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尽》妖梦铃

87、签字

　　“林董，你需要的资料。”
　　陈秘书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跟林轻羽打了声招呼便准备离开。
　　“等一下。”林轻羽将手里的工作放下，双手合拢在一起撑在桌面上，抬头看向陈秘书。
　　陈秘书被他看到有些怯，犹豫着开口：“林董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
　　这人不愧是当了这么多年上位者的人，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心生退意，陈秘书总觉得他下一句话就能够决定自己的生死。
　　“别那么紧张。”林轻羽眼神不变，指了指一边的椅子“说起来你也在我身边工作了好几年了，我们都没有聊过天，难得有空，聊聊？”
　　老板都发话了，她自然不能拒绝，很是拘谨的在椅子上坐下，心里却越发没底，林轻羽突然来这么一出到底是想干嘛？
　　偏生那人没察觉到自己反常的行为，还主动给她倒了一杯水水，这让陈秘书更紧张了。
　　“谢谢林董，我自己可以的。”
　　“嗯。”林轻羽点点头，又回到办公桌后面，终于开始说正事“我听说，你家里人生病了？”
　　陈秘书顿了一下，缓慢的点了点头：“我爸爸身体出了点问题。”
　　林轻羽：“不是小问题吧，心脏那一块出的问题怎么能说是小问题呢。”
　　陈秘书身体微僵，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对，也不知道林轻羽接下来的话她该怎么应对。
　　林轻羽继续道：“是要做全主动脉替换手术吧，手术费要四十多万？再加上一些药物和一些杂七杂八的，至少要五十多万才可以。”
　　陈秘书点了点头。
　　林轻羽又问：“手术费凑够了吗？”
　　陈秘书点了点头：“凑够了，问家里亲戚们借了一些，加上我的积蓄和家里的存款，足够了。”
　　林轻羽微笑：“不用跟我解释得这么详细，够了就行，我只是想说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帮一下忙。”
　　陈秘书抬头，朝林轻羽摇摇头：“谢谢董事长的好意，但是不用了，我已经想办法把手术费给凑齐了。”
　　林轻羽也不在意，只是朝她摆摆手：“行吧，不需要就算了，你回去工作吧。”
　　“……好。”陈秘书赶紧起身，快步离开这里，仿佛后面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在没有人能看到的地方，她的手在颤抖。
　　而目送她离开的林轻羽久久没有回头，眼睛里是一片阴沉，他在压抑自己的怒气。
　　半响，林轻羽终于把心里的怒火压了回去，重新把目光放回眼前的工作。
　　……
　　穆少恭再一次翻墙爬窗，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跟先前那样半夜三更过来，而是选择在一个大白天。
　　任昭衍在坐着房间的地板上逗着未尽玩，这只猫这几天养在这里，被林轻羽喂胖了不少，也是神奇，明明是一样的食物，林轻羽喂了任昭衍十几年也没给他喂出一点肉来，可是换到猫身上，这效果非常明显。
　　任昭衍的房间常年不见光，就是阳台那边也拉上了窗帘，或许是房间的主人比较喜欢灯的幽光，或者是冷光，一点都不温暖的那种感觉。
　　而穆少恭一进来，就把他房间里所有窗帘都给拉开，美其名曰--补钙。
　　这人又不是吸血鬼，还是多照点太阳比较好。
　　任昭衍只觉得刺眼，下意识用手遮住眼睛，今天还是个大晴天，夏天已经到了，太阳开始兴高采烈的上班，这却苦了任昭衍，他更加不愿意出门了。
　　“你感受一下，阳光还是很不错的。”穆少恭将任昭衍盖住自己眼睛的手缓缓扒下来“你不能老把自己藏在屋子里，又不是吸血鬼，这么怕见光做什么。”
　　任昭衍的皮肤是真的很白，本来穆少恭就已经是那种冷白皮的皮肤了，可是跟任昭衍比起来还是显得他有些白得不够，不！正确的来说，任昭衍这种白是近乎病态的白。
　　这种白给人一种很脆弱的感觉，好像随时都会消散一样。
　　“人就一定要见光吗？”任昭衍反问。
　　穆少恭：“晒晒太阳有好处啊！”
　　任昭衍眨了眨眼睛：“有什么好处？”
　　“晒太阳能补充维生素D，可以增强人体免疫力，还有预防近视，晒太阳可以让你更快乐，你看太阳多友好。”穆少恭一下子给他列出了好几条晒太阳的好处来。
　　“……”
　　“晒太阳并不能让我更快乐。”任昭衍抱着猫坐起身来，看着自己突然变得明亮的房间“把窗帘拉上吧，看着很不习惯。”
　　“你总得踏出那一步。”穆少恭干脆陪他一块坐到地板上，伸出一只手挠未尽的脖子，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昭衍，人不能一辈子困在自己的世界里。”
　　任昭衍歪了一下脑袋：“可是一辈子把自己困起来可以快乐的话，为什么不呢？”
　　穆少恭：“可你真的快乐吗？”
　　任昭衍没在搭话，穆少恭也没说他什么，就这样陪着他一块逗猫。
　　窗帘依旧敞开，阳光慢慢爬到任昭衍脚边，试探着勾上他的脚尖，感觉到他没有抗拒才爬上他的脚背。
　　穆少恭盯着任昭衍的脚和阳光，看了好一会儿他伸手去抓任昭衍的脚，怎么说呢--果然是个小少爷，骨头都是软的，虽然没什么肉，但是捏起来还是觉得又嫩又软。
　　任昭衍抬头看着他，也没把自己的脚收回来，只是说：“你这样很像别人嘴里的变态。”
　　穆少恭笑了笑：“在你眼里不是变态就行了。”
　　任昭衍揉着怀里的猫，冷不防的接一句：“你要是让一个变态觉得你是变态，那你没救了。”
　　穆少恭：“……”
　　他该说什么呢？这人怎么在嘲讽别人的时候还不忘把自己拉踩一回呢！
