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梦》拂泱

13、给钱也不要

　　温稚焉焉的取指扣了扣文件袋，仿佛很从上面感受到了些许启明的体温。

　　“我从没奢想过他把房子转送我，他敢给，我也不敢要，害怕因敲诈勒索被抓起来蹲大牢呢。”

　　经理被她的幽默也卸下了一身的警惕，笑了笑，倒上一杯柠檬水递给她。

　　温稚眉眼落在晃动的水光里，幽深宁静：“我不需要他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怜悯，也不需要他感情结束了还予以我施舍。”

　　一松手，玻璃杯落到地上，刹时成无数碎片。

　　捧起它，它才是杯子。
　　松了手，就是渣滓。

　　温稚抱起物品箱跨玻璃碎渣走向后门。

　　正门口逗留的公子哥们还未散去，乌压压野狗一样，她转身又走上酒吧二楼。

　　一头大波浪卷的璐璐倚着窗，修身侍应生服修饰身材，胸大腰细，动若蜜蜂，指缝间挑着根烟漫不经心地抽着，温稚落座到她对面，璐璐才轻佻的抬起眼，看清是温稚时眸色一深。

　　“听说你拒绝了房产馈赠？”

　　温稚瞥了一眼吧台里的经理，对方躲在阴影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温稚无奈道：“不然呢？让人一辈子捆绑住？我还有是想过正常日子的。”

　　璐璐忽然抬起蔻丹红手指点中温稚额头，撮得她额心生疼。

　　“我就喜欢你这倔强的臭脾气。”

　　温稚抓住露露手腕，松垮下眉眼，无不温柔道：“姐姐既然喜欢我，那就帮我一件事。”

　　璐璐不在意的挑眉，她与温稚的交集并不多，绝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维系客人关系上。是筱吧里客户关系网最紧密的交际花。

　　“我被警察抓走时，你说录有马堃犯事视频对吧？”

　　璐璐：“那个……被马家高价收走了。老板拷贝了一份，剩下让我删了。”

　　“所以你就删了？”

　　“不然呢？我又招惹不起那伙人。”璐璐见机行事，从不惹祸上身。

　　“那马堃吸粉的视频你有吗？“

　　璐璐登时瞪圆了眼睛，半天后轻笑，眸中没有情绪：“我大概猜到了你的想法和目的，可我好言奉劝你不要鸡蛋碰石头，逼急眼了那帮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温稚痛苦的咬紧牙，胸口像被一把刀绞。她还是没步入社会，太学生气，横冲直撞，才会招惹来麻烦。这在游走风月场的璐璐看来就是蠢，再报复，再讲究义气，前提是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不过你真想要可以去找老板？”

　　温稚闻言惊喜抬头，想说话却被璐璐的指头抵住唇，她伸头嘴唇触碰到她耳畔，兜了一鼻子的香氛笼罩。

　　“这事儿……可是筱吧秘密，你知道也当不知道，晓得吧？”

　　温稚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原来筱吧老板还藏有这后一手，那些圈儿里的老饕吃饱喝足容易犯事儿，岂不正好被老板抓证据？偏这事儿说透了影响筱吧生存根基。只有像璐璐这样的老人儿才暗晓这一机密。

　　温稚如梦初醒一般。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对于产业之一的筱吧放手管理，可能一个季度也来不了两次，一来就得是工作总结。

　　他充分发挥了专业事交给专业人处理的资本家态度，全权交由经理负责酒吧部署人事。

　　温稚运气好，分手初期浑浑噩噩的遇见过老板一次，看在旧相识份上同意她进来工作。
　　记得当时他翻阅着她一页纸就写完的简历，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你是本地人啊？在外面跟男人同居你爸妈都同意？”

　　温稚红着脸低下头：“我爸妈放养不管我。”

　　老板笑：“你是不是太任性？”

　　一句成谶，连这段感情结束后所有人都这样评判她。

　　此刻她坐在筱吧的桌子前面，还得又一次去求助于老板。

　　上一次是借口启明的前女友，这一次呢？他凭什么帮她？

　　况且她连老板联系方式都没有。
　　何况老板会把辛苦收集来的可以绊倒对家的证据免费提供给她吗？

　　用膝盖想都不可能。

　　温稚头有些疼。

　　璐璐将温稚的表情尽收眼底，被睫毛膏和深邃眼影刷得神秘黝黑的眼眶里，散发出深邃的魅惑：“其实你知道吗？老板一直在等你。”

　　温稚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回望璐璐，只见艳丽高挑的成熟女人微张着饱满的唇，充满诱惑力：“你还不知道吗？我们的老板他其实——”

　　“璐璐，”一旁经理出声打断她，“你是不是很闲？今晚的包厢客人装饰布置你准备好了吗？”

　　两人同时转头，看见经理抱臂站在吧台边上，一只手不紧不慢地给另一只手戴白手套，璐璐嗤笑一声，站起身来，波涛胸涌与卷弹长发一起晃动。

　　临走前她亲昵拍温稚肩膀，做了一个别怕的嘴型，然后踏着高跟鞋扭身走开。

　　温稚收回视线的同时，发现经理也将将收回视线，女人劲爆身段的余韵还浮动在他眼中。温稚忍不住道：“……好看吗？”

　　经理脸蓦地发红，轻咳一声，“你们下次聊天最好不要在公共场所，影响不好。”

