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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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没有资格。”
龙裔说，嗓音陌生而傲慢，“他已经遗忘了过往一切。”
某种带来窒息的剥离感……丹恒捂住心口，龙心的鼓动震耳欲聋。他意识到了，那些记忆的亲身经历者，他的前世，饮月龙尊丹枫从未真正转世。
“是你……”
血液流失般的眩晕与无力，从体内飘出的迷离光晕……古海在躁动，平静海面掀起层层浪涛。
刃凝视着那脚踏莲台的龙裔，从对方略显青涩的面孔上看见更熟悉的一张脸从中浮现……无数光点从丹恒体表溢出，凝聚成残响般的幻影，更年长而高傲的、龙尊丹枫。
然而比起仅以尖耳与龙角展露龙裔之相的丹恒，丹枫幻影的龙相便更显狰狞。
面颊两侧的鳞纹、冷漠威严的龙目，以及那双覆盖有鳞甲、锐利如凶器的手臂。比起过往记忆中矜持骄傲的龙尊，此刻的丹枫更有一种失控却压抑的疯魔感。
与那日令所有人撕心裂肺的惨剧爆发时……相似的凶厉。
水色的藏海花伴随着莲台绽放，古海奔腾暴沸，狂乱地卷起滔天巨浪。
他并不在意身旁丹恒的震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眼前溺亡于过往的怨魂厉鬼，尤其是沾染了尊贵幼龙之血的镜流……她早该付出代价。
“亵渎者——镜流。”
龙尊冰冷道：“古海之水将审判你的罪孽！”
伴随着巨浪喧嚣与龙吟长啸，洞天内聚起厚重黑云、酝酿出暴雨倾盆，整个鳞渊境都在为龙尊的暴怒而震荡。
然镜流并非坐以待毙之人。
她悍然向浪潮挥剑，寒霜覆盖流水而凝结成绚丽的冰雕。而比起千锤百炼已成本能的剑技，镜流的语气有些虚弱般病态地发颤：“七百年了、我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
汹涌席卷而来的古海之水、失控的饮月龙尊、心身崩溃的百冶匠人……和总是来迟一步、做错了事的自己。
多么熟悉的一幕啊。
如针的水线撕裂她面孔上遮掩目光的黑绸，露出一双似血浑浊的暗红眼瞳。
曾如天上寒月般冷清的前任剑首早已身堕魔阴。
好冷啊、这场龙怒之雨。
肢体冰冷，手中这把寒冰之剑似已伴随着雨水与血粘黏在掌中。怒海滔天，水拟的龙□□穿躯干，可这些根本不足以令她滑向死亡……
何其丑陋，这具畸变的躯体，这身血染的罪恶。
曾被她以万千之亡灭唤醒神志、以刻骨铭心的死痛学走了剑招的匠人用血肉重铸了那把破碎的神兵。他那泣血的恨与杀意，无尽复生的孽物之身毫不在意自己也被龙尊的浪涛席卷。
他只想让所有直接间接致使当年惨案的人，血债血偿。
而龙尊……那高高在上的龙尊、丹枫冷酷且狂暴地宣泄着龙裔的怒火。
可毕竟今日不同往昔啊。
“我只想见见他……让我再看他一眼……”七百年的执念根植于镜流的每一缕疯狂，正如当日于丹田内萌生的种子，幼芽以势不可挡的力量在她体内爆发、扩散成日复一日自我折磨的无尽噩梦。
镜流无意与他们纠缠，此番露面，也不过是为了从丹枫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她有意要退，可恨得红了眼的刃又哪肯让她离开？
“镜流——唯独你，没有资格去见他！”
刃偏执癫狂地想要拖拽着镜流一同堕入漆黑死境，要她偿还那血海深仇。又更何况还有丹枫正冷眼旁观着。
丹恒对眼前狂乱的一幕已经失语。
他又何尝无法感知到丹枫与自己紧密的联系，对方平静表面下翻涌的愤怒几乎将他胸腔灼痛，丹恒很难不用厌恨的目光去看持剑纠缠的两人。
丹枫从眼前的闹剧上移开视线，看向自己的［后世］。
“做的不错。”
龙尊语气不明，但丹恒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留在列车上、等待着自己回去的妻子，小奥……
“……我不是你。”
丹恒说。
“显而易见。”丹枫道。
“他，是自由的。”
对于这句话，丹枫淡淡回应：“嗯。”
丹恒罕见地有些动怒，直视着龙尊睥睨一切的冰冷眼眸：“你不该把他当做弥补自己情感的容器和承载体……他忘了一切，和你没有关系。”
“呵……”
丹枫嗤笑一声。“怎么和我没有关系。”
他语气平淡：“这不是还有你吗。”
龙尊的视线打量过面前龙裔难看的脸色，倒是笑了，“若你不是我的转世，你又如何能寻到他？”
丹枫终于露出一点缓和的表情，好似面前的青年只是一个完成了任务的合格工具，他仅仅是为自己的计划成功而感到满意。
“你、”
青年龙裔捂住胸腔内狂躁的龙心，几近咬牙切齿。
“疯子……”
可是无可奈何。
