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思量》枕歌

36、庆功

　　我们带着数以万计的西煞勇士回到北国，将军将此事禀报北国天子时，天子大喜，在宫中设宴为将军接风洗尘，此行，将军也带上了我，还有，林宣。
　　对于林宣，我仍有许多疑惑。
　　但还未有时间探究一二，就被将军带着进了宫参加接风宴了。

　　此前我未曾踏入过北国的皇宫，进去之后，方才知道，这宫墙内外，是截然不同的两番天地。
　　墙内极尽奢靡，墙外路有冻骨。
　　北国天子，难道看不到北国人民水火之中的一片惨淡吗？
　　我想不明白，暗暗以为，这是权贵与普通老百姓之间常态。就像儿时一样，有人喝酒烹肉，有人树皮果腹，有人锦衣玉食，有人饿死梦中，有人貂皮裘衣，有人衣不蔽体……这世间，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尤其是，在这个动乱的时代，公平二字，不足为重。

　　今日之宫宴，林林总总皆是珍馐，是我此前未曾敢想的丰盛，因为在我眼里，北国是不足以有这般实力的，如今看来，只是北国人民，没有罢了！
　　权贵富胄，朝中百官，宫墙之内，人人如是。

　　“大将军，此行，辛苦！”
　　北国天子冲着将军举起酒杯，将军回礼道：“为北国，不苦！”
　　二人一饮而尽后，天子的目光忽然转向我和林宣这边，问道：“这二位，未曾见过，是大将军的新的心腹？”
　　新的！这两个字，很是讽刺。
　　将军回禀：“此二人，是为圣上收服西煞，为北国征得西煞猛士强军的功臣，今夜随我前来，是望圣上，能给二人一道恩典。”
　　“恩典？”南国天子忽然一笑，道：“论功行赏，本就应该！说吧，是加官进爵？还是丰厚赏赐？”
　　“恳请圣上，封二人左右阵前将一职，随我一同，带领西煞猛士，收我北国失地！”
　　阵前将……将军这是，要让我去征战沙场了啊！
　　只是林宣一介女子，他竟然也如此不怜香惜玉。我余光瞥向林宣，见她神色如常，岿然不动，镇定自若，好像对将军此举，并不意外。于是想到，她恐怕早就知道，唯有我，是被蒙在鼓里的。
　　不过罢了，我本就是将军从小培养的人，将军如何安排，我便听之任之，不应有任何反抗和怨言。

　　北国天子允了将军的请求，这所谓的庆功宴，最后也就沦为了一众百官的阿谀奉承，我极为不喜欢这种场面，早早就无聊到只剩饮酒的兴致了。
　　林宣一介女子夹在其中，又因她那番媚然天成的样貌，惹得好些官员垂涎，时不时便有人过来挑逗几句。林宣拿出她曾在无双客栈的手段，哄得那些人个个笑得合不拢嘴。
　　我不知道她此举是何意，只是觉得，她何必这般轻贱自己。
　　她刺向南国太子的时候，明明那般飒爽，为何要在这群淫|贱之徒面前，这样违背自己本心。
　　不知为何，我又想起那人来了。
　　我摇了摇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耳边不断传来莹莹笙歌之声，夹杂着百官觥筹交错之声，忽觉这夜，较之平常，显得愈加漆黑，厚重的黑云压下来，几乎透不出一丝星光。

　　宴会结束后，将军喝得酩酊大醉，被人用马车送了回去。林宣面色绯红，衣衫也有些凌乱，问她居于何处，她也未能说出个所以然，无法，只能拉着她一同回了我的府邸。
　　青格像往常一样坐在大门外的台阶上等着我，许是太晚，他等得太久了，所以抱着膝盖在那里睡着了。
　　我拉着有些糊涂的林宣朝着大门走去，他恍惚着醒了过来，忙上前来，好奇问道：“公子这是——林宣姑娘这又是？”
　　我将靠在肩上的林宣推给他，吩咐他收拾一下客房，将她安置，随即，他便去了。
　　我府中没有侍女，青格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没办法，只能就这样让林宣和衣躺在了床上。待到一切安置妥当后，青格过来回话，我忽然想到，去宫里前，我交代青格在将军府打听一些关于林宣投靠将军的一些事情，所以叫住他问道：“可有打听到什么？”
　　青格立即反应过来，回道：“有！”
　　于是，便将他打听到的信息，一一道来。

