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尽》妖梦铃

11、闲逛

　　自上一次穆少恭发现发现任昭衍在吃药之后，他们已经很多天没有见过面，任昭衍的生活并没有因为那个人出现和消失产生多大的变化。
　　有心情或者突发奇想的时候就出去走走，什么都不想做的时候就窝在家里玩游戏，每天睡一到两个小时，接着就是投身到游戏的世界里，要不是陈秘书一天要给他发三次信息，他估计可以一直在电视前坐到天荒地老。
　　长时间对着屏幕，每次起身的时间都有一点头晕眼花，看着四周的世界好像都染上了各种奇怪的颜色，有点不舒服也有点畅快。
　　林轻羽也会在他该吃饭的时候打电话过来，不过到底还是在手机里，任昭衍很容易糊弄过去，想吃的时候就吃一点，不想吃就什么都不吃。
　　他会这么消瘦主要也是由这样不规律的饮食造成。
　　偌大的别墅只剩下他一个人。
　　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
　　任昭衍放下游戏手柄，走到扶梯中间的阶梯处往下看，静静的看着离楼梯口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他的爸爸妈妈就死在那里，他第一次发病也是在那个时候。
　　寂静容易让人多想，即便任昭衍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也不例外。
　　为什么只剩下我自己一个人？
　　你们是不是也想让我去陪你们？
　　为什么还要这样活下去……
　　一股厌世的情绪骤然升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低着头在阶梯上坐了十分钟，任昭衍的眼睛渐渐湿润。
　　他从楼梯上站起来，施施然走向厨房，看着刀架上面摆着的一把把锋利尖锐的刀，心里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把刀拿起来捅进心脏，等鲜血流满一地之后他就可以解脱了。
　　快点啊！快把刀拿起来。
　　别犹豫……
　　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任昭衍求死的思绪。
　　他呆滞的接了电话，听到电话那边的人问：“在做什么？”
　　任昭衍脱口而出：“在想应该用哪把刀了断自己……这把好像不错。”
　　他清楚的听到对方吸了一口气，紧接着一阵惊天动地的拍门声便从客厅那边传过来，任昭衍拿着手里的剔骨刀走向客厅。
　　那门巨响过一阵之后就停了下来，不知道门口的人在做什么任昭衍走过来拉开一条门缝，真好跟门口焦急的穆少恭视线对上。
　　穆少恭本来已经打算拨打120，直到看到任昭衍还好好的站在门内才松了口气，下一秒他心又吊了起来，任昭衍有一只手上还拿着刀，刀刃在两人面前泛着冷光……
　　任昭衍眯了眯眼，看清穆少恭的容貌，细细辨认过之后才开口：“是你啊！”
　　他刚才在接电话的时候就不知道给他打电话的人是谁，声音也没听出来，竟然一直没发现给他打电话的人是穆少恭。
　　“能先把手里的刀放下来吗？很容易受伤。”穆少恭不知道任昭衍会不会伤人，不敢冒然靠近。
　　任昭衍往自己手上的刀看过去，竟然意外的好说话，把刀放到一边的置物架上，他从架上上又拿下一瓶药，把药倒到手里咽下去。
　　穆少恭都来不及说什么，任昭衍又把药放了回去，回头看向门口。
　　此时他眼睛里曾经装出来的清澈消失的无影无踪，里面只只剩下阴郁和绝望，穆少恭想起邢添辰的话，抑郁症患者的世界的灰暗的，他们拼命寻找活下去的光，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坠回黑暗之中。
　　在看完任昭衍的资料之后，邢添辰说：“因为只有文字资料，我不能做出很完整的判断，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至少他是一个重度抑郁患者，如果你真的想和他在一起，那就做好心理准备，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产生厌世情绪，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想了结自己的性命，还必须要时刻关注着他的情绪，生活重心很大一部分都需要发生改变……这些，你确定你能做得到吗？”
　　穆少恭思考了很久，他其实并不能切身体会邢添辰所说的那些话的意思，轻而易举做出了决定。
　　直到刚才他终于体会到了邢添辰话里的深意，要是他没给任昭衍打电话，没有到他家里来找他，会发生什么？
　　他往前走几步，任昭衍抬手制止：“别过来。”
　　穆少恭：“我担心你。”
　　任昭衍：“我不习惯放其他人进家门，算是……小时候留下的阴影。”
　　他知道穆少恭肯定查过他的资料，他没查过穆少恭的资料，但是林轻羽查了，并将资料送到他面前，那天晚上说要谈谈也是为了这件事。
　　任昭衍当时就坐在沙发上翻看，林轻羽和穆少恭毕竟不是一个辈分的人，手里人脉也不同，林轻羽能查到的信息也会比穆少恭查的要详细很多。
　　林轻羽：“你今天真的自己一个人？”
　　任昭衍完全没挣扎就招了供：“不是。”
