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影者》柚不釉

16、相掩

　　昨晚的一场梦让陆影再难入睡，待到快中午时，季骁便打了电话过来说已经在楼下了，陆影穿的比较随意，只是换了一身袖口比较紧的衬衣就出门了，走时还将手上的伤遮了遮。

　　直到楼下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只见季骁穿着一套精致的黑色西服，领带打结的整整齐齐，手腕处戴的是块金光闪闪的百达翡丽，修长的身子半靠在劳斯莱斯上，表情冷峻，气质高贵，简直就是行走的巨款。

　　陆影:“……”

　　一对比，自己穿的好像真过于随意了。

　　陆影看了半瞬便直接走向了副驾驶，季骁在发动车之前，突然转过头问了一句，“怎么样?”

　　陆影不明白他的意思，看了他一眼道，“什么怎么样。”

　　男人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敲了敲，手腕处的表在陆影眼中闪了一瞬。

　　“好看吗。”

　　“表不错。”

　　季骁啧了一声，说，“我问的是人。”

　　陆影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有些崩塌，嘴角不可察觉的抽了抽，淡声道，“还行吧。”

　　对于陆影这样的人来说，要么就是不回答，回了说明有点兴趣，有了兴趣之下还能说句还行，那肯定是很行了，季骁越想越满意，开车的时候嘴角就没下去过。

　　季骁定的餐厅是市里最好的，里面的消费水平高的离谱，陆影随意扫了眼价目表，没有一个小于五位数的。
　　来这人基本上都是花钱不看数字的有钱人，还有不少最近挺火的明星，但陆影一个也不认识，跟着季骁进了最里面的包厢。

　　店主知道季骁的身份，听说他要来，定的还是两人餐，把包厢收拾的那叫一个用心，桌上摆着刚刚摘下还沾着水的玫瑰花，屋内放了最近特别流行的抒情音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蜜的的高档香水味。

　　“……”陆影转头看季骁，脸上的表情写着四个大字:你有病吗?

　　别说陆影此时非常的不适应，连季骁看到这个画面都觉得头疼。

　　两个男人面色沉重的坐了下来，相顾无言。

　　“这不是我安排的。”

　　“之前经常带人来吧。”

　　“没有啊，我也是第一次来。”季骁看着一脸不信的陆影，又强调了句，“真的。”

　　陆影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并不关心这个问题。

　　半个小时后菜陆陆续续的上来了，服务员的视线一直在季骁对面的陆影身上，笑容肉眼可见的僵硬，但仔细看，她发现此人皮肤白皙，模样也很是出挑，一对眼眸黑如沉水，坐相斯文清冷，身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就让人别不开眼。

　　“两位先生慢用。”

　　陆影看了眼桌上的菜，每道菜边上都放着一张金色的小纸片，上面写着菜名，翡翠鲍菇扣海参，韭黄瑶柱海参羹，长崎龙虾海鲜汤黑米杏香酥黄鱼，竹荪肝膏汤……一共十二道菜。

　　陆影觉得自己身上穿的所有加起来还没有这里一道甜品贵。

　　“这一桌多少钱?”

　　陆影很少主动挑起话，季骁笑了笑，比了一个五。

　　“五千?”

　　季骁说，“五万。”

　　陆影:“……”
　　看来刚刚自己的想法还是太保守了。

　　季骁看陆影也没有怎么动筷子，便问道，“怎么?不合胃口?”

　　陆影随便夹了几道菜，尝了尝，面无表情的评价道，“没有我做的面好吃。”

　　想到陆影那碗连盐都没放的面，季骁的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你是认真的吗？”

　　“难道不是吗？”

　　陆影觉得自己实在尝不出这些所谓的山珍海味有什么好吃的，在他看来就是又贵又难吃，不过对于季骁这类人来说，能放在手里数的那都不叫钱。

　　看着陆影的脸，季骁很给面子的说，“是。”

　　“我一直有个问题。”

　　季骁点了点头，示意陆影继续说。

　　“在我的印象中，我们之前没有任何的交集，但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你一直在有意的接近我们，处心积虑，死皮赖脸。”陆影往前凑了些，一字一句道，“季骁，你到底想干什么。”

　　季骁像是猜到陆影想要问什么，可这个问题连他也不知道答案。

　　“我不知道。”

　　“什么?”

　　陆影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冷笑话。

　　季骁的眼神从上到下的扫过陆影，最终停在那弯起的眉眼上，突然来了句，“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陆影：“?”
　　他有笑吗?

