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尽》妖梦铃

46、猫没了！

　　林轻羽回到家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穆少恭好像并没有把那只猫还给他。
　　猫没了，该怎么跟任昭衍解释。
　　虽说在他出门前任昭衍让他把猫带走，但是那孩子并没有说他不想要那只猫了，万一他等一下又想要的话，自己应该到哪里去帮他把猫找回来？
　　他心里编起了好几个解释轮转了一遍，却发现好像哪个都不太对劲，最后他叹了口气，什么都不想上了楼。
　　任昭衍还保持着他出门前那个姿势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埋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
　　“昭衍，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任昭衍一动不动，像是在熟睡。
　　“别不说话，我还在这里呢！”
　　林轻羽也算是对任昭衍有足够的了解，他清楚知道任昭衍现在并没有睡着。
　　“……”任昭衍眼睛没睁开，总感觉林轻羽的声音像只吵闹的蚊子一直萦绕在耳边，有点儿烦“不饿。”
　　“不饿也得吃一点，别让叔叔担心。”
　　任昭衍很任性的转了个身，将自己卷得更加严实，也不理会身边的人是什么心情：“不要。”
　　“昭衍，你不可以这样。”林轻羽蹙眉，他想了想，又说“过几天我和你去看看你爸爸妈妈好不好？”
　　“下个月再说吧。”
　　“可是过几天是你妈妈的生日。”
　　“……嗯。”
　　林轻羽也不勉强，顺势转了个话题：“好了，现在跟我说你想吃什么？”
　　“红烧狮子头。”
　　“好。”
　　后面任昭衍又闭了嘴，不管林轻羽再怎么询问他也不愿意再开口，呼吸绵长得像是熟睡已久。
　　你永远没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林轻羽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放弃了继续在这里跟任昭衍磨下去，回楼下去做饭。
　　……
　　大概四十多分钟，林轻羽拿着托盘上了楼。
　　任昭衍的房间里有一张小桌子，可以供两个人吃饭的那种，林轻羽将饭菜放到那张小桌子上。
　　他拉开任昭衍的被子，放轻了声音：“昭衍，起床吃饭了。”
　　任昭衍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眼睛，即便没有被子他也不愿意起来。
　　林轻羽叹了口气，在床头翻出一瓶拉莫三嗪，倒出几颗药丸喂他吃下。
　　任昭衍听话的吃了药又躺了回去。
　　半响，他说：“我好累。”
　　“我知道。”林轻羽坐在他床边，手拍着他的肩膀，眼睛里是麻木的悲伤“我知道，会好起来的。”
　　“不会好的。”任昭衍把头埋在枕头里，声音有点闷“都已经这么多年了，我还要这样熬多久，我这一辈子都得这么下去吗？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不，别这样说，昭衍你还年轻，不要说这种丧气话。”林轻羽心里紧揪，一阵阵苦涩的滋味在心底狂风大作，他扯起一丝笑容，假装什么都没有“你只是生病了，只要把病治好就好。”
　　可是这病真的能好吗？
　　任昭衍今年二十二岁，这个病已经困扰了他十五年，占了他人生的大部分时间，这些年他的病不仅没有好转还越发严重，林轻羽也不知道任昭衍能不能好起来，但他希望任昭衍可以有这个信心。
　　“我可能已经病入膏肓了吧。”
　　林轻羽猛的一僵，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什么才对，每次面对任昭衍这样丧气的话，他都觉得揪心，可他却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安抚他。
　　又过去了十几分钟，任昭衍缓缓的坐起身来，一脸平静的开口：“吃饭吧。”
　　林轻羽立刻将桌子移到他床边，不管怎么说，愿意吃饭就好。
　　任昭衍有气无力的拿着筷子，对着那些饭菜挑挑拣拣，最后却没有一点菜落到自己嘴里。
　　林轻羽干脆夹菜到他碗里，状似不经意的开口：“我在祁州的时候因为一些事也去了霁水一趟，在那里认识了一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小孩，他性格很有意思，有空介绍你们认识怎么样？”
　　任昭衍也很干脆：“没兴趣。”
　　林轻羽不太赞同的摇摇头：“你该多去认识一些朋友，拓展一下人脉。”
　　“我要这个人脉做什么？”任昭衍抬了一下眼皮子，神情厌厌“认不认识有什么意义？”
　　“不能这么说。”林轻羽揉揉他的脑袋，轻吁了口气“我不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看着你，小少爷，你也得长大，学会掌管自己的生活，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知道吗？”
　　听到他的话，任昭衍拿着筷子的手僵住，半响才开口说话：“你也要离开我吗？就像我爸爸妈妈一样？”
