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尽》妖梦铃

2、诊所

　　穆少恭脸上那样明晃晃的指印，再继续待在酒会上已经是不可能，俞知年将他带回酒店的房间，还给他找来了一个冰袋让他冰敷。
　　看着一边敷冰袋一边刷手机的穆少恭，俞知年叹了口气：“我都让你别去招惹他，你非不听，这下受苦了吧！”
　　穆少恭微微挑眉，满不在乎的回答：“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得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俞知年额角抽了抽：“你还打算继续？”
　　难道刚才受过的教训还不够，这人是想去找虐吗？
　　穆少恭勾了勾嘴角：“虽然脾气是有点不太好招惹，但是有些事就是要有挑战才有意思不是吗？”
　　俞知年感觉自己完全没办法跟上他的脑回路，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且不说任昭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觉得林轻羽这只老狐狸会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他会给你接近任昭衍的机会？”
　　穆少恭耸耸肩，无所谓的开口：“只是我想，办法总比困难多。”
　　俞知年：“……”老话不应该是这样用的吧！
　　城郊老别墅区--
　　任昭衍坐在茶几前的地板上，拿着游戏手柄玩得正开心，电视上一个又一个胜利的徽章成功将他的心情带动起来，果然--比起去参加那些无聊的酒会，还是在家玩游戏比较快乐。
　　林轻羽在厨房忙碌，任昭衍不喜欢陌生人进这栋别墅，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林轻羽在给他做饭。
　　“小少爷，该吃饭了。”
　　“嗯！”
　　任昭衍应了一声，却完全没有要起身的准备，依旧死盯着电视里的那个游戏，奉行一贯的不管吃不吃，现答应了再说。
　　林轻羽在餐桌那边等了好一会儿，那个人该吃饭的人还是没有出现，没办法……他将饭菜端到客厅，摆到茶几上。
　　“先吃饭，吃完饭再玩好吗？”
　　“好！”
　　他又应了，但是眼睛还是始终没有移开过电视屏幕。
　　林轻羽无奈，只能自己先吃，边吃还边想自己等一下是不是还得再做一顿，不过还没有想到等一下再做什么菜，任昭衍终于放下游戏，走到茶几前吃了起来。
　　他松了口气：“明天就是跟沈医生约好的日子，是让她到家里来还是到诊所去找她？”
　　任昭衍：“去诊所吧，我想出去走走。”
　　“好！听你的。”
　　两人嘴里的沈医生名叫沈霏，她跟林轻羽差不多年纪，是心理学界比较有名的医生，从任昭衍十五岁开始她就一直在给他做心理咨询，任昭衍也是在她那里确诊的双相。
　　这种病实在是太少见，林轻羽之前带他去看过很多医生，都说是抑郁症，从轻度抑郁到重度抑郁，吃过很多药，却始终不见成效，直到遇见沈霏才好一些，甚至一度有痊愈的倾向，但是也只是倾向，并没有真的痊愈。
　　遇到沈霏时，任昭衍已经错过最佳的治疗时机，再加上这位病人也没多配合，他成功的成为沈医生医疗史上的瓶颈。
　　能够控制到现在这种状态，林轻羽觉得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多吃点？”
　　见任昭衍只扒了两口饭便放下碗筷，林轻羽没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是淡淡的开口问。
　　任昭衍转身上楼，没有任何缘由将身边的人丢下：“不想吃了。”
　　看着最后还是被自己一个人吃完的饭菜，林轻羽目光黯沉下来，他默默将碗碟收拾起来……
　　任昭衍的房间里也装有游戏机，不管是客厅还是房间都可以玩。
　　床头柜上摆着一只大白兔子，两只眼睛都是纽扣做的，这还不算什么么，因为兔子的嘴巴还被黑色在针线缝了起来，而且从针线走向来看，那个给兔子嘴巴缝线的人并不太会缝纫，缝的有些乱七八糟。
　　这兔子远远的一眼看过去，给人一股诡异且吓人的感觉。
　　不过任昭衍没有这种感觉，他进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兔子抱在怀里，走到电视前的地板上坐下，把头埋兔子的怀里。
　　半响，他开口跟怀里的兔子说话。
　　“小白，我今天遇到一个很奇怪的人，他跟我之前遇到的人好像不太一样。”
　　“我打了他，但是我并不讨厌他，应该不讨厌吧……”
　　“但是小白。”任昭衍埋在兔子肚子里的脸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我想把他的假面撕碎，让他……。”
　　“叩叩叩……”
　　任昭衍抬头，面无表情的往门口方向看。
　　林轻羽在外面说话：“小少爷，早点休息，别熬夜玩游戏。”
　　任昭衍：“好。”
　　林轻羽：“我做了些点心放在橱柜上，你饿了就去拿来吃。”
　　任昭衍脸上浮现出一丝厌恶的表情，但是他什么都没说，依旧乖乖的应承：“好。”
　　林轻羽轻轻的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转身离开。
　　任昭衍回过头，拿起床尾沙发上的游戏手柄开始玩游戏：“小白，来陪我玩吧。”
　　“别担心，只有你是我在这个世界最好的朋友。”
　　第二天，沈霏的心理诊所--
　　任昭衍神采奕奕的走进诊所，完全没有通宵游戏的颓靡，就是林轻羽也没办法看出来他到底有没有熬夜。
　　进行心理咨询的时候只能是两个人，林轻羽必须在外面等着。
　　任昭衍坐到椅子上的第一件事就是玩手机，好像都不在意沈霏这个人到底存不存在一样。
　　这么多年了，沈霏也算是习惯了他的脾性，不多说什么，拉过一旁的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最近感觉怎么样？”