因为离去的那个人，对他，对他们，对整个持明一族来说都太过重要。甚至本身就不该、也不会死去……
然而他死了。
持明的幼龙死了。被罗浮的剑首‘误杀’……
丹恒闭上眼睛。他太清楚这件事的重要性了，以至于现在持明一族仍愿留居罗浮像个不切实际的奇迹。
而丹枫不再理会身边的转世，而看向另一方向。
昔日的同伴，如今的罗浮将军。
“虽说旧友重逢是好事一桩，但若是如今这般情形，景元也不得不请各位先冷静下来，好好沟通了。”
一道金光刺破连绵阴雨，身披重甲的威灵手持阵刀，以无边威势裹挟着金色雷霆重重劈下，瞬间分开了战场，也劈散了笼罩在空中的云层。将军的身影从弥漫着水汽与血腥味的雾霭中走来，面上挂着形同面具的礼节性微笑：“诸位打得这般激烈，我也是手痒难耐呐。”
刃一甩支离上的血迹，皱眉对他冷冷开口：“景元，这里没有你的事。”
镜流虽不出声，神态上瞧着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呵呵，三位仙舟重犯，一位流放者，怎得与我这罗浮将军无关啦？”景元面上还笑眯眯的，张口就是戳心窝子：“诸位有这么多的话，不如去幽囚狱再好好地一叙旧情？”
鳞渊境被搅得风生水起，他作为将军不可能不管。尤其是罗浮内忧外患的当下，却几乎什么麻烦都撞在一起了。
想到这，景元头疼的同时却也有些期待了。
闹成这般局面，他若不来，岂不是少了一大趣味？只是神策将军左思右想，也难以想出具体的情况。他到底会以如何的姿态回到罗浮、达成那个［节点］呢？
论当下与其身份中配得上［节点］一词，怕也是唯有……
“将军…”向来冷静靠谱的丹恒正要告知对方自己此番踏足罗浮有特殊原因，却被景元抬手制止：“不必解释了，我明白此事乃是情非得已。”
龙尊的幻影只平淡地打量过这位罗浮将军，不冷不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倒是有所长进。”
“若是七百年仍无所长进，某便当不得这个将军了。”景元笑吟吟地。
“还是说，诸位更想见见腾骁将军？”
“……”镜流收起手中长剑，晦暗的红瞳看向他：“你搬腾骁出来，是想做什么？”
她本以为，以腾骁的年纪与那番经历，怕是熬不过魔阴之祸了……罢了，左不过是多一人要杀她，镜流心知这是自己罪有应得。
“做什么？自然是让诸位冷静下来，罗浮虽大，但也容不得几位肆意妄为。”景元一手持着阵刀，另一只手却是一翻，便露出掌心里墨色雕琢的一块鳞型玉佩，笑容忽然显得亲昵狡猾起来：“不过嘛，特殊情况，需特殊对待。既然旧友重逢，旧日恩怨暂且不提，还请先助景元一臂之力，应对仙舟大敌——绝灭大君。”
“……”
刃眉头紧缩，对这几百年前便想一出是一出的跳脱小子一如既往地觉得捉摸不透。景元自小聪慧，当了将军后城府愈发深沉，此刻的开朗与熟稔，也只会是另有盘算。
“……我没想到，你会把这块玉佩，用在这种地方。”
他忽地陷入过往的回忆……那些清晰却残缺的记忆中，幼龙褪下的墨色鳞片，如玉的质感，碰撞出金石争鸣之声。
镜流默默无声。
但她已经准备好为了幼龙的诺言再次为罗浮奔赴战场，这是她的职责……也是她的赎罪。
鳞渊境，鳞渊境……她还记得那血染的浪潮与凄艳的花……幼龙是美丽的，有墨色的鳞与清脆的鸣叫，祂在血色海浪与一座座岛屿间翻涌着修长的身体，鳞片摩擦出刺眼的火光又绽成花海。祂在成长，在痛苦中撕扯绽裂的鳞……那些花簇从鳞片的间隙中抽芽、蔓延。祂是伴随着花与玉走向成熟的幼体，生命的明灭与转换迸发出迷人的药香。
……但镜流太冲动了。她的剑比思维更快。
寒月倾斜，海浪被冻结，血色浪潮绽放成一朵寂静的冰花。
天上的弦月坠入海中，轻易地斩断了幼龙的生长……在祂于生灭中交织的一瞬，赋予其凄冷的沉沦。
幼龙啊，沉眠在她的冰里。
……
景元爱惜地摩挲过柔润的鳞玉，又珍重地放进怀里。
“怎得不用呢？”
他笑吟吟道：“既是承诺，那便要物尽其用才好。不过毕竟是幼龙君的鳞牌，诸位也并无替他助我的义务……”
“不必激将。”
丹枫懒得多听，就读透了此人的猫言猫语：“帮你可以。事毕之后，鳞牌还来。”
景元微笑：“那也待事成之后了，龙尊大人。”
他又看向沉默不语的丹恒，道：“虽说持明轮回褪生后，你与前世便再无瓜葛，但显然，龙尊手段了得。我虽能视你为新生之人，但他人做何感想却是无从干涉。此间事毕，我便撤销对你的放逐令，若有需要，可来将军府递交申请，我会按照最高优待对你补偿。”
不等丹恒再说些什么，景元继续道：“好了，事已至此，不若先行前往战场。丹恒，你在列车结交的朋友们眼下也正在此间，不想见上一面吗？”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 4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