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环》乱聿

24、打呼是病

　　灯火通明的客厅中央，两个男人隔着一段距离面对面僵持着，谁也不肯让步。倪仲脸上难得一见的已经有了怒气，而时寻光面对眼前这个光着上身的人却是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去洗澡。”倪仲一改之前慢条斯理的样子，严肃地盯着时寻光。

　　宠物捡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该洗澡。

　　时寻光终于屈服于倪仲此时的穿著，捂住眼睛低下头万分无奈：“我洗。你先把衣服穿好。”

　　倪仲这才缓和了脸上的表情，满意地转身去吹头发。他刚拿起吹风机想起了什么转头去看正在脱衣服的时寻光：“要我帮你洗吗？”

　　这样可以快速增进主人与宠物之间的感情。

　　刚脱完上衣正在脱裤子的时寻光被他吓得踩在裤腿上摔了个屁股蹲儿：“不用！”

　　于是倪仲又转身开始吹头发。嗯，这是一只会自己洗澡的好宠物。宠物？倪仲对此产生疑惑，于是回头盯着又把衣服穿戴好钻进浴房的时寻光。

　　羊驼？扭角羚？猴子？

　　猴子。

　　把时寻光当成宠物猴之后，他的接受度一下就提升了很多。

　　对这个透明玻璃隔断出的浴房，时寻光感到相当绝望。先前倪仲洗澡的时候他还能保持背对浴房誓不回头强行镇定地坐在沙发上不动，可现在轮到他洗了，他却没办法保证倪仲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这该死的玻璃隔断！

　　他只能面朝里头加快了洗澡的速度，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浴房空间很大，一旦玻璃被水雾覆盖似乎也不那么透明了。这么想着的时寻光终于稍稍安了些心。

　　然而吹完头发的倪仲看见自己脖子上的毛巾才想起来还没给猴子准备浴巾。他思来想去不太希望时寻光用自己的，于是就去给他拿了一条已经起疙瘩的旧浴巾走到浴房外，拉开了门。

　　里面的时寻光还保持着面朝里头的姿势在洗头，背部匀称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跳动。腰线也不错，比实验室里那具人体模型更精致。髋部和腿部的线条都显得修长又紧实，看来他不仅骨骼长得好，肌肉占比也恰到好处。

　　是具理想的人类生物标本。

　　于是当时寻光洗完头转过身来，就看见倪仲正一手抱着浴巾一手捏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

　　他吓得立刻背过身去大喊：“你干嘛？！”

　　倪仲对他这巨大的反应感到不解：“我在观察你的身体。”

　　捂着重点位置的时寻光，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墙上去：“你是不是有病！给我出去！立刻！马上！”现在的情况不是比他预想得还糟糕了吗？！

　　“浴巾。”倪仲伸出拿浴巾的那只手往前递，见时寻光依旧没有转身来拿的意思直接脱了鞋走进去，“浴巾。”

　　感觉到声音变近的时寻光缩得更厉害：“你、你随便找个地方放着吧。”

　　“嗯。”倪仲敷衍地应着，并没有听他的话，而是伸出手指碰到了时寻光的脊髓，顺着那条凹下的线一节一节往上摸，“你的脊椎真漂亮。”

　　时寻光一阵恶寒直冲头顶，却又随着倪仲所触之处的麻痒，使得他身体一寸一寸变得热起来。

　　一定是水温太高一定是水温太高！

　　“啊。”倪仲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了一声。

　　时寻光还以为是他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愣是不敢回头：“你、啊什么啊。”

　　“对不起。”倪仲收回手低头看着被弄湿的浴巾，“把浴巾弄湿了，我去给你换一条。”他说完退出了浴房。

　　时寻光终于放松下来蹲在地上，可是胸腔里那颗该死的心脏依然不肯平复下来。他甚至……有一些些失望。

　　“我到底在期待些啥……”他发脾气似的将头磕在墙上，“别老想这种事啊……”

　　拿着被淋湿的浴巾站在烘干机前的倪仲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拿出了自己使用的那条给时寻光送去。可他刚想拉开玻璃门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的人竟然死死抵着门，他试了几次都没能拉开。

　　“你打算和浴室融为一体吗？”

　　推拉门这才开了一条缝，从里面伸出只手来：“给我吧。”

　　“我也是男人。”倪仲说着将浴巾放在了那只手里，“不会对你做什么。”

