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思量》枕歌

32、悲恸

　　听着这旋律，我又有些头疼起来。
　　这琴音似乎有一种能够蛊惑人心的力量，仿佛每一个音符都如同一把钩子一样，在往听者的脑海深处探寻，所过之处，血肉模糊。
　　“公子，你怎么了？”青格的声音传入耳朵，他将我扶住，关切地问道。我定了定，回过神来，看着他摇了摇头：“没事儿。”
　　突然，大殿之门再次开启，我看过去，发现来人竟是将军，还有他身后站着的人，竟然是林宣。

　　我想，应该是林宣带着将军走了近道，所以他才这么快赶来了。而玄明，应该也是根据路上他的探子知道，将军今日必到西煞，所以才在选择在今日满足我们的需求。

　　“将军！”我喊了声，他闻声看向我，没有说话。
　　将军此行只带了几个贴身随从，他身着便衣，但我知道，便衣之下，依旧穿着软甲。他向来是个谨慎小心之人，不会给敌人任何漏洞。
　　他朝着我这边走来，环顾了一下这大殿，突然笑了笑道：“一年多前，我也曾这样站在这里，没想到，南莫你也像我当初一样，为了我站在了这里！南莫啊，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我微微颔首，拱手礼道：“将军过奖了。”

　　“这琴音？”将军也听到了琴声，他有些戒备地循声望向大殿上方后的密室，又问：“是谁在上面？”
　　我回道：“是西煞领主，还有我的一位朋友。”
　　“朋友？”他凝神不解，又露出一抹警惕。
　　我忙道：“来此地的路上，偶然结交的一位朋友！”

　　“将军，此人就是我给您讲的那位星朗公子！”站在将军身后的林宣突然上前一步，对将军解释着。将军听完，点了点头，淡淡说道：“你此行途中遇到林宣的事情，她已经尽数与我讲了。那位公子与你一同答应了一个什么堂主还是老板，要为他求药，这事儿，我也知道的。”
　　我抬头，目光落在将军旁边，疑惑道：“林宣这是？”
　　“忘了跟你说了，林宣现已投靠将军府，她身手不错，人又机敏，是个不错的人才！那日他拿着你给她的府中信物前来，一番交流才得知，原来她是——”

　　“卓烈！！！”
　　将军话还未毕，大殿上方突然走出来的人就冲着我们这边大声一吼，那吼声之中满是怒火和杀意。
　　我循声看去，星朗此时已然已经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神色肃穆，怒火冲天，杀意明显。
　　这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身后，将军也突然不明所以地大笑了起来，随之说出一句：“没想到，竟然是你！”
　　二人认识？
　　我这方，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之间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刚想问出什么，上面的星朗就拔剑飞身朝着将军这边袭来。

　　“伤我将军者，死！”下意识中，脑子里面闪过这句话，我飞速护在将军身前，拔剑立于身前，脱口便是这一句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
　　星朗刺向将军的剑突然转换了方向，他落在我身前，神情落寞又悲凉，眼眶里面透出刺目的红，隐约可见湿气。
　　他握剑的手似乎微微收紧了些，落寞地道出：“你只知他是你的将军，你又可知——我是你的谁？！！你真的，也忘记了吗？”
　　“你在——说些什么？”我也握紧了手中剑，神色早已凝然。

　　他看着我，难以置信地摇着头，突然又狠狠地看向我的身后，冲着将军愤恨吼道：“卓烈，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你还在欺骗他！利用他！卑鄙无耻！”
　　“哈哈哈……”将军突然发出恐怖阴狠的笑声来，他怒吼道：“南国太子不夜，你凭什么就认为，是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不想想，你又做了什么！”
　　他说着，上前一步，凑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南莫，不要听他胡说八道！这个人，是南国太子不夜，此人城府极深，勿要轻信！”

　　我知道星朗南国人的身份，也怀疑他此行的目的，甚至怀疑过他是否早就知道我的身份而故意跟着，但却从没想过他竟然会是南国太子。
　　在北国，关于南国太子的传闻并不十分正面。朝廷忌惮他雄韬伟略文武双全，但也称他无恶不作，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此前北国边境屡遭进犯，多处边境被破被南国占领，都传是得益于南国太子的排兵布阵。但这些，毕竟都是传言，因为北国边境之人在抗敌之时，从未见过什么南国太子。
　　更甚者，说南国太子在北国朝廷之中以及民间都安插了许多南国奸细，而这些奸细，一直未能尽数查出。
　　实际上，这等操作，南北两国皆是“旗鼓相当”。北国在南国，未尝不是。
　　只是，一年多前，北国安插在南国的细作、密探等奸细，不知为何，被南国太子尽数揪出灭口，才造成了一年前南国大军兵临北国城下。
　　这些事情，我都是醒来之后听别人讲述的。
　　但此刻，我知道，我与南国太子，不应是朋友，也不能是朋友了。
　　本以为这种对立会来得晚一些，却不想，来得这般快。