　　“不过陆组长，我也有个问题，你费尽心思进入我们的公司，又想干什么。”

　　闻言，陆影皱起眉，回道，“无可奉告。”

　　“只许官洲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无可奉告，怎么能让我也坦诚相待呢。”季骁的语气很轻，听起来莫名有些温柔。

　　陆影看了眼季骁，最后闭嘴了。

　　一顿饭快要结束，陆影抬了抬手，被袖口遮的那一片伤口现了出来，季骁一眼便瞧见了，“那里是怎么了?”季骁指了指手心。

　　闻言陆影拉了拉袖口将疤痕藏了起来，淡声道，“摔了。”

　　“哪里摔的?”

　　“家门口。”

　　　“怎么摔的?”

　　“没看清。”

　　连续回了三个问题的陆影觉得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他审犯人不也是这么审的吗？

　　而季骁细细的琢磨着陆影没有丝毫破绽的表情，心中却闪过一丝疑问，分局的那位队长手也受伤了，这难道是巧合吗？

　　不知道是不是包厢里的空调温度有些高，陆影觉得这顿饭越吃越热，渐渐的开始感到有些头晕和失聪，眼前的东西也出现了重影。

　　难不成季骁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陆影的表情瞬间变了，猛的一起身，却觉得头晕的厉害，身子也差点倒了，见状季骁迅速起身，上前扶着陆影，声音有些急促，“你怎么了？”

　　“说话，陆影，怎么回事?”

　　陆影也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好像觉得脑子里装了一个秤砣，全身都重的很，让他的身子忍不住下滑，他试图挣脱季骁的手，可那手劲却格外的大，让他逃不开。

　　“放开。”

　　季骁蹙眉，不顾陆影极力挣脱，将人一把揽了过来，沉声道，

　　“我带你去医院”

　　　--

　　“这是长期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眩晕症状，病人应该很久没好好睡过觉了吧?”医生指了指病床上的陆影，看着季骁说道，“还有，这位病人海鲜过敏，他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季骁：“……”
　　这点他还真没想到。

　　“如果精神压力过大就该多带他出去走走，多陪他说说话，对了，你和他什么关系?”医生突然转了话题。

　　季骁一下子也回答不上来，只能随便说了一个听起来比较贴切的关系，“我是他哥。”

　　医生看了眼季骁，又看了眼陆影，觉得两个人的相貌都是十分出色的，可长的一点都不像啊，像是知道医生在想什么，季骁淡声回道，“同父异母。”

　　闻言医生笑了笑，点头后看着季骁关怀的神情，宽慰道，“别担心，精神压力大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平日里多陪陪他，偶尔和他一起吃吃饭也能够缓解病人的情绪。”看着季骁点了点头，医生又道，“那你去帮病人办理一下手续，拿点药回家好好休养着就行。”

　　等人没走出去多久，陆影就醒了，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眼前的医生就已经拿着听诊器走过来了。

　　“你醒啦?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没事，只是头有点疼。”

　　“你有由精神压力太大导致的眩晕症，平时肯定经常失眠吧?还有就是，你这次是由海鲜过敏引起的发热和头晕。”

　　海鲜过敏?
　　所以不是季骁在里面放了什么？他误会他了。

　　医生也考虑到刚醒来的病人反应都比较迟钝，耐心道，“以后自己注意点，不要再碰任何跟海鲜有关的食物，还有晚上要早点睡啊，年轻人虽然有压力，但也不能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对了，刚刚把你送来的那个人是你哥吧?虽然是同父异母，但我看他真的挺紧张你的，也不容易。”

　　什么哥哥?
　　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影没接话，就抬眸面无表情的看着医生，做他们这一行的倒是不缺病人被检查时无处安放的目光，可被陆影这样面无表情盯着，医生都被看的有些怵得慌。

　　“相关事宜我都交代你哥了，记得好好休息啊。”

　　待人出去后，陆影便阖着眼等那个来的莫名其妙的哥哥，季骁还不知道陆影此时在想什么，进了门后把水杯递给陆影，说，“先吃药。”

　　闻言陆影睁开了眼睛，嘴里挤出了几个非常清晰的字，“好的，哥哥。”

　　季骁：“……”
　　那句哥哥用陆影一贯清冷的声音喊出来显得很是别扭，但季骁的心跳却不自觉快了两拍。

　　陆影不愿在医院多待，吃完了药就想下床回家，季骁拗不过，只好将人送回了家。

　　陆影的面色还是有些苍白，季骁转头看了看靠在安全带上的男人，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会精神压力过大?”

　　陆影一时间没回答，季骁开车从来不放音乐，车里非常的安静，好一会才听到男人有些低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家里催婚紧。”

　　季骁：“……”

　　刚到陆影家楼下，对方仿佛是算好的，恰好就睁开了眼，正要下车时，陆影又突然转过身对季骁说了句谢谢，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季骁在原地待了一会，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直到看着陆影住的地方灯开了又灭，最终才开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