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短篇》南华夭夭

6、第 6 章

　　果然如此！帝王家何处有亲情？
　　卫安仁义，只有三公子因为谋反而被放逐，其他的兄弟都被封了王，他已如此仁至义尽，可偏偏有人不领情。不过也是，人家以前毕竟是太子，若是没有卫安，恐怕今日当皇帝的会是他！

　　他又问我一遍：“你可愿意助我？”
　　我问：“黎王殿下，何以认为我会帮您呢？”

　　他大袖一甩，笑道：“他如此对你，你还念着旧情，还是天下的女人都这样痴傻？”
　　我说：“黎王殿下让我帮你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他看着我，拿着折扇在空中点着我，“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人！说吧，什么条件？”
　　“事成之后，放我出宫。”我不想再在这泥沼之中存活，这里的天一点都不蓝。
　　“好！”我们相视一笑，算是达成了这个协议。

　　他走了之后，小巧才从假山后面出来，我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懂我在问她什么，“从一开始入宫就是。”

　　“你入宫，是他一手策划的，为的是在陛下身边埋个……哎，原来他从一开始就不信他是真的变傻了。”我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在问她。

　　“殿下是真正的天下之主。”她这话也是大逆不道了，但我突然觉得她是喜欢上了黎王，可随即她又道：“其实我和殿下是同母异父的姐弟。

　　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原来前皇后是……

　　小巧又道：“当年先皇贪图我母亲的美色，将母亲给……随后又逼她入宫，可母亲并不爱他，只爱我的父亲，所以一直对先皇的爱无所表示，先皇甚至将皇后之位给她。可过了不久，先皇因为厌倦了母亲的骄傲与不屑，喜欢上了明媚美丽的华漪夫人，也就是卫安的生母。”

　　“原来宫中还有这等秘闻。”
　　“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我听见她的哽咽声，其实身在这宫里有几个不是可怜人。
　　她说：“我的母亲是被华漪夫人亲手杀死的。”

　　我猛地回过头看她，一脸不敢置信，她又说道：“你以为华漪夫人真的死了吗？”
　　真的死了吗？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华漪夫人还活着？

　　“她嫉妒我母亲，即使先皇宠爱她又如何？太子之位不还是殿下的？并且先皇永远忘不了我的母亲，所以她想杀了我母亲。她的手段着实高超，用假死来欺骗先皇，骗取先皇一点点怜惜，并且说什么宫中有权势的人想害她们母子，然后先皇同意让二公子装疯卖傻。她隐蔽起来制造假象，让先皇以为是我母亲要杀她，先皇一怒之下给母亲赐了毒酒。我恨她！也恨卫安！”

　　我身体有些摇晃，显然有些撑不下去，她眼尖，将我扶住，“你不信？”
　　我只是淡淡道：“我一直以为，这宫里你是真心对我好的，原来你对我好，也是有目的的。”
　　我挣开她，独自向着寝宫走去，这条路上太寂静，也太孤单。
　　脚下踩着倒映的树影，太阳的余晖与之交映，将我笼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这段路很长，越走越长。
　　***

　　我想再看一眼卫安，若是真到那时兵戎相见，不知他会不会非常恨我？

　　当我来到卫安寝宫前时，我竟有一丝踌躇，不知是否应该进去，我听到卫安在里面问：“是京华吗？”
　　他怎么会知道是我？
　　“是我，陛下，我可以进去吗？”

　　他的声音很开心，“京华，快进来。”
　　我真的不知道，我们怎么会变成今天这般模样，大概这就是天命吧。

　　我推门进去，他声音低沉，回荡在整个大殿之上，“京华，我每天都在等着你来，你终于来了。”
　　我身形一顿，停在关门的动作上，他喊着：“京丫头，过来，到我身边来。”
　　我淡淡一笑，转过身向他走去，刚离他不到一步时，他一把将我拉进怀里，“你终于来了！”

　　我回过身，搂着他，他的下巴搁在我肩上，他低低地笑着，“京华，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不理我，谁都可以不要我，谁都可以不理我，只有你，独独只有你不可以不要我，不理我。”

　　为什么每次要狠下心对他时，他总是有办法让我心软，他究竟有几分真意？

　　我轻轻拉过他的手，突然听到他吃痛的声音，我诧异地看着他，他躲闪着我的眼神，将手不着痕迹地拉回去。

　　我感到有些不对劲，一把拉过他的手，听到他喊叫出来，我拉开他的袖子，看着上面血淋淋的伤痕，卫安武功高强又怎会……更何况，他是皇帝，身边是有侍卫的！

　　“怎么弄的？”
　　“没事。”他又将手缩回去，拢上袖子。

　　我着急道：“你都没有处理，万一严重了怎么办？快，找太医来！”我刚站起来，要出去喊人叫太医，就又被他拉了回来，“京华，你这么着急我，我很欢喜，只是你不要离开我，在这里陪我就好，这点儿伤不要紧的。”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说道：“好，我不离开你，不过你要跟我说实话，这伤究竟是怎么弄的？”
　　我感到他身子一僵，随即他将我紧紧圈在怀中，“我的母亲今天去了。”
　　“怎么会……”原来小巧说得都是真的。