　　林轻羽捏了捏眉心：“穆少恭是一个商人，在国外工作时那些手段我也都查过，可以说是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他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选择，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接近你，但是我希望你别被他蒙骗。”
　　“我知道。”
　　“小少爷，我知道你能够拎得清，我只是……”放心不下。
　　“我也是商学院的毕业生。”任昭衍将穆少恭的资料扔到一边“有些道理我也明白。”
　　“你能明白就好。”
　　“昭衍？你怎么了？”回忆戛然而止，穆少恭伸手到他面前晃了晃。
　　任昭衍回神看着他：“你刚才在说什么？”
　　穆少恭又重复一遍自己的话：“我说你要不要出去逛逛，别闷在家里。”
　　虽然任昭衍刚吃了药，看起来情绪也稳定了下来，应该不会再寻死，但是穆少恭做不到留他一个人在这里。
　　“行。”
　　任昭衍退后几步在玄关处穿起了鞋，随手拿过一旁挂着的外套便走了出来，出来之后立刻就把门锁上，甚至都不愿意让穆少恭看到里面的布置。
　　穆少恭有些无奈--防备心怎么这么重！
　　“去哪？”
　　“这是你家，这附近你比较熟，不如你带我去走走。”
　　“不熟。”
　　穆少恭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任昭衍看着他诧异的表情，内心毫无波澜，他把自己的手揣进兜里，闷着头边走出去边解释：“我没在这附近逛过，一直待在家里，对这里的环境不熟悉。”
　　“这样啊！”穆少恭感到一丝诧异，但是想到对方是任昭衍，倒是可以理解了“那我们一起去走走，正好你也可以认认路。”
　　任昭衍并不回答，而是抬脚往前走。
　　穆少恭也闭了嘴，安静跟在他身边。
　　“为什么还来找我？”穆少恭既然已经发现了药，应该也不难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他以为这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了。
　　穆少恭转过头，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因为我喜欢你啊，所以我可以去接受你的一切，也乐意陪着你去面对。”
　　任昭衍也跟他对视，将他的话一句不差听到心里，不过一瞬，便又把目光移开：“喜欢一个疯子？你口味还挺重。”
　　“你不是疯子。”穆少恭伸手摸摸他的头“生病不是你的错，而且这病还是可以治好的不是吗？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任昭衍轻笑一声：“我爸爸妈妈也曾说过会永远陪在我身边。”结果他们食言了。
　　“我跟他们不一样。”
　　没什么不同。
　　任昭衍抬起自己的手举过头顶，抬头观察着自己的手指：“希望你不会为自己今天说过的话后悔。”
　　穆少恭非常肯定的点头：“不会后悔。”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好逛的地方，全都是居民别墅，一路走下去除了风格多变之外也没什么不同。
　　“对了，刚才好像看到你家隔壁的房子有些杂草丛生的感觉，是没人住吗？”
　　任昭衍点点头：“我爸爸妈妈出事之后他们就搬走了，后来这房子卖不出去，只能荒废。”
　　凶案发生后邻里都不敢在住下去，但是他这个正主竟然和林轻羽在发生过凶案的房子住了这么多年，穆少恭觉得自己有些佩服这两个人了。
　　“林董不在吗？”
　　“出差去了。”
　　所以只有任昭衍自己一个人在家，是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想太多了，所以才要自杀吗？
　　“他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在家？”
　　“他助理会给我送一日三餐，死不了。”
　　穆少恭嘴角抽了抽，他想问的不是这个，而且如果真的死不了，刚才拿刀要自杀的人又是谁？
　　“你怎么过来的？”
　　“开车。”
　　穆少恭在家心审不宁的想了很久，邢添辰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还有任昭衍的脸，他实在是不想随便放弃任昭衍以及行衍集团，最后他想，要是两者兼得也不错，他也可以把任昭衍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做好决定之后，穆少恭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立刻就驱车来找任昭衍，毕竟他不久前才说要当他的追求者，结果一转眼就失踪这么多天，他怎么都得跟那人道个歉才是。
　　结果道歉的话没说出口，倒是被吓出一身冷汗。
　　“回去吧，天快暗了，你也差不多该走了。”
　　穆少恭：“……”好无情，竟然这么干脆利落的赶人。
　　转头两人才走一步，却同时停下脚步，任昭衍伸手去接那一点白色，他怔怔的仰头：“下雪了。”
　　“是啊！”穆少恭见他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一丝光亮，也不由得高兴起来“很喜欢雪？”
　　任昭衍、“嗯！很好看。”好想就这样被大雪掩埋，埋到地底深处，谁都发现不了，再也醒不过来。
　　穆少恭：“我也喜欢。”雪是纯白洁净的，你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