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尽》妖梦铃

7、梦魇

　　“昭衍，宝贝儿，快过来。”
　　台阶上的男人正在朝他挥手，自己的的一手则是被另一只温暖纤细的手握着，任昭衍顺着那手看过去--那是一个温柔女人。
　　任昭衍愣愣看了她好久，有些不确定的喊出声：“妈妈？”
　　“嗯！”女人蹲下来，抬手摸了摸任昭衍的脸轻声问“怎么了？”
　　任昭衍下意识扑进妈妈怀里，紧紧的抱着她，好温暖，不想离开，能不能就这样一直直待在这个怀里？
　　但是很快他的愿望就落了空，他被提了起来放到一边，爸爸抱着胳膊看着他：“昭衍已经是一个小大人，不能再随便扑到妈妈的怀里，知道吗？”
　　任昭衍看着他不说话。
　　妈妈走到他身边，抬手就给他一个暴栗，瞪着他说：“爸爸不要这么跟昭衍说话。”
　　爸爸有些委屈的低下脑袋，随后将任昭衍抱了起来：“是爸爸错了，昭衍别生气，我们带你去看看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任昭衍双手握在一起，有些茫然的看向那抱着他的男人：“礼物？”
　　爸爸轻笑：“对啊，礼物。”
　　他们走上台阶走到大门前，妈妈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交到任昭衍手里：“打开看看。”
　　爸爸屈下腿，让小昭衍可以够得到钥匙孔。
　　“咔嚓”一声，门锁被打开。
　　任昭衍被放到地上，头顶上有人在说话：“进去看看。”
　　他抬起自己的小手，推开了这扇大门，眼前的景像让他震惊--从外表看不出来什么，但是走进这别墅好像就走进了一座古堡一样，入眼全是欧式设计，繁华却不俗气，连家具的设计都可以说是用心至极。
　　任昭衍看得有些发怔，他抬脚跑了出去，看着楼梯上被精心设计过的扶手陷入沉默。
　　爸爸走到他身边：“喜欢吗？”
　　任昭衍：“我想住楼上。”
　　“好。”爸爸弯了眼睛对他笑“这栋房子都是昭衍的，你想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
　　妈妈也走了过来：“我们昭衍是小王子，从今天开始就是住在城堡里的小王子了。”
　　任昭衍偏过身体看着她，也露出了笑容。
　　“生日快乐！”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爸爸妈妈已经没在他身边，而是站在客厅处，手里推着一个大大的蛋糕，他们身边站着很多人，还有一些小孩儿，那些人是爸爸妈妈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他们的孩子跟任昭衍也曾经是伙伴。
　　任昭衍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群小孩里个子最高挑的那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大几岁，明明从来没有见过，却总给他一种眼熟的感觉。
　　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他的目光，拉着自己身边的人向他走了过来，热情的跟他说话：“小寿星，你是在看我吗？”
　　任昭衍点点头。
　　“好实诚啊。”
　　任昭衍眨了眨眼睛，并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意思。
　　“第一次见面，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穆少恭，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俞知年。”
　　一旁的俞知年也是个开朗的性子，抬起手朝他挥了挥：“过了今天你就七岁了对吧？真可爱。”
　　任昭衍：“可爱？”
　　穆少恭小大人似的摸着自己的下巴：“是挺可爱，可爱到有点让人想欺负。”
　　任昭衍：“……”
　　正常人会这样说话的吗？
　　穆少恭见他沉默，笑出声来，伸手揉揉他软乎乎的脸：“我刚刚是在开玩笑，你别介意，比起这个，我都把我朋友介绍给你认识了，你是不是应该介绍一下你自己的朋友。”
　　朋友么！任昭衍摇了摇头：“我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交际的人，在学校的时候也常常一句话都不说，最开始还是有人会跟他聊天说话，但是在没有得到回应后渐渐的就没有人再跟他来往了。
　　这些事他爸爸妈妈都不知道，老师在的时候他还是能够跟一群孩子玩到一起，就是私下没有交流过，在学校也没有因为什么事叫过家长，所以爸爸妈妈并不知道他在学校是什么样的情况。
　　偶尔被问起学校生活时都被任昭衍含糊的说辞给糊弄过去，已经很久没有交过朋友的小昭衍被眼前这两个自来熟的人吸引住。
　　“来切蛋糕了。”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几个孩子下意识朝蛋糕的方向看过去。
　　穆少恭拉上他的手往前跑：“生日快乐，我们一起去吃蛋糕吧。”
　　爸爸妈妈一块拿着刀，朝任昭衍招了招手，随后一块压着蛋糕切下去，蛋糕里涌出红色的糖浆……
　　不，那不是糖浆，是血！
　　血腥味在一瞬间布满整栋房子，熏的任昭衍想吐，他想向自己身边的人寻求帮助，收紧自己的手却什么都没有抓到，只有一片湿黏的感觉。
