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思量》枕歌

7、进退

　　正是喝酒的空档，一个伙计突然凑到我的身前，悄悄递给我了一份信，我一看那信封，便知道是将军传来的，于是将信藏在了袖中，然后表面上继续装作十分冷静地喝着酒。
　　不一会儿，我离了座，然后去到一处隐秘之处拆开信，上面写道：“南国大军夜袭北国边境，采用奇门遁甲之术，北国大军不敌，溃不成军，元气大伤！速去取得太子手中的计划书，否则北国，必败无疑。”
　　北国将破？我心里打了一个激灵，缓过神来连忙出了青楼后往自己府中赶。

　　我急匆匆回到自己府中，进了门便往自己的屋子走去，却发现不夜早已离去。
　　不知为何，我突然开始紧张起来。
　　北国，这个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在得知它将要破灭的那一刻，那一份从没有过的忧虑之情从心里油然而生。
　　当下，我内心深处只有一个想法：“我要救国，救北国……”
　　那么，我必须从不夜那里拿到那将军所说的计划书，否则，一切就全完了。
　　于是想到刚才自己的做法，不禁十分后悔起来。
　　他会不会，就那样不再理我了？
　　那样的话，想要拿到计划书不是就更困难了！
　　如今的我，已经没有心思去想他会不会娶亲，是不是要与我断交这种事情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顾一切，拿到计划书。

　　只是，此后，不夜果然再没来找过我，而将军那边，又送来了一封加急信函，信中所诉，是北国的处境愈来愈紧迫了。
　　我这边没有任何进展，着实让人心急。
　　好在中秋节的时候，南国皇帝六十大寿，普天同庆之日，那一日，我随着戏班子被邀请去皇宫唱戏助兴，这才有机会再次见到不夜。

　　那一日，他端坐在一脸和祥的皇帝右边，望着戏台上的我，露出了一丝诧异，但只是一瞬，便收回了目光。我看他身边坐着个面貌秀丽，衣着光鲜的女子，不禁心里有些发酸。
　　但如今的我，哪里还有心思去想那些。
　　这次再不拿到将军想要的东西，可能回去之时，北国早已不复存在了。

　　戏一直唱到了深夜，皇帝乏了之后，在太监的搀扶下回了自己寝宫，我们这些人，自然也随之散去，而不夜也和那女子一起，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戏班子被安排在了宫中某一处歇息，因为此行没带着青格，我的一切住行都得自己亲自操持，就在我去院子里面打水的时候，那个熟悉的身影悠悠地来了。
　　他提着衣角款步走进来了，依旧是一种慵懒随意的姿态，只是神情略微有些不同。想想，自那日我对他说了那样的话之后，他怕是早已伤透了心罢，不知如今来找我，是否是来责难我的？
　　我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亦低头安静了片刻，然后抬头看着我的眼睛，用略带质问的语气说道：“南莫，你此次进宫，可是有其他事要做？”
　　我说：“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唱几出戏为皇上大寿助助兴罢了！”
　　“你在说谎！”
　　“太子殿下，南莫所说不过就是事实，何来说谎一说？还是说太子殿下太过多疑了？”
　　“我以为总有一日你会亲口告诉我，可是南莫，为何你要骗我？”
　　“太子殿下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南莫不过就是一介平民，哪能有欺骗太子殿下您的胆子，我这借我十个脑袋，那都不敢呢！”
　　他突然猛地一下抓住我的手臂：“若你亲口告诉我，我何尝不会如你所愿！你要北国太平，我可以给你！可是你为何，要这般瞒我？”
　　他这话一出，顿时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得我呆呆立在那里，手里的木盆一下子跌落在了地上，溅起了一地的水花。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我接近他的目的？他又知道多少？

　　我努力保持着镇定：“既然太子殿下都已知道了，要杀要剐，南莫悉听尊便！”我知道，这定是死罪！
　　“你该知道，我不会杀你！但是……”
　　“太子殿下要怎样？”
　　“我要的，不过就是你，南莫！”他眼神如水一般柔软，看得我似乎要融化进那一抹柔情之中。
　　“我们之间，那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他苦涩一笑：“是呀！可你也曾说过愿陪我一起日日坐看云起云落的，那话，可当真不当真？”
　　“太子殿下何尝没有如许承诺过，可你又做得到吗？”
　　“我……”
　　“太子殿下，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
　　“我只恨，没有早一点遇见你！”他语气落寞地说出这一句，然后将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说道：“抱抱我！”
　　早一点？那得多早啊！
　　我悬在半空中的双手下意识抱紧他，却明显感觉到了他轻微的颤抖，那是一种害怕失去的外在表现，就像失去父亲的那一日，我抱着老黄狗的感受一样。
　　这个男人，得是多么失望啊！

　　良久，他松开我，什么也没说，带着满心的失落离开了我的住所。
　　只是翌日清晨，我睁开惺忪的眼看着床头的一张帛书，打开来仔细瞧了瞧，这才发现，那帛书的内容，正是南国征战北国的计划书。
　　昨晚，他又来过。
　　帛书上面详尽地规划了进攻北国的每一个步骤，包括地图，人马，兵力等等，然后在最后的地方，一行小字跃然出现在我的眼中——愿为你倾尽天下，哪管世人笑说其它。待君复命之后，来年春日共赏花。
　　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打湿了那行小字，氤氲之下，看不清了。

