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的来信》柚不釉

18、脸红

　　运动会如期而至，作为四班公认的老妈子，查飞昂早就将遮阳棚和矿泉水准备好，并且选了个阴影面积比较大的地方作为扎棚地。
　　一中领导不讲废话，直奔主题，在开幕仪式上交代完了比赛准则，运动会就正式开始了。

　　考虑到之后两天的天气会越来越热，女子1500米和男子3000米都举办在今天上午。
　　查飞昂原先生龙活虎到处闲逛，得知自己马上就要上场后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厕所跑了好几趟，许璟看不下去，走过去教了两招。

　　能够保持匀速跑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他说要注意节奏，稳定气息，查飞昂便留着力气处在中间的位置，三圈过后，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累。

　　看着操场上的人渐入佳境，许璟也没什么兴趣待在这，扫了周围一圈，却发现沈彦不见了。

　　因为腿受伤，沈彦没有报选任何体育项目，他记得几分钟之前还看到这人就站在附近，怎么眨眼功夫就没了。

　　毛承宇正蹲在角落拉伸，见许璟四处张望，便问了句，“璟哥，你在找什么?”

　　许璟走了过去，“沈彦去哪了?”

　　毛承宇边拉伸边回道，“不知道啊，可能去上厕所了吧。”

　　许璟点了点头，就在这时，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从操场那头传了过来。已经有人跑完了!毛承宇戴上眼镜一看，顿时目瞪口呆，终点处围的都是自己班的人，中间还有一个气喘吁吁满脸通红，直不起腰的大高个。

　　居然是查飞昂!毛承宇脱口而出，“这孙子欺骗我感情！”

　　许璟：“?”

　　“他昨天和我说他体能极差，这次三千米肯定要跑倒数，我还安慰了他一晚上。”毛承宇愤愤不平，咬牙切齿。

　　听到这话的许璟低头笑了。

　　比赛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有人却愈发觉得无聊，那些激动人心的画面和声音逐渐变得索然无味，在一段时间的心理挣扎下，许璟选择起身。

　　沿着之前去医务室的路走了好一会，他在树下找到了那个人。

　　少年屈膝靠在树桩前，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枫叶不断掉落在他身上，坐着的人却无动于衷，像是要把自己一并埋进土里。
　　热闹是假象，无意之中流露出来的孤独却从来都无处遁形，那些被苦心经营出的喧嚣在这一刻也都成了无力的遮掩和修饰。

　　此时此刻眼前的人看起来明明那么闲逸自在，可自己心里为什么会不由自主的感到难过呢。许璟慢步走上前遮住了光线，若隐若现的阴影让沈彦睁开了眼睛。

　　见到来的人后，沈彦也不惊讶，慢悠悠的说了句，“好巧。”

　　“你倒是自在。”

　　沈彦笑了笑，说，“坐么?”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往边上移了点，自问自答道，“忘了，某人洁癖。”

　　许璟看了眼沈彦刚刚坐的地方，那是一块很干净的草坪，除了会有虫子的危险，倒也没其他什么问题。

　　将卷着的裤腿往下翻了两扎，许璟坐下后随口问道，“你在这干什么?”

　　沈彦懒懒的应道，“睡觉。”

　　两人的肩膀虚虚挨着，与沈彦的随心所欲相比，许璟正襟危坐的样子实在有些滑稽，像是在坐禅。

　　气氛古怪而尴尬。
　　半晌，许璟突然来了句，“你还会继续找他吗？”

　　可这并不是个好话题，只见沈彦看了他一眼，回道，“会。”

　　“如果一辈子都找不到?”

　　“那就找上一辈子。”

　　许璟毫不客气的评价道，“愚蠢。”

　　沈彦：“……”

　　沉默片刻，许璟又说，“离这二十公里的地方有座祈愿山，听我妈说挺灵的，你可以去试试。”

　　“我从不信这些。”沈彦说，“你信？”

　　许璟冷笑，“蠢货才信。”

　　沈彦直接气笑了。

　　但想到许璟能主动找话题也不容易，沈彦也懒得计较，说，“你想陪我一起去？”

　　“哪个器官分析出的这层意思？”许璟伸手掸去了裤腿上的叶子，说，“我又不找人。”

　　这时沈彦却突然凑近，看着许璟道，“既然是许愿的地方，你难道没什么愿望？”

　　沈彦的眼睛有时候会让人觉得自己坠入了一片蓝色的海洋，里面璀璨又明亮，却深不见底，看久了莫名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许璟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而这时边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极轻的笑，音调低沉，不知是在笑他还是笑自己。

