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尽》妖梦铃

99、改变

　　大概过去三四天，任昭衍通知林轻羽一声之后就回家去了，除了身上的痕迹都消除了之外，任昭衍的药也没有带在身上，那天被穆少恭带回他的公寓，除了一身衣服他什么都没有，他不能继续在外面久留。
　　林轻羽早已经在家里等着他，等任昭衍回到家，林轻羽确认他没有什么问题后总算将一直吊着的心放了下来。
　　任昭衍有些疑惑：“你怎么在家？”
　　往常这个时候林轻羽应该还在公司工作才对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轻羽其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来着。
　　“不上了，有点事要处理。”林轻羽起身走向厨房“想吃什么？吃完我陪你去沈医生那里。”
　　任昭衍每个月一次的看诊任务，这个月已经严重超时了，沈霏都忍不住打电话过来催，让人赶紧过去。
　　“……哦。”
　　林轻羽不说他都忘了自己还得看病这件事，不过他其实也不太上心，这病看不看都一样，他很清楚心理医生救不了他。
　　只是林轻羽要求，他不去也得去。
　　任昭衍现在食欲还算不错，又碰上他想出门的时间，到诊所那边逛逛也未尝不可。
　　……
　　下午，林轻羽驱车到诊所外，领着任昭衍去找沈霏。
　　沈霏早就准备好迎接他的到来，等林轻羽退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下两个人。
　　沈霏的声音依旧温柔：“可以跟我说说你最近的情况吗？”
　　任昭衍回答：“还是跟之前差不多。”
　　“其实有点不一样的，对吧。”沈霏能感觉得到任昭衍身上有什么在改变，当然这跟先前那些变化不一样，这一次是在往好的方向变“这一次我不会再追问你心里的秘密，你可以不用对我这么戒备，我们来聊一些别的好么？”
　　沈霏试过无数次想撬开任昭衍的嘴，想让他把压在心底那个秘密说出来，可惜没有一次能够成功，发展成今天这样，她终于选择放弃。
　　任昭衍看着什么都不在意，厌世又暴虐，骨子里却比谁都执拗，认准的事没人可以让他改变。
　　任少爷微微挑眉：“聊什么？”
　　“聊聊你身边的人，喝点水吧。”沈霏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还细心的在水里加了一些蜂蜜递给他“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孩子，满打满算到现在快七年了吧，你一直都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身边除了林董再没有别人能靠近。”
　　但是林轻羽之于他，其实是长辈，长辈和朋友、伙伴到底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沈霏以前也建议过很多次，让他去交一些朋友，认识一些人，结果到最后，任昭衍还是那样，对她的建议左耳进右耳出……
　　不！或许根本就没进过耳朵。
　　时隔多年，这人身边终于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可以改变他的人，沈霏其实不能确定这对他来说是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只是朋友或许还没什么，但是她已经从林轻羽嘴里得知，那个人不是朋友是爱人。
　　到底给任昭衍当了七年心理医生，她很清楚任昭衍的偏执以及他不可估量的占有欲，如果任昭衍没有处理好这段感情，将会发生什么无从得知。
　　任昭衍接过水捧在手上，没有说话。
　　沈霏递给他一张白纸：“能告诉我他的名字吗？在我们聊天的时候你可以在这上面写写画画。”
　　任昭衍没接，依旧捧着自己的水杯。
　　沈霏有些无奈：“昭衍，你不能这样抗拒我，我说过不会窥探你的秘密，就一定不会这样做，你可以相信我。”
　　半响，任昭衍终于把手里的水杯放下，拿起白纸和笔：“穆少恭，他的名字。”
　　说完，任昭衍在纸上写下他的名字，过后又补充一句：“他是个男人。”
　　沈霏顿了一下，有些没准备好，但是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心里却在埋怨林轻羽为什么不事先跟她说一声，这样她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调整好心绪，沈霏再一次开口：“他是你的爱人吗？”
　　任昭衍摇摇头。
　　“那他是你是谁？”
　　“……”任昭衍想了想，诚实地回答“不知道。”
　　“……”行吧，这样的事发生在任少爷身上，倒也算正常。
　　沈霏：“那你喜欢他吗？又或者说你爱他吗？”
　　任昭衍继续沉默，等沉默够了之后才开口：“这很重要吗？”
　　沈霏目光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为什么不重要？”
　　为什么不重要？
　　任昭衍并不知道，他不想去思考这些，安于现状的感觉很让他舒坦，他不想再有别的变化。
　　沈霏看出了他的心思，有些无奈。
　　任昭衍的心思其实是最容易也是最难明白的，因为很多时间他会像小孩子一样直白，有的时候却又深不可测，他不想让人知道的，任凭你怎么努力都无法窥探。
