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北域说》卷毛李

7、第 7 章

　　在褚晏十七岁时，寻找伴尸的褚晏一时之间名声大噪。
　　背棺人在历练之前会先在师门之中寻找伴尸，寻找不到合适的再去往人间凭借印记寻找。
　　青宴师祖在百年前不知所踪，连同祖僵姬兰因也被封印在门派之中。
　　但褚晏在运转印记寻找伴尸时却唤醒了祖僵姬兰因。
　　这个结果让褚晏大喜，几乎几夜没能睡着，一直在姬兰因身旁转圈。
　　直至那僵前不久才睁开的眼盯着他他才躺会床上。却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褚玉却不是很高兴，在例行问候之后在褚晏出门之时唤住他问若是再寻找一个伴尸待如何。
　　褚晏以为师尊在说笑话，还道自己前生是造了何等的福才能得祖僵做伴尸。
　　在他记事起便常在僵堂转悠，他很喜欢姬兰因。
　　但是每个人只能有一个伴尸，伴尸也会一直跟随着自己的背棺人。
　　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唤醒那些前辈的伴尸。
　　小时被师兄弟们嘲笑他痴心妄想，他也在夜深时问过自己为何那么喜欢姬兰因。
　　但他不知道，或许最开始只是师尊教导时说的祖僵姬兰因，或许是那人天生的威严······
　　到了十五六岁时，褚晏会借着月光盯着姬兰因看上很久很久。
　　白日里除了练功他便会来到僵堂，再看着那个被封在悬挂冰棺之上的人。
　　褚晏不会像其他人一般唤伴尸为僵尸，每次姬兰因在他这里出现的形容词都是人。
　　姬兰因道行高深，早已脱离僵尸行列，与人无异，不过不喜说话，也不喜日光。
　　褚晏自唤醒姬兰因之后一直以为他不会说话，常常对着姬兰因自言自语。
　　有时姬兰因会在褚晏盯着他入神时疑惑的看向他。
　　而褚晏被那眼神看到便会转开脸，如同被烫到一般，脸颊烫红。
　　后来带着姬兰因走遍了人界，姬兰因有时会与他说上几句话，而褚晏开始寻找姬兰因的棺木，说是寻找其实是寻找材料自己制作一个，混着功法，滋养尸体。
　　褚晏在外历练几年，已然及冠，他开始明了自己为何会盯着姬兰因瞧。
　　他会借着一些事情靠近姬兰因，靠在姬兰因肩膀上，偷偷嗅着姬兰因身上的味道问姬兰因一些问题。
　　那时夜色正美，青草葱葱，火堆照亮周围的视野，却也不甚明显。
　　知晓姬兰因夜间视物与白日无异的褚晏挨不住心中汹涌的情绪忽然靠在姬兰因身上。
　　他问姬兰因，声音闷在脖颈间，“兰因，祖师与我，如何？”
　　他期待在姬兰因口中听见自己的好话。
　　他在患得患失，姬兰因与青宴相伴几百年，他却只与姬兰因相遇不过几年。
　　姬兰因生性冷漠，话少情绪也少，仿佛什么都不能撼动他。
　　褚晏没有见过姬兰因笑，没有见过他那双眼出现除疑惑之外的神情。
　　大逆不道的话在心中早已轮过几百遍，在真正出口之时却让人心颤不已。
　　褚晏大着胆子一直靠在姬兰因身上等他回答。
　　但是姬兰因并没有回答，他只是任由褚晏靠着他，而后在褚晏的心慢慢沉下去时开口道：“为何要问？”
　　褚晏慢慢起身，不敢再靠近姬兰因，夏日风凉，褚晏挨着火堆都觉着有些冷。
　　他看着火堆笑了一下，而后道：“师祖与我同为你作伴，我只是想问问你感受。”
　　说到后面他自己都不信了，但他只能说下去。
　　姬兰因看着垂首的青年，他好像总是在问一些很奇怪的问题，还一副不回答就会很难过的模样。
　　于是他道：“并无可比之处。”
　　后来褚晏再没有说过那些话，他没有再靠近过姬兰因。
　　在寻找棺木材料时，他突然问姬兰因，作为伴尸，姬兰因的印记在何处。
　　伴尸的印记是背棺人名的最后一个字，褚晏想，那个晏字一定很美。
　　姬兰因在青年的目光中抬起手摸向自己的锁骨处，“这里。”
　　这句话给了褚晏很大的刺激，他又开始若有似无的缠着姬兰因。
　　有时甚至会像小孩子一般撒娇让姬兰因拉开衣领让他瞧瞧那处印记。
　　可惜的是姬兰因并不会顺着他。
　　于是褚晏便会接着那股气靠在那人的肩膀上，正大光明的嗅着那处的香味。
　　他以为迟早有一天姬兰因会知晓他的心意。
　　于是两人在人间蹉跎了几年，褚晏连历练都扔下了，只带着姬兰因四处看遍人间。
　　直到被褚晏召回。
