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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上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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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五十,斐寒推开自家大门,他穿了一身米色家居服,头发松散着,显得十分随和可亲。
他昨天夜里上网找攻略,找到凌晨十二点,发现穿着上已经没有什么可进步的,只好从其他地方下功夫,研究发型到夜里两点。
出门前,斐寒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将困意从身体里赶走。
等自己完全清醒后,斐寒提上保温桶,走向对门。
他早就想好的那段开场白,已经在心中默念了上百遍,但斐寒心中仍然忐忑,他担心一见到楚纪西,他就变成了木头桩子,一句话也说不好。
提着保温桶的斐寒,沿着走廊一路向前,越走越近,同时,也越走越慢。
他心想:他还是没能充分准备好以邻居身份和楚纪西相处的细节,他需要更多时间去揣摩。
如果今天楚纪西也早他一步出门的话,他能多出一天时间来揣摩来准备。
然而,斐寒转而又想,凌晨四五点钟就起床,楚纪西的睡眠时长肯定不够,影响身体健康。
他盼着见他,又没有充足的勇气见他。
斐寒胡思乱想间,迈出的脚步终究是一步一步抵达了楚纪西家门口。
看着面前闭合着的黑色木门,斐寒轻轻呼出一口气,垂在裤缝处的手指微微抬起。
就在这时,门锁转动了一下,轻微的“咔哒”声响起,门打开了。
楚纪西出现在门后,一身修身黑西装,领带结一丝不苟,冷白色皮肤在壁灯映照下显出瓷质的光泽,矜贵俊雅。
斐寒的心乍然间砰砰作响,身体的所有器官都不在他的掌控之内了。
他努力地想组织语言,想背出熟烂于心的开场白,可是脑袋却已经被巨大的惊喜砸得晕晕乎乎。
楚纪西总是出现的这样巧,他又生得这样好。
斐寒觉得他那颗乱蹦的心没有任何罪过,怎么能不为楚纪西心动呢?
“斐寒,谢谢你的好意,以后不用送了。”楚纪西微微皱眉,语气是惯常的冷。
斐寒却在这句惯常的冷漠语气中,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易觉察的虚弱。
他晕眩的脑袋,热烫的后脖颈,砰砰作响的心脏倏忽间冷静下来。
他看到楚纪西光洁的额头上有薄薄汗珠,原本淡色的唇颜色更浅了。而楚纪西呼出的气息中还带着股灼热。
楚纪西在发热。
斐寒下意识拧紧了眉:“你病了?”
楚纪西没有承认,只重复道:“以后不必再送了。”
斐寒没有纠结送不送养胃粥的事,他皱着眉道:“我带你去医院。”
楚纪西抿唇,语气越发冷:“邻居先生,我没空。”说完后,楚纪西便走出了自家的大门,将门锁好后,一言不发地往电梯方向走过去。
斐寒提着保温桶,视线紧紧锁在楚纪西身上,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
果然啊,他一向是个运气不好的人,准备了很久的开场白就这样被他搞砸了。
半晌,斐寒忽然反应过来,楚纪西现在只身一人,生病了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体,总得有人照顾他。
斐寒领着保温桶,快步过去按下了另一侧的电梯。
万幸,他到停车场的时候,楚纪西刚刚发动轿跑朝外开,斐寒连忙上车跟了上去。
楚纪西的车驶上公路后没多久,就上了高架,一直朝城郊开,还为苏醒过来的A城市中心被他甩在了身后。
斐寒一路跟着,从天色泛着昏黑,到天边被朝霞染透,最终抵达了城郊的墓园。
斐寒没有开进墓园前面的停车场,而是将车停在了路边。
他知道楚纪西每天这么早出门是干什么了,
他来陪他妈妈。
楚纪西高中时候,每次放学放假,同学找他聚餐他都不去,斐寒好奇过楚纪西假期里都干什么,偷偷跟踪过。
几次之后,他便发现楚纪西是去陪他生病的妈妈。
斐寒没去打扰楚纪西,只盯着不远处停车场里的黑色轿跑,默默出神。
斐寒很小的时候,他父母便离了婚,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他没有自理能力的时候,像个皮球一样被父母踢来踢去。
直到他上初中,学会了用泼皮无赖的方式讨钱打架,才从父母那里要来点钱,在校外租了房子住。
对于父母亲缘,斐寒不太理解,小时候没得到过,长大了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但想想,楚纪西的妈妈能教出楚纪西这样的人来,肯定也是个很好的人。
斐寒降下车窗,掏出一根烟点燃。
犹带寒气的风吹动路旁的柏树,树影摇动,斐寒的脸上光暗交替,指尖猩红一点慢慢燃尽。
他打定主意,等楚纪西祭拜结束后,再带楚纪西去医院看病。
斐寒没料到,这一等,便从天亮等到了黄昏。
中间他有好几次想下车,去看看楚纪西的情况,但都忍住了。
楚纪西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但他毕竟是个成年人,应当能够保持理智,在撑不住之前及时回来吧?