　　任昭衍把猫零食拽在手里，去逗猫却又不给它抢到，惹得猫都跳脚了。
　　“喵～”
　　“喵喵～”
　　穆少恭抓住任昭衍的手，掰开他的手，把他手里的猫零食拿了递给未尽，然后找来纸巾给他擦手。
　　任昭衍很是不满的看着他。
　　穆少恭无奈：“你这样逗猫很容易被咬的，是想打狂犬疫苗吗？”
　　任昭衍：“不会。”
　　“会。”给他擦干净手上的碎屑，穆少恭伸手捏捏任昭衍的脸“不要太相信猫的自觉性，它不知道你只是在逗它玩，猫很护食的。”
　　任昭衍看着他没说话。
　　“想不想出去走走？”
　　“不想。”
　　“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吃。”
　　“玩游戏吗？我陪你。”他为了迎合任昭衍的爱好，可是苦练了好一段时间游戏，虽然他本人玩得也还挺开心。
　　“不玩。
　　好吧，什么都拒绝，那他就只能静静的陪着他待在这里了。
　　任昭衍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直接说吧。”
　　穆少恭微微一顿：“什么？”
　　任昭衍：“你这个时间点过来只想来看我逗猫？”
　　穆少恭：“不可以吗？”
　　任昭衍回过头不再看他：“不说的话就再也别说了，你别后悔。”
　　“别，我说。”穆少恭呼了口气，不断的组织着自己的语言。
　　先前跟俞知年说的时候那么轻松，可是让他来面对任昭衍，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才对，好像怎么说都不对。
　　明明只要他签一个名字就好，可是到底该怎么说出口呢？
　　任昭衍睁着自己的大眼睛看他，也不催促：“……”
　　“昭衍，你跟林轻羽关系怎么样？”
　　任昭衍疑惑：“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
　　任昭衍低下头，半响才开口：“我不想说。”
　　好吧！不想说就不想说吧。
　　穆少恭再次陷入沉默，过了很久才有动作，他今天是带了包过来的，伸手从包里拿出来两份资料，上面已经有穆少恭的签名。
　　还不等穆少恭开口，任昭衍便道：“你想让我签这个？”
　　穆少恭：“……”他还什么都没有说。
　　任昭衍拿过他手里的资料扫了一眼，根本没看上面的内容：“笔在书房里，你去拿吧。”
　　穆少恭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半推半就的去了书房，按照任昭衍所说把笔拿了过去。
　　任昭衍接过他手里的笔转身就往文件上签自己的名字，穆少恭几乎是下意识的拦住了他，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你不看一眼文件的内容？”
　　“你要跟我说吗？”
　　“……”他该怎么说？能怎么说？
　　任昭衍语调不变：“不说的话我就直接签了，有什么事一次性说完。”
　　穆少恭还是没有放开手，看着任昭衍一脸淡然的模样，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对。
　　俞知年说希望他别做了让自己后悔的事，要是任昭衍把名字签下，他会后悔吗？
　　要是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会生气吗？会不会讨厌自己？
　　明明在俞知年面前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可是现在真的到这个时候，穆少恭竟然心生犹豫，他开始想，名和利真的那么重要吗？要是因为这些他弄丢了任昭衍怎么办？
　　万一……他要离开自己怎么办？
　　要不还是算了，不过是一个行衍而已，他的穆氏其实不需要依靠什么也可以强大起来，只是没那么快……
　　可是就算行衍到他手里他也可以给任昭衍，其实都一样不是吗？
　　“疼！”
　　“什么？”穆少恭被他一个字唤回思绪，有些紧张的盯着任昭衍。
　　任昭衍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不满：“你捏疼我了。”
　　穆少恭心底一惊，赶紧松开手，然后就看到任昭衍在两份资料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任昭衍捡起一分资料丢到自己的床上，把笔丢到床头柜上，一切已成定局。
　　穆少恭拿起资料放回自己包里：“你平时也会签这种文件吗？”
　　“嗯？”
　　“签的时候都不看内容？”
　　“嗯。”那些资料都是林轻羽紧盯过的，确认没问题才会送到他手里，他根本不需要话时间去看。
　　“这样……”他算是知道这人为什么签得这么干脆利落了，原来是平时练出来的。
　　任昭衍抬手把猫塞进他怀里。
　　穆少恭：“？？？”
　　任少爷开始赶人：“你走吧，把它也给带走，我要休息了。”
　　穆少恭茫然了，他前后在这才待了半个小时而已诶，怎么会？
　　“为什么？我还没待多久，我还想陪陪你。”
　　任昭衍：“现在不想见到你，走吧。”
　　穆少恭：“……”
　　任昭衍摇头：“再不走你以后就别来了。”
　　穆少恭：“别，我走还不行嘛。”怎么还威胁上了呢！
　　穆少恭到底还是离开了，任昭衍自己在没有阳光的位置坐了半个小时后起身将所有窗帘都拉上，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随后任昭衍回到床边，从床头柜上翻出一个打火机，拿起丢在床上的资料点燃……
　　他就这样看着那份文件在自己眼前一点点消失殆尽，最后化为一堆尘末，被倒进垃圾桶里。
　　“都没了呢！”什么都没有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