　　“我和她这些年都在演戏，为的就是这个皇位。可她渐渐地开始也不在意了，毕竟这些年她活在黑暗中，一个人总是太过孤单的。她是自杀，如今也是一种解脱吧。我不想她死，却没快过她，我也被她划伤了，可见她是多么决绝。”

　　“疼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问了这一句，我听到他笑了，然后深情地看着我，摇着头，“不疼，有你在，所以不疼。”

　　我抬起他受伤的胳膊，拉起袖子，吻在了他受伤的地方，那里好热，他的胳膊一颤，随即用另一只手摸着我的头，一下一下，极尽温柔。

　　小巧是黎王与我之间的连线，黎王需要我与他里应外合，他在外面部署军队，而在内，我就要告诉他最佳的逼宫时间。

　　过了将近三个月，这个日子终于到来了。
　　他在外已调兵遣将，一切都准备就绪，看起来天衣无缝。

　　我负责将卫安困住，让他出不得。我将他迷倒，出去放了信号，烟火一放，这宫中就要有一番腥风血雨了。

　　黎王全身铠甲，显得威风凛凛，可却是一脸奸诈之相，真让我不敢想象他是那个传奇皇后的儿子。
　　他驾马来到我身前，我向他微笑一行礼，“黎王殿下！”
　　他神情尽是得意，“还不改口？”
　　我淡淡一笑，“参见陛下！”

　　“哈哈哈哈！”他显然很开心，是啊，这个位子多少人为了它争得头破血流。
　　他下马想要亲手杀了卫安，我跟在他身侧，卫安在我床上躺得很安稳，没有听到一丝声响。

　　“卫安，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他说着，眼中凶芒顿现，我缓缓拿出袖中藏的匕首，狠狠刺向他的脖子，他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嘴角的血汩汩而流。

　　“你……你……”他再说不出什么。
　　京华不会背叛卫安！

　　我只是淡淡道：“我永远不会背叛卫安，永远不会！”
　　他是我的卫安啊，只属于京华的卫公子安……

　　曾经会在她险些发烧烧死的时候，一直不离不弃的公子安；
　　是曾经在她被罚，也会陪着她在大雨里跪倒膝盖脱皮的公子安；
　　是那个曾经会带着她看最美烟火，送她香囊的公子安。

　　他身后的侍卫看到主子倒下，纷纷向我逼近，要杀了我，我眼睛一闭，等着死亡一刻的来临。
　　却不想冲进来一群人，将黎王的人都放倒在地，而卫安正从床上缓缓坐起，我只是对他微微一笑，他看着我，我却看不懂他眼中藏着什么，他别开眼，向外走去。

　　他果然是天生的君王，他早已对我起了疑，只是两人还在演着深情的戏码，可我真的是永远不会背叛他。
　　即使宫廷污秽，可京华对他的爱是最为纯粹的，永远不变的！
　　“愿与君长相守！”这句话是真实的！

　　我将黎王诱骗入局，亲手杀他，为的是全卫安一片仁义之心，为的是让他不要再活得那么痛苦，活在兄弟的你死我活中。

　　小巧看到卫安安然无恙地站在大殿之上，那些黎王的手下纷纷投降，看我出来，小巧像疯了一样要冲过来，口中恶毒地诅咒：“京华，你不得好死！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你会遭天谴的！”

　　有人拉着小巧，使她无法来到我面前，我也只是淡漠地看着她，这世间，总会有那么多背叛，可京华从一开始便只是卫安的丫头，便永远不会背叛他。
　　至于……那个孩子。
　　我想，卫安唯一算计的，便是我的真心。

　　【尾声】
　　若是真的有个孩子，我绝不会不痛不痒，可偏偏卫安总觉得我对此事懵懂无知，也总觉得三公子挟持我一事，是在我心头上的一道疤。
　　他想把这个疤撕掉，所以弄了一个莫须有的孩子，想要看看我对他那日的事是否在意。

　　我对他说：“卫安，我是在意的。”
　　可我在意的并非这些，而是你从未真的信任我，就连你想信任我，也是要我先证明。

　　卫安看着我，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我懂他这样的人，从小他的母亲就为他经营，父亲爱他，却也只是愧疚。
　　说到底，他从来不知什么是爱。

　　他总觉得，一切都要靠自己，也只有他自己才值得信任，哪怕是那个把心都掏给了他的小丫头，他也不会轻易相信。

　　我以为卫安不会再说什么了，转身便往外走去，临到门口，他道：“京丫头，你喜欢那间竹屋吗？”
　　他还是唤我“京丫头”，却问了句毫不相关的话。

　　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也只问他，“那间竹屋叫什么？”
　　“卿华！”
　　卿华，卿乃京华，吾此生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