　　皇帝大寿热闹了三日，除了第一日见着不夜，此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三日之后，我带着他留给我的帛书出了宫门，紧接着便去市集买了匹马直奔城门，然后快马加鞭便往北国赶去。
　　在刚出南国不久，在城北的一处树林里面，马突然因为突然出现的一群黑衣人而受到了惊吓，马身猛地一跃，我意识到危险，一个飞身脱离马背，然后立在空地上面，迎面便袭来了黑衣人的突袭。
　　黑衣人的身手个个实力不俗，我孤身一人自是寡不敌众，最后逼得抵在一棵树干上，然后被团莫名的白烟一熏，便没了知觉。

　　从混沌中醒来的时候，竟发现自己被人五花大绑着，四下瞧着，无一处熟悉。正当疑惑之际，房门被用力推开，进来几个光着上半身的彪形大汉，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我，那眼神活像要把我吃了一般。
　　“给他服药，然后好好伺候！”女子的声音传来，语气中似乎藏着恨意，这着实让我混乱。
　　服药？服什么药？未想明白，便被人强迫性的服下一粒药丸，顿时全身火热起来。
　　“你给我吃了什么？”
　　黑暗中的女子终于现身，盛气凌人地走到我的跟前，她虽红纱蒙面，我却觉着眉眼略微有些熟悉，但此时意识模糊，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小指勾着我的下巴，玩味说着：“果然是长了一张比女人还要秀丽的脸，难怪太子殿下对你那般情有独钟，不过你身为男子，岂能干这些狐媚女子的事儿，不过既然你喜欢，我便为你准备了好几个……他们可是很……”说着，眼神扫向那几个大汉，便抽身离去，将房门紧闭起来。
　　她离开的那一刻，好像突然记起她是谁了。
　　那一日坐在不夜身边的女子，可不就是她。

　　我的意识已是变得越来越模糊了，身体好像越来越不受控制，变得越来越热，喉咙之中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干涸难受。呼吸变得愈加急促起来，十分难耐。眼看着那几个彪形大汉气势汹汹的朝我走来，将我抬起，兀地一下扔到了床|上。
　　我看着他们满脸可怖的笑，伴着走动，笑容随着脸上的肥肉上下波动着，着实难看得让人想要掩面呕吐，仿若见着鬼怪一般。
　　身体里面，有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欲|望，在一点一点放大，放大着显露在身体的每一处。
　　最后终于受不了，开始自顾自扒掉身上仅有的袍子，甚至发出了呻|吟。我早已意识模糊，只看着那几个大汉如狼似虎地朝着我走来。
　　我拼命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冲动，仅存的理智却终是溃不成军。
　　我以为，从此我将彻底失去自己，变成别人眼中的笑话。什么京城名角儿，什么风流南莫公子，什么翩翩少年……怕是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一段荒唐的饭后谈资罢了。
　　在最为绝望的时候，朦胧之中，我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霸气，但在我听来却是那么让人觉得安心。
　　“放开他！全部给我滚！”
　　那些人在一瞬间消失了，朦胧中，他缓缓向我走来，然后用毯子将我裹住，在我耳边轻声道：“是我！”
　　“不夜……”
　　他怎么会来？

　　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我发现自个儿竟在自个儿的屋子里，赤|裸着身子躺在自己的床上，四下无一人。想起昨夜的那事儿，不禁揣测是不是一场梦境，可身体到处，竟全是咬痕。不尽有些后怕，难不成自己真被那些人强行给……可记忆中，明明最后一眼见着的是——不夜。
　　依稀中，记得不夜一脚踹开房门，冷漠的脸，凶狠的眼，将那些人震得满地打滚。后来，便没了任何印象。任凭我如何努力地想，却也什么都记不起来。正当越发疑惑之时，青格推开门进来了，他打来清水，走到我跟前恭敬道:“公子，洗洗脸吧！”
　　我问他：“昨晚是谁送我回来的？”
　　“公子，是太子殿下送你回来的，当时你全身发着热，红得像个剔透的皮球一般，太子吩咐不能进屋伺候你，只剩太子在照顾你，一直到今早上才离开呢！公子昨夜究竟是怎么了？”青格忍不住关切地问我，而我却是有口难言，只得撒谎回他说:“一时兴起，喝得有些多了，没事儿！”
　　“公子当真没事儿？可昨日你明明看着不对……”
　　“我说没事儿就没事儿，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先出去吧，我自己静静！”这小子，愈发问下去，指不准问到何种地步。若不先打发他出去，这事儿若是被知道了，我可真没脸面活着了。
　　想着便愈发头痛，索性不去想，全然当作梦一场罢了，正欲起身更衣，却发现床头上赫然放着一块上好的玉佩，底下压着一白纸，我拿起玉佩和白纸来，方才看清上面写的是些什么:蓝田玉不知可喜欢，昨夜是我，不是别人，大可放心！不夜留。
　　看着这玉，突然想起了上次那碎掉的玉佩，突然心底觉得暖暖的。

　　可我，终究是要回北国的。
　　与不夜，止步于此了。
　　也好，这玉佩，就当是个念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