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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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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刮过,房顶上的猫尖叫一声,抖抖毛,踩着时墨的手,跃下房梁。长街寂静,余几家灯火如豆,不明不暗地闪烁。
曲烬在金水嗣雅间照了三盏夜明灯,窗户半开,等鱼落网。上次派来三个死士,他仔细查过,大概是羽林卫的人,只是不知是哪支军队。还是整个羽林卫,都被齐王收入囊中。
乌恒使者觐见,齐王迫不及待要拉拢其为自己的势力,丞相也有意向靠拢齐王,只要宋吟风跟他透露这个消息,齐王就算不为乌恒,也要为丞相而来。
茶凉了三盏,亥时已过,却迟迟无人出现。时墨等的焦急,多次派人检查是否被人发现有埋伏。
曲烬却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也许意味着,宋吟风并未再次背叛他。可这样的话,皇后召见她就有些蹊跷了。
忽然,窗外响起急促混乱的脚步声,时墨宝剑出鞘,黑暗中,剑光一闪。曲烬在窗口微微抬手,自己翻窗跃出。
袍脚被夜风带起,白衣胜雪,墨发低垂,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玉骨扇在手中,如白昙缓缓绽开。
他轻巧落地,骨扇在那人颈间轻轻一点,那人立刻捂着颈子倒下去。曲烬拿过他手中玉佩,向前方行了个礼,“姑娘受惊了,完璧归赵。”
姑娘接过玉佩,爽朗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这玉佩乃重要之物。”说着,她扔了一个钱袋给曲烬,“这便当谢礼了。”
曲烬颠了颠钱袋,颇有分量,“姑娘大方,下次再有麻烦,还可找我。”
说完,晃荡着钱袋走了。
后巷又赶来几人,冲到姑娘旁边,“王女。”
“无事了,把那人抓起来,不可泄露半分消息。”
走过长巷,再次归于寂静。曲烬收了玉骨扇,时墨立刻从屋脊落到他身后,“殿下,无任何异动。”
“撤,”曲烬快步向前走,“让闻人先生联系黑水镇,把乌恒使者行踪细细报来。”
“是。”
“刚刚那姑娘的玉佩,是乌恒皇族之物,可能有人已经先一步潜入京都,这几日多关注京中动向,还有,万不可让齐王知道此事。”
“是,殿下,那今夜是调虎离山?”
"不知,回府看看吧"
时墨的“是”还没回答出来,曲烬已经不见踪影。脚尖轻点,借着枯树窗沿,向太子府飞奔而去。
凉夜之中,他在心里埋下一粒火种。
太子府,霜雪殿
宋吟风疼醒以后,跌跌撞撞往正阳殿去。她喝了点酒,睡得沉,梦中还在看爱豆的新剧。结果小腹一阵绞痛,活生生把她疼醒了。好像有个电钻在钻她的肚子。
估计原身体质不大好,姨妈痛格外剧烈,她捂着小腹,本想咬牙忍一忍,但实在太疼了,忍无可忍。记得正阳殿有个很厉害的大夫,她就想去开点止疼药。
走到半路,疼出的汗水已经把她衣服浸湿。她就没见过这么痛的姨妈。
走到正阳殿门口,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她现在完全同意传言说曲烬是神仙落凡了。咬着牙,快走两步,抓着曲烬的腰带:“好疼。”
说完,两眼一黑,栽到地上。
曲烬匆匆赶回来,还未顺口气,抱着人就往寝殿里走,“来人,传薛大夫。”
宋吟风躺在床上,薛大夫为她诊脉已有小半个时辰,曲烬从疑惑变成担忧,“薛老,她这是怎么了?”
薛老收了手,“殿下,太子妃也中毒了。”
“什么毒?薛老可有解?”曲烬语速都比平时快了两分。
“此毒蹊跷,和殿□□内钩吻相似,埋在体内有些日子了,但是毒性没那么强,解药需要些时日,老夫先开药压制住体内太子妃体内毒性。”
“好,”曲烬声音平静下来,“时墨煎药,不准经第三人之手。”
时墨刚刚踏进来,就听见殿下吩咐,压下一肚子疑问,跟着去煎药。
宋吟风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浸湿了枕头,平时嫣红的小嘴毫无血色,齿关打颤,破碎的呻吟不时泄出。
曲烬坐在床边,掏出帕子,拭去她额上的汗珠。
“冷...”宋吟风感觉自己被丢在雪堆里,被做成了一个雪人。她只觉得冷,好冷。
“冷...”
“什么?”曲烬听不清,凑到她嘴边,只觉她呼出的气息都是凉的,“说什么?”
“......”
“好...冷...”
曲烬把被角又往里掖了掖,宋吟风此刻比他儿时捡到的小猫还可怜。
小猫还能到檐下躲雨,宋吟风这冷,是从体内散出,避无可避。
他这身毒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母后在生他之前就被皇后下了毒,他出生当日,浑身滚烫,本活不过三日,密陀寺恰逢高僧坐化,太后执意将他带到密陀寺,得一高人相救,用内力封住钩吻,延缓毒性发作。
蜷起来的宋吟风,小小一只,可怜得紧。窗外风雨大作,寒风灌进屋内,吹灭了两盏烛火。
曲烬起身去关窗,回来时宋吟风嘴唇发紫,面色苍白如纸。他忍不住用指节刮了一下她的脸颊。
想要试试温度,却被她一把抓住。
上次也是这样被她抓住,她的体温比常人偏低,极其怕冷,却爱踢被子。
迷迷糊糊中,宋吟风只觉得捡到个热源,她顺着温度往上攀,太冷了,只要能暖和一点,她也要紧紧抓住。
“冷..好冷...”