　　沈彦动了动身子，不嫌俗套的又搬出了那个理由，“如果一个人，恐怕我的腿很难支撑到山顶。”

　　“……”
　　许璟想揍人，但出于刚刚某种说不明白的情绪，他还是忍住了。

　　沈彦：“不会让你白跟着去。”

　　“你要给我钱？”

　　沈彦没回话，只是突然伸手碰上许璟的肩膀，许璟有些僵硬转过了头，却见一只七星瓢虫正顺着对方手上的疤慢慢爬了过去，不过转瞬间就被人无情的扔进草丛，四脚朝天了。

　　紧接一句刻薄的评价传了过来，“庸俗。”

　　许璟：“……”

　　“璟哥，璟哥!你怎么在这啊，找死我了。”查飞昂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惊天动地的吼声瞬间破坏了这边安静的氛围。

　　但他也算来得及时，因为再晚点看到的可能就是两个学神互殴的画面了。

　　查飞昂边扶腿边气喘吁吁道，“璟哥，跳高比赛的时间换成今天下午了，从高三往下轮，你快去吧。”

　　“知道了。”

　　起身后的许璟本来要离开，却又故意停了一瞬。

　　沈彦只手撑着地正打算起来，动作利索又果断，中途忽的感受到头顶有道视线，于是再次展现了出神入化的演技，刻意将手肘的力度放轻，站起来时身子还忍不住的晃了晃。

　　许璟的手比脑子快，立刻就扶住了他。

　　沈彦顺着手臂拉进了两人距离，在他耳边轻笑道，“谢谢。”

　　像是有股电流穿过了全身，许璟的耳根子莫名有些发烫。

　　查飞昂在一旁看的瞠目结舌，表情像生吞了几十个海胆。
　　这是在干嘛啊……

　　许璟到的时候比赛已经轮到了高一，查飞昂负责把人叫到，转眼功夫也不知道去哪了，只有沈彦还耐心的待在原地，他每次回头，都能看到那个人。

　　裁判是教他们地理的老师，跳高一开始的难度不高，前面也只有两个人被淘汰了，通过有节奏的助跑，许璟单脚起跳，腾空一跃，在空中划出了道漂亮的曲线，那腰身比设置的杆线还高出好几厘米。

　　而这时，沈彦很眼尖的看到一个女生在拍照。

　　本来倒也没什么，可许璟今天穿的T恤比较短，在空中那么一跃，那把柔韧窄瘦的腰暴露无遗。

　　“删了。”
　　没有温度的声音冷不丁传进女生耳朵，她愣了半天，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在对她讲，还被那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只能支支吾吾的回了句，“好，好的。”

　　偷拍被发现本来就是件极其尴尬的事，可偏偏删照片还会自动切换到下一张，眼见着屏幕上出现了另外一个角度的许璟，女生尴尬的想钻到地底下。

　　上面依旧是许璟的照片，只不过是在队列里等着上场的时候，那时候沈彦刚好回头，女生又站在他边上，相视的画面就这样被拍到了。

　　“对不起，我马上删。”

　　女生很是自觉的就要摁删除键，可下一秒却听到刚刚还冷着张脸让她删照片的人，突然来了句，“这张能发给我？”

　　“啊？”女生被这态度的转变弄得懵然，试探性说道，“可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沈彦也没多想，直接报出了微信号。

　　于是刚刚下场正要走过来的许璟就看到不远处的沈彦偏头在和一个女生说话，那女生脸红红的，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啧。
　　许璟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人到底是来看他比赛还是来干些别的。

　　像是心理感应般，沈彦也在这时抬起了头，边上的女生还在说话，沈彦没听清就嗯了一声离开了。

　　“跳的不错。”沈彦把手里的矿泉水递了过去，问道，“练过？”

　　许璟接过水后，声音淡淡的 ，“没有。”

　　跳高这种本身就适合体重轻重心高的人，许璟恰好两样都占了，他心里想着，这还需要练么，动两下的事而已。
　　很快又满不在意的问了句，“你刚刚在干嘛？”

　　想着存照片这种事有些奇怪，保不齐还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个变态，沈彦便放弃了实话实说的念头，笑道，“没什么，那个女生在夸你，我顺便听了两句。”

　　“是吗？”许璟知道这话不真，却还是问，“夸我什么？”

　　“夸你跳高厉害。”沈彦的目光从许璟的腰上离开，说，“还夸你漂亮。”

　　“……”
　　这词本不适合来形容男生，有些人听到这样的夸赞或许还会觉得不高兴。

　　但不知是因为刚刚运动完还是天气问题，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沈彦转头却发现许璟那张向来冷白的脸，居然有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