　　“挺好，过得挺开心。”
　　“……”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沈霏很清楚，这人现在有多开心，后面就会有多难过。
　　沈霏：“药有按时吃吗？情绪没有被控制住？”
　　任昭衍摊了摊手：“吃了，不知道。”
　　沈霏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认命般叹了口气，她其实知道药物治疗对他的疗效不大，最多只是暂时压制他的情绪，心里那道坎过不去，他永远不可能痊愈，吃再多药都只能是抑制。
　　“最近还有做恶梦吗？”
　　“嗯。”
　　说起这个，任昭衍玩游戏的手轻颤了一下，他没告诉沈霏--其实他每天都在做恶梦，每天都梦到一样的场景。
　　所以他不想睡觉，抗拒睡觉，反正也不觉得困，无所谓，真的累及了睡一两个小时也足够，可就算只是那一两个小时，他都有可能会被恶梦侵扰。
　　沈霏轻声说：“你一直都不愿意跟我说你梦里的内容，我不强迫你，但是再这样下去我怕你会精神崩溃。”
　　任昭衍眨了眨眼，并不说话。
　　沈霏苦口婆心的开口：“昭衍你还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不希望你折在这里，你可以走出来，相信自己一次。”
　　她从任昭衍十五岁开始当他的心理咨询师，直到现在已经有六七年，当时那个孩子已经长成了小大人的模样，可内心已经还是个孩子，她却始终没办法触碰到他心底的秘密，这孩子将所有人都锁在自己的世界之外，谁都进不去。
　　任昭衍笑了，笑得沈霏快要以为自己的劝说起了作用，然而下一秒他的话却彻底打破她的幻想：“我不要。”
　　他不是不相信自己，也没有抗拒沈霏的治疗，但是他不愿意走出来，对了，他是不愿意而不是做不到，他想把自己困死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
　　沈霏愣了很久，她早该知道的，第一次见这个孩子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他人的劝慰而放松警惕。
　　沈霏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没关系，那我们再聊些别的。”
　　接下来还是跟以前咨询差不多的状况，沈霏很努力的在跟任昭衍说着话，后者却只是时不时搭一句表示自己还活着，他本就不太爱说话，偶尔想多说话的时候对象也是特定的，面对沈霏时更多是不想说。
　　……
　　治疗结束后，任昭衍和林轻羽换了位置，林轻羽找沈霏询问任昭衍的情况，任家小少爷则是走到诊所外面，找了一张摆在花草间的长椅坐下，拿起自己的手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游戏。
　　“咖啡，喝吗？”
　　一罐热咖啡盖过手机屏幕出现在眼睛，任昭衍抬头，眼神黯淡一瞬--又是他。
　　穆少恭将咖啡塞到他的手里，很不客气的在一边坐下：“好巧，没想到在这里又见面了。”
　　这次可不是他故意来堵人的！
　　穆少恭确实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任昭衍，他和一个客户约了在附近一家咖啡馆见面，刚谈完一份合同，出来转了个弯就看见坐在长椅上的人，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缘分’这一点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认为，任昭衍抬头看一眼他的脸，忽而恶劣的笑了出来：“脸还疼吗？”
　　然而穆少恭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还好，不疼了，但是你下手真的好狠，我昨天忙活了很久才让脸色的印记消掉。”
　　其实也没有全消，认真点去看，还是能勉强在这张俊脸上找到指印。
　　那是你活该。
　　任昭衍收回目光，低头玩自己的手机，懒得再去搭理他。
　　穆少恭再接再厉：“方便加个好友吗？我们这么有缘，以后常联系。”
　　任昭衍也是个干脆利落的人：“不方便。”
　　“……”
　　穆少恭第一次碰壁，这滋味倒也有些新鲜：“为什么不方便，能给我个理由让我死心吗？”
　　任昭衍：“……”这人真的好烦。
　　他站起身想要离开，穆少恭却再次拦住他的去路：“别着急着走啊，我有这么吓人吗？”
　　“……”他的忍耐限度很低，再过两分钟可能这人脸上又要增添一个新的掌印了。
　　“穆总？”林轻羽沉稳中带着不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刚从诊所走出来就见到穆少恭缠上了任昭衍，他现在倒是有些不明白穆少恭到底想干什了，难道昨天的事还不足以让他自行滚开么？
　　穆少恭回头，朝林轻羽露出个笑容：“林董，好巧，我刚好到这附近有事，看见昭衍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就过来打声招呼。”
　　林轻羽眯了眯眼--昭衍？叫得这么亲密？
　　林轻羽没搭理他，朝任昭衍说道：“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任昭衍垂下眼睛，跟着他走。
　　穆少恭赶紧拿起他刚刚放到椅子上的咖啡追了上去，将咖啡塞到任昭衍的手里：“趁热喝，这家咖啡馆的咖啡真心不错。”
　　林轻羽脸色黑如锅底。
　　穆少恭见好就收：“我还有事，下次见。”
　　任昭衍握紧手里的咖啡，朝一边放林轻羽道：“走吧！”
　　林轻羽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拐角处有一个垃圾桶，两人经过那垃圾桶时，任昭衍想也不想就把那还没有开封过的咖啡丢进了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