威大长公主人尚未到,声音便先到了:“好了,皇姐方才不是说这天儿冷得厉害么!这马上就要到了,里头就是暖和的了,这怎又走慢了些?不成还怕里头的宗室?”
定承大长公主浅淡地嗤笑一下:“本宫瞧着是里头的要吃了你。进去啊,何苦等我与母后?”
里头的宗室:“……”
您二位吵就吵呗,何苦拉无辜人下水。
却是太皇太后率先入的殿,老太太面容无奈,由众人迎着坐到陈太后上首了,气得直笑:“那俩死丫头,一路嘴没停过,听得老身好一阵吵!”
老太太说话间,入口处便出现两抹高挑身影,皆是喜庆的红绡斗篷。
左侧那戴着紫金玉凤冠的妇人眼尾一睨:“谁道皇姐多年了嘴皮子功夫依旧厉害,我是不想吵的,着实耐不住。”
定承大长公主:“说到底不过你自己嘴痒,我倒还不想与你吵呢。”
太皇太后好笑道:“你们两个安静点吧,这像什么话。”
两位殿下嫌弃地看了对方一眼,一左一右两个方向走了,定承大长公主自是寻到宝贝义子这头来了,另一位则是走到儿子安郡王那头,也坐下了。
见识过后的奚杳:我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