　　现在他已经暴露了身份，又将剑指向了将军，那此刻，我与他，只能是敌人。
　　我换上一脸的肃然，将剑指向他，冷漠说道：“欲伤将军，除非从我的尸体伤踏过！”
　　我曾发过誓，誓死效忠将军，所以，我必须挡在将军身前。
　　即使知道，我的身手，在他之下。
　　但他只有一人，而我这边，有将军，有林宣，还有几个贴身随从，若打起来，必然是我们占据上风。
　　星朗见我这般决然，夹带着哭腔吼道：“南莫……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为何他看我的眼神如此悲伤。

　　“南莫，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那些你为我唱的戏，你对我说的话，你留在竹屋的那……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你真的，不知道星朗何意？你为什么会忘了？”他不断说着这些我不解的话，我不知为何，竟然动摇了起来，手有些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一派胡言！”将军怒声喝来，“南莫，不要听他的话！他是骗你的，全部都是骗你的！”
　　“究竟是我在骗他，还是你？卓烈，你还在利用他！我们之间，谁在骗他，你心知肚明！”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为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你我终究，还是错过了，可为何，偏偏要在这时，让我记起你我之间的种种……南莫，你怎么可以忘了……你为什么不能等等……那日你离开皇城，我是有去找过你的，可是你，不在了……你怎么就不能告诉我，就算我不记得了，可你记得啊，你为何就不能早点告诉我？可现在，我记得了，你却忘了……”

　　他仍旧继续说着，可我……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听不明白他这些话的意思，我只是觉得，猛然一下心好痛，宛若万千虫蚁在拼命啃食一般，难受得要死。

　　将军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要听！南莫，不要轻敌！”
　　我被拉回神来，定神看过去，却发现站在对面的那人颓然放下了剑，长长叹了口气后，苦涩道：“卓烈，一年多前的那笔账，我今日，就和你好好算算！”
　　话毕，他提着剑朝着我这边袭击而来，但目的并非是我，而是我身后的将军。我出剑挡下他这一剑，他退了回去，冲我劝道：“南莫，你让开！”
　　“我说过，欲伤将军，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让开！”
　　我没有丝毫动摇，甚至，目露凶光，盯了过去。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可以……”他说得诚恳，我却根本听不进去。

　　将军的声音再度从身后传来：“无需多言，太子不夜，看来你今天是非杀我不可了，可你看看，现在的局面，你赢得了吗？也好，让你死在这西煞之地，没人会怀疑到北国头上，倒是解决了个大麻烦！”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是在下杀令。
　　将军的命令，我们不敢不从。

　　“既然如此，那就试试！”紧接着，星朗再次以更狠的招式朝着将军袭击而去。他的每一招攻击都对准了将军，而我只能次次挡下。只是，我看得出来，他只要看见我挡，便会收力，似乎生怕伤着了我。
　　我看不明白他此番做法到底是为何。
　　攻防之间，我突然听见了将军的一记拍掌声，我知道，他在对其他人下命令了。
　　林宣走了上来，身后的那些随从也齐刷刷站了出来，六七个人对一个人，他难突重围。
　　不知为何，我开始有些慌乱起来。
　　我不想杀他，可如今的局面，我却不得不动手。

　　“动手！”
　　将军一声令下，众人群起攻之。我愣在原地，没有了动作。

　　“就凭你们！”南国太子武艺高强，似是并未将朝他攻击而去的几人放在眼里，耳边呼啸而过几声剑身相交的摩擦声，随之而来的，是随从们龇牙的吃痛声。
　　我回过神来，却见地上已经躺了两三个随从了。
　　“南莫，还愣着干嘛！”将军的声音再度传来，我看过去，林宣正与南国太子缠斗。
　　“愣着干嘛！！！”将军又吼了出来，无法，我只能提剑刺了过去。
　　南国太子许是察觉到了我这边传去的危险，他将剑朝着横在身前一挡，见来人是我，目光复杂地道了句：“南莫，停手！我不想伤你！”
　　“别听他的！”林宣冲我使了个告诫的眼神，我退了回去，踟躇着不知该如何。
　　忽然脸庞闪过一道剑光，将我从不知所措中拉了回来，我下意识冲到将军身前，那南国太子又立即调转了剑身方向。
　　“小心！”
　　我吼出一声，却已然迟了。

作者有话说

　　愿君喜欢。
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