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影者》柚不釉

8、共眠

　　“老大，微信号已经查不到了。”杜江走进了办公室的门，沉声说。

　　季骁冷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说道，“要是真能查到，信息部门可以直接收拾东西滚蛋。”

　　“唉，我刚刚带杜峰出来，他儿子看到自己亲爹这样，也没什么表情，真够寒心的!”林靖耷拉一张脸，后又恶狠狠的说，“我就知道!那家伙看着贼眉鼠眼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白瞎他老子一片心。”

　　“是啊，早知如此，还不如跟个男的在一起，都省的生出这样的货。”杜江在一旁接话，笑眯眯的看着林靖说道，他知道林靖最受不了这种，就故意要恶心林靖。

　　闻言，林靖跳了起来摁杜江的头，“嘿，你这单身狗，就你嘴碎!”

　　“不过老大，我说这案件虽然破起来费点精力，但是不是太快了啊，杜峰为什么就这样承认了?”林靖放开了杜江，转头对季骁道。

　　季骁也觉得这案件破的确实有些容易，杜峰到最后连抵抗都没有，坐在那里像是知道他们会来，尤其是那一句“来的真快”

　　他有预感，这案件并非结束了，而是一个开端。

　　但如果这个案子要究其根本，破的快主要还是因为分局这次提供的关键性线索，近些年从没听说过分局出现了什么厉害的人，季骁倒是对那边多了几分兴趣。

　　“你还希望慢点啊?果然单身就是好，我女朋友天天都在抱怨，说我没时间陪她。”这时一个已经收拾好东西要走人的男警官，用一种无奈又骄傲的语气对林靖说道。

　　“我去，你说的是人话吗？”

　　“单身不是罪，你为什么要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林靖差点没跳起来。

　　季骁拍了拍林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后一本正经道，“独守空房若不好受，可以在警局多看看书。”

　　林靖：“……”
　　那好像也不用。

　　言罢季骁收回了手，心里像是想到了什么，在一片欢笑中迈着大步离开了警局。

　　分局内。
　　郭旭韬把总局传来的U盘递给了正坐在椅子上垂眸养神的男人，清了清嗓子说，“小影啊，犯人已经认了，这是那边传来的审讯录音，不过有些失真，但还是能听清个大概。你拿回去听听。”

　　陆影接过了U盘，轻轻笑了一声，“谢谢郭叔。”

　　郭旭韬拍了拍陆影的背，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郭叔，你不用多说，我心里清楚。”陆影站起了身，个子也比郭旭韬高了些许，就这样垂着眸看着眼前鬓边已经有些白的男人。

　　“郭叔知道。”

　　室内安静了片刻，郭旭韬继声说，“这个案件引的两局连手，是因为作案手法与十二年前的一样，第一个遇害的孩子也是被人拿了那里。”

　　陆影走出了门，秋末要入冬之际，风实在是有些大，吹得陆影衣摆乱晃，男人轻咳了一声，打开了车门。

　　街上倒是很热闹，穿着鲜艳的小孩拉着父母的手要去买玩具，成双成对的情侣牵着手依偎着看夜景，欢笑声和哭闹声一并钻进了陆影的耳朵，可他依然神情淡漠，不为所动。

　　直到一个身型高大的男人站在灯下，大衣微拢眉眼疏然，就这样明晃晃的占据了他的视线。

　　陆影呼吸变得有些沉重，最终在路灯边停了下来，摇下车窗，一脸平静的盯着季骁看。

　　“陆组长，你来的好慢，我等你好久了。”季骁音色有些低，让人听得耳根有些痒。

　　“有事?”陆影蹙了蹙眉。

　　“我的车出问题了，等你送我回家。”男人又拢了拢大衣，修长的手指学着陆影半蜷在衣袖里。

　　陆影：“……”

　　这人难道听不出那只是客套话吗。
　　再说了一个沼霖市最大上市公司董事长的儿子，因为车出事故而站在冷风口等人送他回家，说出去有人信?

　　陆影审视般扫了季骁一眼，心中的想法更坚定了，这人肯定有问题。

　　“上来。”

　　车上的温度刚好，季骁本来不困，可身旁好闻的气息伴随着扑面而来的暖气，硬是让忙了好几天的人在此时产生了倦意。

　　陆影几乎想了一路，从季骁的身份背景到行为逻辑，以及自己认识的所有人里可能和澜蔺集团以及这人有关系的都想了一遍，却始终没想出什么端倪来。

　　余光中倒是注意到身边的男人偏着头，已经昏昏欲睡了。

　　“……”
　　心也真是够大的，坐上陌生人的车还能这么坦然的睡觉。
　　难不成真是自己多想了?陆影摇了摇头，有些无语，低声问道，“别睡，你家在哪?”