　　褚晏一直记得那天，明明每天都是十二个时辰，偏偏就那么一天，时光好似忘记了流转。
　　褚晏被召回之后，就被褚玉带到了掌门跟前，散功引灵，在一处偏僻之地寻到了‘失散’的师祖。
　　不过几刻钟便被师祖送回宗门，而后，他无论再如何运转。
　　也寻找不到属于他和姬兰因的那点联系了。
　　不知过了多久，几日还是几年对于褚晏来说都没有区别了，姬兰因不见了，他寻不到印记的联系。
　　浑浑噩噩的过了许久，在众人可怜的目光中褚晏找到了自己的师尊。
　　想要师尊替自己看看是不是自己哪儿出了问题。为何寻不到伴尸的联系。
　　于是他知道了自己能唤醒姬兰因的原因，知晓自己其实真的在痴心妄想。
　　唤醒姬兰因的是师祖留在他身上的法力所为，他小时能活到褚玉捡到他也是那法力的支撑。
　　月前宗门长老发现师祖留在宗门的印记有波动才唤他来，于是一切顺理成章。
　　拜见师祖，将法力赠予的牵绊散于虚无，才有姬兰因的失踪。
　　褚晏在师尊房里待了很久，久到他终于说了这几天来的第一句话。
　　在师兄弟们嘲笑声中他没有辩解，在师祖跟前他没有提起。
　　现在，他知晓缘由了，却只说得出来一句话。
　　他听见自己在说：“原来是宴不是晏。”
　　原来，是宴，是青宴，不是褚晏。
　　印记在那么好看的地方，不知道师祖有没有看过，他之前好像一直想看来着。
　　褚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他收拾东西去了弟子房。
　　没有伴尸的人都是住弟子房的。
　　他照常习课练功，却不再去僵堂。
　　众人看见他时的怜悯目光褚晏当作没有看见。
　　只是在师祖门前时他忽地想起师祖在听见姬兰因失踪时的话。
　　那个青宴言语带笑，说着他从来都不敢说的调笑，带着他梦寐以求的亲昵。
　　他说：“兰因总是这样，估计是寻我去了罢。无碍无碍，过些时日便会回来了。”
　　日复一日的时日之下，褚晏忽然想起。啊，对了。
　　他还得去寻找做棺木的材料，得寻好些的，他舍不得那人委屈。
　　后来姬兰因真的回来了。
　　他与青宴住在一个院子。褚晏有时会不自觉地过去，站在院子外面不敢拜见。
　　有时会他冒着胆子去拜见师祖，而后站在那人下的禁制前望着里面。
　　或者看着青宴越过那道他伸手就能触碰到的禁制，而后笑着走进那个小院子里。
　　褚晏想出去历练了。
　　褚玉没有拦着他，只是说若是遇上好的伴尸，带回来也不错。
　　背棺人虽与伴尸感情深厚，也有不少与伴尸做伴侣之人。
　　但褚玉很显然没有想到褚晏会对姬兰因怀着那样的心思。
　　于是再多的劝都成了空话。
　　褚晏踏上了历练之路，这次他没有带上任何人，但他也没有按照宗门规矩背上棺木。
　　他会走在乡间小路，也会走在春风楼中，但都没有停留。
　　只有一次，他在即将离开那座城之时收到师祖传讯，说他和姬兰因来到此间想问问褚晏如何。
　　褚晏收到传讯之后没有停下，他以为他会当作他已经出了城，或者是传讯不去拜见。
　　但夜晚来临之时他还是来到了那处客栈。他在谈笑声中敲门，在姬兰因淡淡的笑意中收回自己的目光。
　　拜见师祖，应行大礼。褚晏双手并拢于额前，余光顺着那人的腰直至脚边。
　　那些在一起的时光在他眼前一一闪过，从前他敢直呼‘你’抑或是‘兰因’，现在的他在跪拜大礼之中高声呼唤师祖。
　　“褚玉门下第十三代弟子褚晏拜见师祖。”他顿了一下，“拜见姬师祖。”
　　青宴连忙让他起身，多年不受跪拜，加之他性子本就随和，以前这种场面能躲则躲，使得他有些见不得如此作为。
　　褚晏不知道哪天几人都说了什么，只记得青宴看向姬兰因时他也不敢顺着那目光看过去。
　　他怕再次看见那淡淡的笑意，心里的酸和痛会蔓延上来，让他浑身不舒服，让他想欺师灭祖。
　　甚至是不顾一切的问姬兰因，可不可以让我看看那个宴字。
　　后来，后来褚晏不记得自己怎么找的，找着找着便听闻补天之石坚固且蕴含不少仙力，做棺木对伴尸来说好极。
　　他便寻了方法拿了些天石，在那处炼化了一个棺木。
　　再后来的事他不记得了。一睁眼，便看见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人和一团气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