　　林轻羽心里一惊，赶紧摇头否认：“我只是举一个例子，你别多想，我不会离开你。”
　　他开始懊恼在任昭衍面前说这样的话题，明知道他现在情绪不对劲，不是个适合谈心的时机，怎么就这么不会说话！
　　“……”任昭衍没再接话，他现在没有精力去聊天，即便心里很想问清楚林轻羽的意思，但是身体却不愿意让他开口。
　　能够坐起来吃饭已经很不容易，他实在是不想动，也不想说话，感觉呼吸都很累很费劲。
　　他垂下眼眸盯着桌面上的饭菜发呆--为什么就不能就这样长睡不醒呢？为什么一早醒过来发现时间还是没过去？为什么自己还活着啊？
　　到了这个时间段，林轻羽每分每秒都在盯紧任昭衍的情绪变化，察觉到这人的低落，他赶紧开口：“好了，我们不想这个，我们聊些别的好不好？”
　　任昭衍还是没开口也没动。
　　林轻羽直接放下自己的筷子，将任昭衍手里的筷子拿过来，夹起菜递到他嘴边：“我们家昭衍可真是个小少爷？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自己好好吃饭啊？”
　　任昭衍看着送到自己嘴边的食物，没动。
　　“听话，张嘴。”
　　任昭衍没动：“……”并不是很想吃。
　　“我明天留在家里陪你好不好？”林轻羽也没动，一直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不用。”
　　到底还是不愿意看到林轻羽这样一直劳累，他张了嘴咬去筷子那里的食物。
　　“我不饿，你自己吃。”
　　林轻羽选择性忽略他的话，依旧继续自己手上的投喂工作，在进行投喂的时候他还有意看了一眼任昭衍放在手边的兔子玩偶--从小到大，这是任昭衍唯一一件从没有厌倦丢弃过的东西，他好像对这个玩偶有近乎偏执的在乎。
　　“我认识一个朋友，他家里养了一窝垂耳兔，很可爱，你想要吗？”既然任昭衍可以接受穆少恭的猫，以他对这兔子玩偶的执着程度来看，应该能接受养一只兔子吧。
　　出乎意料的是，任昭衍很干脆的拒绝了：“不要。”
　　林轻羽微微皱眉，有点搞不懂任昭衍的意思，看到未尽的时候，林轻羽还以为他对拒绝养小动物的想法发生了改变，可是现从这决绝的语气看来，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变化，那他为什么能接受未尽？
　　任昭衍并没有要跟他解释的意思，依旧是那一副厌世的脸。
　　林轻羽无奈，却只能由他去。
　　这顿饭没吃多久，任昭衍吃了几口后开始拒绝再动口，无论林轻羽怎么劝都没有用，而他本人都还没开始吃，陈秘书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
　　他只能暂时放弃逼任昭衍吃饭。
　　放下碗筷，林轻羽拿着手机到窗边去接电话，任昭衍又把自己挪回床上，抱紧手里的兔子玩偶，将整个躯体都卷进被子里，是一个极没安全感的姿势。
　　这些林轻羽都不知道，行衍先前签的一份合同出了点问题，他正在吩咐陈秘书制定新的合同，并且还在新合同里加了好些有利于行衍发展的细节。
　　等他和陈秘书聊完回来时，只剩下一桌冷掉的饭菜和一个被团。
　　林轻羽不说什么，坐到桌子前开始吃起那一桌冷饭冷菜--刚才光顾着盯任昭衍吃饭，他基本是一点都没吃。
　　十五年了！
　　这个孩子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啊。
　　不仅仅是任昭衍累，照顾他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林轻羽觉得身心疲惫，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压在身上的担子从没有卸下来过的时候。
　　等他把饭菜吃好，又开始默默收拾餐具，动作非常熟练，毕竟这样的场景已经维持了很多年，一般情况下，一年里任昭衍只有半年会在楼下吃饭，其余时间都是林轻羽做好送上了哄着他吃，这都快成为他们固定的生活模式。
　　直到今年，任昭衍的状态已经好了一些，林轻羽本来还期待着他能够好起来，可是突然又被别人下黑手，任昭衍的病不仅没好，反而状态比先前还更差。
　　林轻羽把目光放到床上的被团上，心里苦涩不已，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上天对他这么不公平？
　　如果可以，林轻羽倒是希望自己能替他承受完那些无尽的痛苦……
　　收拾好餐具，林轻羽默默退出房间，走到门槛处时，任昭衍突然开口：“那只猫呢？”
　　虽说他将未尽赶了出去，但是他并没有不要它的打算，可林轻羽从回来到现在一个多小时，竟然没有一丝猫叫声出现过，这很奇怪。
　　林轻羽顿在门口良久，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我今天去见了穆少恭，那只猫从包里跑出来……被穆少恭发现。”然后猫没了。
　　听到这个答案之后任昭衍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安静得不像话。
　　林轻羽叹了口气，到底没再多说什么：“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