　　“别吵。”季骁低沉的声音带着倦意，听起来很有磁性。

　　这个人就告诉他什么祥欢路，掐着点睡意怎么问都不说清楚具体位置，陆影咬了咬牙，心道就不该把他捡上来。

　　最终陆影还是辙回先前的路，把季骁带回了家。

　　然后两个人就在偌大的客厅里面面相觑，陆影沉着脸看着这个一到家就清醒了的男人，一言未发。

　　“刚刚真的很困。”季骁淡定道。

　　“你现在可以走了。”陆影冷冷的说。

　　季骁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回道，“陆组长，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最近市里发生杀人案，要是我有命从你家出去，没命回我自己家，你觉得你脱的了干系?”

　　这人显然是故意的，从在门口等他开始，一直车上装睡跟他回家，不过目的是什么？留在这过夜?如果自己是女生倒还能解释，可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你到底想干嘛？”

　　“不想干嘛，只是我比较胆小。”面对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凶手都能淡定自若的季队长丝毫不脸红的编着瞎话，要是局里的人听到这句话，一定当场震惊的想叫风水大师来看看自己的队长是不是撞邪了。

　　两人又面面相觑了几分钟，如果是前些年，陆影会毫不犹豫的把眼前这人赶出去，但现在，他自知和季骁的体型差异有点大，贸然动手估计也打不过人家，算了，不然就留下这人，看看他到底要干嘛。

　　“你睡客厅。”

　　季骁:“?”

　　大少爷长这么大连六位数以下的床都没睡过，这个人叫他睡客厅?季骁低声笑了。

　　“有问题?”陆影不解的看向他。

　　“没什么，一个人睡我害怕。”

　　闻言，陆影冷声道，“门在那里，慢走不送。”转身就要回自己的房间。

　　“陆组长，嘶……”季骁刚准备起身，却突然感觉胃一阵抽疼，逼得他又坐回到了沙发。

　　听到声音的陆影脚步一顿，转头看见沙发上男人眉头紧锁，脸色很是苍白，不像是装的，陆影大跨步上前，一只手扶着季骁肩膀，沉声道，“你怎么了?说话。”

　　“没...没事，老胃病了。”季骁摆了摆手，因为离得近，温热的气息让陆影很不适应。

　　但这确实是事实，季骁刚毕业的时候没有选择留在沼霖，而是去了一个很偏远的地方从警，那地方不大，犯罪率却极高，季骁在那里没日没夜的抓了三年犯人，侦破数起案件，打掉了十几个穷凶极恶的犯罪团伙，虽然奖章拿的手软，但也得了很严重的胃病。
　　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大少爷放着养尊处优的好日子不过非要去受这种苦，其实季骁也说不上来，他做事情从来不考虑值不值得，只在乎自己愿不愿意，他觉得自己天生就该干这一行，所以即使在别人看来多么难以理解的事，他都能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在季骁一阵蜷身喊疼后，陆影冷着张脸从厨房走了出来，将热水和布洛芬递给了在沙发上阖着眼的男人，与此同时，他再一次后悔自己真不应该一时松懈让季骁上车，不然哪有这么多麻烦事。

　　陆影转身欲离开，季骁察觉到了，哑着嗓子问道，“你去哪?”

　　陆影冷冷道，“睡觉。”

　　季骁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有些艰难的挪动了下身体，然后右手捂着腹部，眉眼低垂，似乎疼得更厉害了。

　　陆影:“……”

　　你怎么没疼死。
　　但这话陆影没有说出口。

　　他现在把这人丢出去没问题吧?
　　但这事陆影也没做，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季骁，那眼神不言而喻，但季骁却装作看不懂的样子，慢条斯理的喝着热水。

　　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故意的，在沙发上坐着的位置也恰好被灯照着，那点淡黄的光全都聚在了季骁眼尾的痣上，又随着微微上挑的眼睛，看起来真是又英俊又风流。

　　陆影忍不住看向其他地方，一番沉默后启唇道，“药在第二个抽屉，急救电话120。”

　　接着也不等季骁回答，转身就进了卧室，一系列动作下来没有丝毫犹豫。

　　季骁看着陆影消失的背影，也觉得有些扫兴，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要离开，只是转眼间却发现卧室内传出了丝丝不明显的微光，男人下意识停止了脚步，变了方向鬼使神差的往卧室那里凑得近了一些。

　　原来是门没锁上，季骁在原地愣了愣，转瞬却倏然笑了。

　　几分钟过后，季骁也不知道心下在想什么，真的就坐回到沙发上，就着那点光半躺了下来。

　　夜色如墨。

　　只是一扇未关上的门，却觉得将两个人隔的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