斐寒有些不确定地想,直到他看到一身黑衣的英俊青年从墓园大门中走出,缓步走向停车的地方,才彻底松了口气。
黑色轿跑沿着高速,向市中心公寓驶近。
楚纪西握着方向盘,目光几次落到后视镜上,早上出来的时候,他就发现有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在跟踪他。
两辆车的距离拉得比较远,楚纪西看不清司机的样子,只希望不是什么周老板派来催债的人。
快开到公寓楼下时,楚纪西想了想,为了安全起见,他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将车停在了公寓对面的便利店前。
他打开车门下车,眼睛始终盯着后视镜,那辆车见他停下,也跟着降低了车速。
楚纪西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不算别的供货商,他还欠周老板五千万,以他现在的余额补不上这个窟窿,不知这回周老板派来的人想威胁他什么。
楚纪西关上车门,站在车旁,静静等待越野车司机下车。
然而这时,他耳边忽然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对面的公寓楼下传来,往常行人不多的马路上忽然多出了一群架着摄影机,举着话筒狂奔的人。
楚纪西还没有反应过来,那群冲过来的人便围向了他。
一个个话筒,争着抢着凑到楚纪西面前。
镜头的闪光灯不停闪烁,刺激得楚纪西情不自禁微微合眼。
“请问,何弦官宣的那条离婚消息是否属实,你确实和何弦离婚了吗?”
“你是否真的如官宣内容所说,对何弦婚内冷暴力,才导致你们六年的爱情长跑结束?”
“我查到你名下的三家公司都注销了,有消息说,你破产,请问你是否是因为破产,被何弦抛弃的呢?”
……
楚纪西头一次面对这种场景,只感到耳朵里有成千上万人在质问他,眼前有成千上万只眼睛在盯着他。
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周围的质问声还在继续。
“你破产后,为什么不赖着何弦,让他替你还钱?我认为,事实肯定不是何弦官宣的那样,你对此有什么想说的?”
“圈内人都知道何弦对你的痴情,是否这份痴情是你婚内冷暴力的依仗?”
……
楚纪西的额头上冒出密密匝匝的汗,眼皮被闪光灯照得生疼。
他轻喘了一口气,脑中思绪飞转,想着问题的答案,然而眼前这些人似乎并不想要他的回答,只是把他堵在这里,让他尴尬,让他无所适从。
不远处,快要停稳的越野车忽然发动,一再提速,朝着楚纪西的方向冲撞了过来。
围在楚纪西周围,如同疯犬般的媒体人全都吓了一大跳,纷纷尖叫着,咒骂着朝路两边散开。
“找死啊,开车不带眼睛?”
“没看到这里这么多人?你命够赔的吗?”
“拍下他的车牌,曝光他!”
……
越野车在快冲到楚纪西面前时,忽地降速漂移了一个半圈,接着,稳稳停住,副驾驶座一侧的门打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伸了出来。
“上车。”
楚纪西听出了熟悉的声音,他没有犹豫,握上了那只手。
借力坐进副驾驶座。
越野车在媒体人的围堵中,扬长而去,徒留一地车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