　　温稚震惊住，现在的人偷听墙角都这样厚颜无耻了。

　　温稚索性也破罐子破摔：“那璐璐说的是真的吗？”

　　经理苦笑一下：“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干嘛要为难我？”

　　温稚露出不解的表情，经理叹一口气，幽幽道：“老板其实在我这留了话，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随时转达。可你确信吗？你刚拒绝了房子，断绝了过往的情感，你这样做，会重蹈覆辙。”

　　一句话，反而让温稚沉默。

　　她真的要为玛姬的未来牺牲自己的未来吗？

　　当她塌陷在座位上沉默思考的时候，经理从始至终都没有赶她走。但温稚心里亮堂作为会员制酒吧，她这样叨扰已是失礼。耳听见楼梯间传来沓至脚步声，有客人大声笑谈着走上来。温稚忙起身让出位，避开到空中庭院里去。

　　兜里手机振动，掏出是玛姬发来的最新微信消息。

　　【温稚姐我好想你下的面条啊】

　　温稚黑线。
　　之前玛姬说上午一放学就赶去DM娱乐公司，敢情这大半天的还没吃饭？

　　问题抛过去，玛姬的秒回证明了温稚担忧。

　　【dm公司的人让我和一群候选的小姐姐在走廊等着，一个一个叫进去面试，真是绝了，我真想一走了之，可看见别的女孩子为了这一个机会如此绞尽心血的争取，又觉得我不能太任性……】

　　【马太太不是说内定吗？】

　　【我不清楚啊，好像还有别的节目选角，搞不清楚，要不是为了我哥亏的钱，真想一走了之，又感慨普通人想要一个机会和赚钱真的很难】

　　玛姬：【……难道真的是我以前太任性？】

　　温稚站在大门前，漫天白光敛尽，深橘火烧云如同岩浆流淌，整个世界都在沦陷往至暗时刻。

　　她莫名的想起玛姬一双清蘸的眼，诚恳地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为唯一的朋友。

　　作为玛姬的朋友，此时此刻她却萌生出了退意。

　　明明既能报复马太出一口恶气，玛姬前途前途双赢，她在犹豫什么？

　　何况老板从来没有过敌意，她在害怕什么？

　　【你不要想太多，凭借你的美貌和智慧，哪怕是没有马太太背后牵线，你也一定可以入选。乖，现在先去吃点东西垫一垫，保持最好的状态迎接挑战】

　　得到玛姬再三的保证后，温稚飒气回屋。

　　经理万年不变的擦拭进口玻璃杯，七彩棱光带着破碎的光点折射在他脸上，温稚一走进来，目光就像是被放大镜凝聚的光点，灼热的瞄准了经理。

　　“麻烦帮我拨通一下老板的电话，我有话跟他说。”

　　*

　　美国。
　　佛罗里达州。

　　清晨的太阳从地球另一面转出来，又开始新的一天，绵长炫目的海面上顺序排列一长串的小岛，是佛罗里达州有名的度假群岛：florida keys（佛罗里达钥匙）。

　　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海风和橙花的柑橘气息，启明刚做好煎蛋装盘，就听见屋外传来汽车发动机熄灭的声音。

　　正常的岛屿间通行靠的是船只或直升飞机，也就佛罗里达的钥匙，竟被政府因地制宜的修建跨海大桥连接起来。

　　这里没有任何的产业，仅仅就是为了人们散散步，发发呆，就修建了42座跨海大桥串联起32座岛屿。

　　人类霸主政府的夸张奢靡。

　　茶几上响起丢掷钥匙的脆响，启明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不悦皱眉，头伸出厨房：“你小点声，她还在睡觉。”

　　四十多岁的老友觑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鬼祟的凑到启明身边：“刚我接到筱吧经理电话，你的前女友找筱吧老板帮忙。”

　　启明眉目微动，拿起蛋黄酱瓶往煎蛋上挤料：“那就帮一帮。”

　　“你就一张嘴说，你知道这小妮子想做什么吗？马家儿子马堃的吸毒监控视频！”老友空手抓起刚出锅的煎蛋，仰头往嘴里塞，鸬鹚一样伸长脖子，吞下去了才烫到吐舌头，他一边龇牙咧嘴一边骂道，“再说了，筱吧也有你参股，你也是老板之一，温稚找的是老板，也就找的是你啊。”

　　无视卢苇笛恶作剧的笑，启明忧心的说：“马堃的事不已经签调解书了吗？怎么还在继续？”

　　“我他妈怎么知道？我是来度假的，又不是被你前女友使唤跑腿的。”卢苇笛就着直饮水的水管子猛灌几口水，一脸是水渍，抹一把脸就往外走，“经理电话和视频我发你手机上了，老子直接把电话挂了，让他们等着，爱回不回看你。”

　　佛罗里达钥匙是位于美国大陆最南端的城镇，美国一号公路的终点站，来往旅客必打卡之处，难得跑来度假，行程安排得满满，等待他的除了自驾公路旅行还有潜水、帆船、出海钓鱼等等。

　　温稚这块烫手山芋，帮忙可以，耽误他玩乐的时间不行。
　　了解老友性格的启明在围裙上擦干净手，看了一眼依旧紧闭的卧室门，轻合上厨房门，就着打开的抽油烟机声音，煎蛋只是假装样子，他迫不及待的拨通了跨国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