　　“我知道！”时寻光拿过浴巾就立刻关了门。

　　“大小不影响功能，你别自卑。”倪仲想了想，以为时寻光有难言之隐才会这么介意，“你的身体很美，女性应该会忽略其他不足的地方。”

　　关了水正在擦身上的时寻光对他这句话听得格外真切：“我不小！！！”

　　随便吧，倪仲并不关心。他扯起自己被淋湿的睡衣睡裤边走边脱下来扔进烘干机，然后走到衣柜前打算拿套干净的。

　　“就算我们都是男人，你跑到别人洗澡的地方……”胡乱擦了几下套上衣服裤子就跑出来的时寻光话刚吼到一半就愣住。

　　拿着上衣刚将手臂套进去的倪仲现在只穿了条内裤，转过身来看着他进行申辩：“那是我洗澡的地方。”

　　“你在……干什么……？”时寻光咽了下口水。

　　“换衣服。”倪仲说着就将上衣从头套下，随后提着裤子穿进去，“我打算睡了，如果你要吹头发请快一点。”

　　单手捂住口鼻想遮掩红透的脸，时寻光猛然则过身去不看他：“吹风在哪儿？”

　　“洗手间。”倪仲边说边走下了台阶坐在床上盖好被子看着他，“我能问你有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

　　“为什么是我？你那个小说，为什么要找我听你说？如果是遗传学上的事，去找郭教授会更好。”

　　时寻光叹口气，开启吹风机随便吹了一两分钟就走出来。可倪仲还坐在床上等他回答自己，目光始终追着他。

　　无法理解，对倪仲而言这个男人的所有言行，每个反应，他都无法理解。

　　“浴巾，记得帮我放进烘干机。”

　　听见这句话的时寻光又走回浴室拿着浴巾出来：“烘干机在哪儿？”

　　倪仲指着烘干机的方向：“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

　　“我说了你又不信。”时寻光像是在发脾气，将浴巾放好走回客厅，却在沙发前扶着靠背站定不动，背对着倪仲，“如果我说，我是你未来的男朋友，你信吗？”

　　倪仲皱起眉：“这是最近在学生间流行的新笑话？”

　　“我睡沙发对吧？”时寻光走过去脱了鞋躺下，“我先睡了，谢谢你收留我。”

　　对着沙发后背发了会儿呆，倪仲才躺下去：“晚安。”等了半天没等来时寻光的回应，于是他又说了一次，“晚安。”

　　时寻光咬紧了牙，就是不接。

　　他和倪仲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晚安。

　　没能等到回应的倪仲也不再坚持。

　　灯光没能捕捉到有效人语，于是在五分钟后自行调整为睡眠模式，气温与湿度也根据监测到的身体热量消无声息地改变。就连时寻光身下的沙发垫子似乎也根据他的身体改变了颈部的高度与表面材质。

　　这本来是个非常利于睡眠的舒适环境，足以让人一整晚都深度好眠。可倪仲却在这种每次都能让他一觉睡到天亮的条件下醒过来，准确地说，被吵醒。

　　他伸手摸到床头柜的眼镜坐起身戴上，全身散发着因睡眠被打扰的不爽，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沙发跟前，蹲在时寻光头部旁边看着他。

　　房间里的灯光因为倪仲呼吸的频率变化而缓缓亮了一些，恰好能让他看清时寻光睡觉的脸。他的视线顺着时寻光面部的轮廓游移到脖子，然后是从圆领衫底下露出的半截锁骨。倪仲似乎忘记自己是来提醒他打呼小点声的了，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到时寻光的喉结，打着圈揉摸了几下才顺着脖子的线条继续往下，沿着锁骨滑向肩头。

　　不仅是后背，这人的锁骨也很漂亮，比模型还漂亮，简直是具完美的标本。

　　这么想着的倪仲忍不住掀起了时寻光的上衣打量着腹部。而就在他准备继续将衣服往上撩开观察胸骨时，沙发上的人却忽然惊醒跳起来，险些翻过去。

　　“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撩什么衣服？！”时寻光将自己的衣裳扯到底，盘腿缩在沙发角落上惊慌地瞪着倪仲，“有病是不是！”

　　此时的倪仲已经忘记自己半夜没睡觉的真正原因，指着时寻光的胸口：“给我看看你的胸。”

　　“啥？！”时寻光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糊涂了才会听到这么离谱的要求，“你再说一遍？！”