　　沈霏说道：“但是昭衍，你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不明不白。”
　　任昭衍抬头，目光里透露着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这该怎么跟他解释呢！
　　沈霏也沉默了好一会，组织语言：“感情这件事是双向的，只有一方付出的感情不会长久，你和那位……穆先生也是一样，不管现在他对你怎么样，一味的付出久了之后他也会疲惫，也会累，得不到回应的感情是最痛苦的。”
　　她以前也遇到过很多类似的情况，沈霏能接触到的都是心理病人，他们的感情普遍都无法长久，很少有人能接受跟抑郁症患者、双相患者坚持生活下去，因为真的很累。
　　可是很多时候，其实那些人的出现给他们晦暗的世界带来了光，生病是他们没有办法控制的，他们又何曾不想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好好生活，可是做不到，甚至他们每时每刻都在考虑自己该怎么去死。
　　在遇到了给自己带来了光的人之后，他们再一次燃起对生活的信心，他们想继续活下去，为了自己爱的人，可是又因为自己的病，靠近他们的人再一次离开，殊不知这是对他们最狠毒的打击。
　　得到光亮之后再一次失去的感觉太痛苦了，他们对这个世界的希望都可能随之消散，还不如那些光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起码他们还能继续活着。
　　可任昭衍又是不一样的：“我不会让他离开我。”
　　沈霏：“可是昭衍，他是一个人不是玩具，不是你想留就能留住的。”
　　任昭衍突然一顿，紧紧拽着手里的笔，抬头看向沈霏，眼睛里是无尽的深渊：“可是如果他死了，不就没有选择权了吗？”
　　沈霏：“……”任昭衍的眼神实在太吓人，她久久无法回神。
　　等她再次回过神来时，任昭衍眼睛里的狠戾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往日的阴郁，那感觉就像是错觉一样。
　　半响，沈霏往日里劝说病人的话全然消失，最后只憋出一句：“你这样是犯法的。”
　　“那我赔他一条命。”他们死也要死在一起，这样就能够永远在一起了。
　　沈霏蹙眉：“可是一起活比一起死要好，活着能一起做很多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任昭衍又不说话了，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沈霏的话。
　　沈霏看见他将那张白纸一点点填满，除了文字还有各种各样的图案，跟普通的涂鸦不一样，任昭衍的画给人感触很深--满纸阴暗。
　　再画就写不下去了啊。
　　不过沈霏没说什么，就这样看着他画得差不多之后收笔，将纸归还给沈霏，然后又抱起刚才那杯蜂蜜水，盯着杯子里的水陷入沉默。
　　直觉告诉沈霏，任昭衍有话想跟她说。
　　或许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沈霏也不着急，就这样静静的等着他。
　　差不多十分钟过去，任昭衍终于开口：“喜欢是什么？”
　　“喜欢啊！”沈霏忽然笑了。
　　任昭衍歪了歪脑袋：“笑什么？”
　　沈霏赶紧止住笑，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从心理学上，喜欢是一种由内向外的，非迫切需要的，在维持自身生存之外的得到与占有，更多的是得到情感上的满足。”
　　既然都说完喜欢了，沈霏也给他科普一下爱这个词：“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喜欢是为了吸引对方，爱是为了爱对方。当你喜欢一个人时，你无法控制自己对表现的渴望，并尝试各种方式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让对方看到你。”
　　任昭衍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明白沈霏的意思。
　　沈霏继续说道：“有人跟我说过，喜欢是一见倾心，而爱则是永恒不变的眷恋与温柔。”
　　任昭衍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沈霏：“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任昭衍摇了摇头。
　　即便是问完沈霏，他仍然不明白自己对穆少恭到底算是什么样的感情，他想占有，永远的占有，别人不能有触碰到机会，这似乎跟沈霏说的喜和爱没有太多关系。
　　那么，穆少恭之于他，到底算是什么人呢？
　　他们都说，感情是生活的调味品，但是任昭衍并不这么认为，他认定了的就只能是必须，没有什么调味一说，他很清楚自己的世界观跟别人不一样，但是他并不在乎。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不想深究，但是如果有人要破坏他现有的安稳，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对方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