　　青格说，据将军府的人说，那日林宣带着我给她的信物来到将军府，并没有像我以为的那样，只是向将军讨个安身之所那么简单，她请求归于将军手下，为将军所用。
　　至于为何，则是因为林宣的父亲，也就是那日一剑刺向南国天子不夜后，她所提到的那个名字，林正。
　　此人曾是北国安插在南国的奸细，武艺奇高，曾为将军所用，后因为一次任务失败，被南国太子揪出，潜逃回北国之后，又被南国太子一路追杀，最后不幸殒命。
　　而后，林宣母亲重病难愈，不久也撒手人世，仅剩林宣姐弟相依为命。
　　时因战乱，二人颠沛流离，艰难求生，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又因一年前南国进军北国，其弟被拉至战场，为南国将士重伤。
　　后面的事情，便是此前在玄清堂那里得知的了。
　　我只是没想到，林宣的身份，竟然是这样罢了！
　　兜兜转转，她仍是继承了其父的衣钵，依然选择了投身将军门下。
　　想必，她是对南国太子以及南国，恨之入骨，所以才会做出如是选择吧！

　　“林宣的弟弟，林轩现在何处？”
　　青格回道：“说是他弟弟身体不佳，就被将军安排在将军府当个家仆，他武艺也就比我好那么一点儿呢！将军应该觉得，他上不了战场，所以才如是安排吧！”青格自以为是的这样猜测，我却笑他：“你也知道你武艺不行？”
　　“公子！”他被我打趣地有些不高兴，嘟着嘴反驳道：“我是武艺不行，无甚才华，可我会照顾人啊！公子你要是没我在身边照顾，肯定吃不好睡不好……”
　　我摇着头笑道：“是是是……公子我还真是没你不行！所以，给我打水来吧，我洗洗歇息了。”

　　隔日，林宣醒来后，不辞而别。
　　青格告诉我，她走的时候神色之中带着一抹抱歉，我想，她可能是觉得她那一剑，有些愧对于我吧！毕竟，那南国太子与我同行之时，我与他是以朋友相称的。她杀了我的朋友，自然对我有所愧疚。
　　其实这事儿我已经看开了，毕竟南国太子与我，本就不该是朋友。
　　我寻思着，得是要找个机会，与她说个明白才行，毕竟如今，我与她都在将军手下干事儿，如此隔阂，断然不行。

　　林宣走后，将军府派人前来请我去将军府，问之何事，他说将军设宴，设宴为何，庆功。

　　又是庆功。
　　昨日圣上为他庆功，今日他又要设宴为我和林宣庆功，这功庆来庆去，到最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无非就是他们想要找几个人，显摆显摆罢了！
　　可记忆中，将军并非招摇喜炫耀之人，所以今日设宴，应是另有目的。
　　思及此，我便领着青格，往将军府去了。

　　将军这庆功宴的规格，自是不比昨日宫里的那般铺张浪费，他向来是个不喜奢靡的人，所以吃穿用度，皆是一切从简。
　　他也的确不是个喜欢炫耀的人，所以今日这庆功宴，并未邀请除我和林宣之外的第三人，如是安排，我自是知道，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入座之后，将军便支开了所有人，整个大堂里面，仅剩我们三人。
　　林宣已经不似昨夜那般缭乱的模样，应是离开我府邸，回家换了衣衫，修整了一番，所以现在看上去，貌若惊鸿，翩翩之姿，令人见之倾狂。只是我对她，无甚兴趣。
　　她刻意避过的目光，应是对我仍有歉意，我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看向将军那边。
　　将军的手指扣在桌面上，凝神思忖片刻，遂开口道：“昨日我已为你二人求了个阵前将的职位，你们可知该职，是要做什么？”
　　我答道：“沙场征战，阵前开路，为将军，扫障除碍，护将军，安然无恙。”
　　将军满意笑道：“不错，南莫你不亏是跟了我这么年！既然已经知道了，想必也应该知道，接下来我的计划！”
　　“计划？”林宣发出疑问。这不怪她，毕竟她刚入将军门下，自然不能像我一样洞察将军心中所想。我没有多言，将军于是向她解释道：“既已拥有了西煞猛士，如虎添翼下，自然要让南国，让诸地，见见他们的威风！”
　　“所以？”林宣追问道。
　　“当然是，乘机收失地，扩疆土，直指南国！”

　　我听罢，不知为何，内心忧虑难解。
　　将军此意，已是明显，他要征战了。
　　而征战，无疑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百姓颠沛流离居无定日……
　　我不知道这战有何意义，我只明白，我是将军的人，誓死要为将军效忠。他既然决意为此，我便不能有丝毫的反抗和纠结。
　　虽然此前我从未上过战场，也不知道战场之上的厮杀是何等惨烈，但每每听别人说起，仍是免不了一阵唏嘘和震撼。
　　我想，或许有一日，我会死在战场上也不一定，我只是希望，倒下的那一刻，将军不会觉得，他苦心栽培了多年的棋子，毫无作用就行了。
　　我总是要做一些对将军，对北国有用的事情来，才算不辜负将军当年的救命之恩以及后来的栽培。

作者有话说

　　这一卷就是打仗打仗打仗，
还有意识的觉醒……
但我可能控制不好节奏。
愿君喜欢。
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