　　坐上沙发的倪仲往前探着上半身，微微伸出手：“我想看看你的胸，如果你允许，我还想摸摸它。”

　　“你是什么变态？！”

　　“不行吗？”

　　“不行！”时寻光推着倪仲的额头，不让他凑过来，“滚回你床上去睡觉！”

　　倪仲有些失望：“你要是死了能不能把遗体送给我，我想做成标本。”

　　“大半夜的别说这么恐怖的话！”

　　“你的身体很美。”倪仲退回去，低头看着时寻光盘起的腿，再次缓缓伸手想去摸，“肌肉、骨骼，都很漂亮。”

　　时寻光猛然抓住他的手腕，没让他得逞：“你可千万别对其他人说这些，尤其是女孩子，我怕你被抓起来。”

　　“我没对别人说过，我没看过别人的身体。”倪仲抬起头来，笑了，“你之后可以一直住我家，但是，我要收房租。”

　　时寻光有点尴尬：“房租……你要多少？”

　　“我不要钱。”倪仲往他面前挪了挪，“我要你的身体。”

　　“你……”时寻光的脸唰地直红到耳根，“说的都是些什么鬼话！”

　　“这样才公平，我给你你需要的，你给我我需要的。这是交易。”

　　这句话听起来不对劲真的不是倪仲的问题？是倪仲的问题吧？还是啥，他自己脑子不干净了？时寻光扶住额头弯下腰。

　　倪仲拉过时寻光的右手，用小拇指勾住了他的小拇指：“交易成立。”

　　成立个鬼啊！

　　正当时寻光在想拒绝的理由，倪仲就已经直接上手脱他衣服了：“背面先前在浴室里看过，让我看看正面。裤子是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看个屁！”时寻光一怒之下拖着倪仲走向床边将他扔了上去，不等倪仲坐起来，他又迅速撩起被子将他给裹住。做完这一切，他才站在边上盯着无法动弹的倪仲，“好好睡觉！不然我用绳子把你捆起来！”

　　倪仲终于想起了自己无法好好睡觉的原因：“你打呼。”

　　“男人都打呼。”时寻光抱着手肘站在床边上，“房租我会给，别再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交易。”

　　“我有钱，我只想要你的身体。”

　　“你还敢乱说，知不知道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倪仲困惑地皱了下眉：“字面上的意思？”

　　时寻光咬牙看着他，最后直接俯身抱住他将嘴贴在他耳朵边上，一字一句解释给他听：“这句话的真正意思，就是你想和我做。明白了？”

　　然而倪仲还是不明白，对他来说时寻光这句话就是没有宾语的病句：“做什么？”

　　“睡！”时寻光无语得坐起来摘了他的眼镜捂住他眼睛，不想再继续掰扯。

　　“长期打呼是一种病，有可能引发记忆力减退和心血管……”

　　“闭嘴！”

　　“你叫什么名字？”

　　“时寻光。”时寻光神情变得柔和，用手托着脸颊撑在自己膝盖上看着倪仲，感受着他的睫毛因眼睛眨动而扫在自己手心的酥痒，“记住了吗？”

　　“记住了，时寻光。”

　　“快睡吧，我不打呼了。”

　　“你什么时候愿意给我看身体？”

　　“什么时候都不愿意！”

　　“一次也不行？”

　　“不！行！”

　　倪仲相当失望：“我很喜欢你的身体，现在正好是它最美的时期，我不想错过。”

　　“睡！”

　　—彩蛋—
　　仲迎：［最近怎么样？］
　　倪仲：“我很好，您不用担心。父亲不在吗？”
　　仲迎：［你等一下，他有点害羞。你过来说几句，每次催我和倪仲视频自己又躲旁边看。］
　　倪仲：“害羞？”
　　倪璨：［你跟他聊就好。］
　　时寻光：“倪仲，这东西……不好意思没看见你在视频通话。”
　　倪璨：［他是谁？］
　　仲迎：［朋友吧。］
　　倪仲：“时寻光。我刚捡回来的宠物。”
　　时寻光：“？？？”
　　仲迎：［行啊你小子。］
　　倪璨：［……］
　　仲迎：［你又头痛了？］
　　倪璨：［嗯。］
　　仲迎：［倪仲，我们下次再聊。别玩儿得太过火。］
　　倪仲：“我知道了。”
　　时寻光：“他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倪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