绵软的小手冻得发白,差点将他的手掌抓破皮。
“唉。”曲烬叹了口气。顺着他们交握的手,将内力一点点输入宋吟风体内。
“殿下,药来了。”时墨推门而入,看到的正是二人交握的手。他立刻走上去,“殿下,您不可动用内力,就快到月中了。”
“药给我便出去吧。”
“殿下。”
“出去!”
钩吻是用内力封住的,一旦动了内力,钩吻也会随之而动。在月中毒法之时加倍折磨。
但是宋吟风像个猫一样,用尾巴卷住他的手,赖定了他,他也没办法。
褐色汤药在床头冒着白烟,曲烬舀了一勺喂到她嘴里,然而宋吟风整个人都在打缠,喂一勺吐一勺。
曲烬犹豫一瞬,将宋吟风从床上抱起来,让她半靠在自己怀中,运气于身,双手揽过她的腰,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宋吟风只觉得在冰天雪地中走着,终于找到一个背风的山坳,紧紧靠着,躲风避雪,周身渐渐温暖起来。
半晌,内力不支,察觉到宋吟风颤抖得没那么厉害,曲烬端起药碗,放到她嘴边,“不想挨冻就喝下去。”
这话一说,宋吟风不再乱动,乖乖喝完了整碗药汤。
他就知道宋吟风识趣,需要他时就伏低做小,不需要他时瞎话脱口就来,逼急了还会威胁他。最机灵的小狐狸,出门一趟,也被人算计了。
幽幽淡香缠了草药味儿,萦绕在他鼻尖。曲烬收了内力也觉得身体有些燥热。大约是快到月中毒法的日子,又动了内力。他将宋吟风放回床上,打算去矮塌上将就一下。
谁知宋吟风攥着他的手,死活不松。
“别..走。”
“什么?”
“怎么了?”曲烬俯身听她讲话。宋吟风却趁势搂着他的脖,将他钩到床上。
恢复些血色的唇瓣离他不过毫厘,“不...”
“冷....”
曲烬咽了咽口水,体内燥热难平,想要爬起来,宋吟风却总能缠住他。
被缠得没了办法,他只得坐在床边,任由宋吟风将头枕在他腿上。
他坐着,她躺着。
半夜他再醒来,盖上被她踢开的被子。
就这么熬了一宿,宋吟风觉得脖子酸疼,天刚亮就醒了。
醒来时,她几乎是横着睡在床榻上,头枕着曲烬的大腿,被子难得好好盖在她身上。
曲烬背靠床头,眼下乌青,多半是没睡好。
宋吟风一动,他也跟着醒来,“醒了?”
“嗯。”宋吟风有点不好意思,捏了捏酸痛的脖子,“我..昨晚是想来找薛大夫拿点药,肚子疼。”
“嗯。”曲烬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眼皮重新合上。
宋吟风知道自己睡相不好,以为曲烬现在是起床气,她戳了戳曲烬的腿,“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挤你的,你别生气好吗?”
“我没生气。”
曲烬眉间不平。宋吟风知道他没说假话,这人生气时,是笑着的,但是他一动不动,又不像没生气。她又戳了一下,“那你坐着干嘛?”
“腿麻了。”
宋吟风:“.....”她默默收回乱戳的手指。
他再怎么也是太子,不仅给她枕,还替她盖了不下十次被子,曲烬睁眼,看着宋吟风怯怯的样子,又生不起气,心道罢了罢了,姑娘家,骄纵点也没事。
他起身整理衣裳,随口问:“昨日午间,你去后花园作甚?”
“午间?”宋吟风想都不想,“睡觉啊,还能干什么。”
“太后寿宴,你跑到后花园,睡觉?”曲烬觉得她不止是骄纵。
“谁的寿宴也得睡啊,中午不睡,怎么撑得到晚上。”
曲烬会想了一下,她在正阳殿这几日,午膳后都在睡觉。
烂泥扶不上墙...曲烬忽然想到这句话,“你让江奉仪献贺寿舞也是因为..你不想准备?”
“啊...也不全是,”宋吟风眼神飘忽,捏了捏脖子,“主要是我也不会。”
曲烬回头盯着她。
.....
宋吟风顿了顿,“那个好麻烦的...”
“你一天除了吃和睡还有什么不嫌麻烦?”曲烬问。
“多了,看话本,逛集市,都不麻烦,你是太子,要管天下人死活,你不懂的啦。我一个小女子,每天呢,只要开心就好了,反正,天塌下来,不还有你顶着么。”
曲烬第一次见有人懒得这么理直气壮,他都找不到话反驳。
两人一言一语,全然没有同榻而眠醒来的尴尬,面对宋吟风的坦荡,曲烬倒觉得是自己小气了。
出了寝殿,时墨早已守在门口,托案中放了两碗汤药,两人一出来,他就堵在面前,“请殿下,太子妃用药。”
宋吟风知道自己要吃点中药调理,但是曲烬就不用了吧,“你怎么也吃药?”
时墨气鼓鼓地说:“为了给太子妃压制毒性,殿下动用内力,喝药还不一定顶用呢。”
宋吟风满脑子问号,睡了一晚上,就跟不上剧情了,“你中毒了??”
想了想,又问道:“我中毒了?!!!”
曲烬佯装喝药,余光却一直观察者宋吟风的表情,找不出一丝破绽。
如果她真的失忆了,那齐王对她来说,算是陌生人还是旧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