　　他呆滞的看着自己已经染上血的手，回头穆少恭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冷漠的看着他，他们之间的距离还在不断延伸，那人离越来越远，直到什么都看不见。
　　任昭衍回头，眼前早已经不是那巨型蛋糕，诺大的房子只剩下三个人，正确的来说是他一个人和两具尸体。
　　爸爸妈妈躺在血泊之中，他们的血沿着地板流到任昭衍脚边，浸湿了他的鞋子。
　　任昭衍睁大眼睛：“爸爸？妈妈？”
　　没有人回应他，那红艳的血还在流淌，像是要把整个大厅都铺满，把这里变成一边血海，将任昭衍也淹死在这里。
　　任昭衍上前几步跪倒在爸爸妈妈身边，伸手去晃他们，想叫醒他们，哭着喊着说自己以后会听话，求他们睁开眼睛看看自己，求他们别离开自己。
　　任昭衍其实能感觉到他们的皮肤冰凉，知道他们再也醒不过来，但他不愿意相信。
　　血已经蔓延过腿部，爸爸妈妈快要被这血液淹没，任昭衍心里徒然升起一股恐惧，他伸手想将爸爸妈妈拖出来，带到一个干净的地方，却一次又一次摔倒滑倒，根本没办法站起身，跪坐在地上已经完全成了个血人。
　　“不要这样……”
　　血液漫起的速度很快，已经淹到任昭衍的口鼻处，他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却怎么也站不起来，窒息的感觉将他整个人都拉进深渊里去，只给他彻骨的寒冷。
　　谁能救救我？
　　“……不要……”
　　任昭衍倏然睁开眼睛，下意识搂紧怀里的兔子，一股寒冷和恐惧从脊背处传来，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住，另一边他又觉得心里被人点了一把无法熄灭的烈火，将他烧得浑身难受，冰火两重天的感受快要把他整个人都折磨疯。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抱紧自己的膝盖，身体还在不停的颤抖，他控制不住的发抖，拼命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什么都做不到。
　　“滚开……”任昭衍松开膝盖上的手转而去抓自己的头发“滚，为什么要纠缠我，离我远点，滚啊……”
　　黑暗并不能让他心安，可是光亮也同样没办法安抚到他，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他容身之所，这个世界容不下他的存在……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变成这样？
　　一个多小时过去，任昭衍那无法控制的颤抖终于停下来，仔细些看手还是在微微颤动，但比起刚才要好太多。
　　他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却在拿到的瞬间扔了出去，玻璃杯在跟墙接触的瞬间碎得彻底，不止是水杯，但凡能抓到手里的东西都被他拿起来狠狠的往墙上砸，不一会儿原本干净舒心的房间就变得一片狼藉。
　　“咔嚓～”
　　卧室门被打开，林轻羽冲了进来，手里拿着水杯和药，他没看现场的状况，坐到任昭衍身边，将手里的两颗药塞进他嘴里，再将水杯里的水给他喂下去。
　　做完这一连串的事他只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似乎早已经习惯成自然。
　　任昭衍终于是冷静下来，将兔子拿过来抓紧，那兔子一直在手边，他唯独没有把这兔子玩偶扔出去。
　　林轻羽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兔子后默默移开眼睛，假装什么都没有注意到，轻声问：“好些了吗？”
　　任昭衍摇摇头。
　　“已经很久没犯病了，这次是怎么了？”林轻羽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给他擦干净脸上的冷汗“被吓到了吗？大冬天怎么出这么多汗？”
　　任昭衍摇摇头，不想说话。
　　林轻羽：“又做恶梦了？”
　　“嗯。”
　　“梦到什么了？能跟叔叔说说嘛？”
　　任昭衍抬头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梦到了爸爸妈妈。”
　　他没说这次的梦跟以前的任何一场梦都不一样，其实仔细想想这场梦似乎并没有以往的梦魇那么可怕，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梦到父母了啊！那必然不会是什么好梦吧。”林轻羽心想，脸上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扶他躺回床上，轻声哄：“睡吧，这次睡着就不会再梦见他们，我在这里陪着你。”
　　任昭衍听话的闭上眼睛，可是一但闭那全是血色的场景就会出现在面前，无数双血手想将他拉进深渊……
　　任昭衍睁开眼睛：“不睡了。”
　　“你睡下到现在还不到三个小时。”
　　“没事，我想自己玩一会儿游戏。”
　　林轻羽蹙眉：“你这样身体会撑不住。”
　　任昭衍朝他摇摇头：“我前一个月睡得够多，现在不困。”
　　“……”
　　任昭衍又说：“你明天还要去工作，快去休息吧，明天没精神就不好。”
　　林轻羽还是不放心，但他也不可能给这人硬灌安眠药，只好作罢：“有事的话记得喊我，我觉浅，只要你喊我就能听见。”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