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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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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奔走而过,扬起一路的灰尘,它停在一座楼前,马车的帘门被掀开,里面走出一位美人,美人身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衬的美人越发的水嫩,一眼就能难以忘怀。
他下了车,走到那楼前,手里攥着的钥匙已经被他的体温捂热,他郑重的开了锁,推开门,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又回到了这里。
“班主。”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手里那着件绛红色的披风,走过来帮他披上,一边弄,一边说:“天气寒凉,班主保重身子。”
美人没有拒绝婆婆的动作,说:“有劳奶娘操心了。”
那婆婆是宁璞玉的奶娘,这些年宁璞玉走南闯北的,她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一直在他身边,充当着管事的,尽心尽力。
“嗯。”宁璞玉应了一声,他走了进去,一进门就是个巨大的戏台,戏台下面摆着四方桌和长板凳,这楼有两层,二楼是包间,从哪里可以更全面的看见戏台,一楼的桌椅上面无一例外都落了一层厚重的灰尘。
二楼的桌椅必然也落灰了。
宁璞玉心想。
他用手指轻轻的划过桌子的表面,桌面上多了一条线,宁璞玉的手指直接黑了一个度,指纹变得若隐若现。
“班主,楼里灰大,您先去京城里休息几天,等我们收拾好了就接您回来。”奶娘拿着一方白色的帕子帮宁璞玉擦手。
“奶娘,我可以留下了帮忙的。”宁璞玉任由奶娘帮他擦手,说。
他急。
奶娘从小就看着宁璞玉长大,对他的性子了如指掌,知道他急,说:“您在外面这么多年,老婆子我知道您着急,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宁璞玉被奶娘哄走了,在京城转了半个月,经常混迹在茶馆中,对于当今京城的局势有了大致的了解,他有时会路过楼前,看着里面一派欣欣向荣的场景,有些憧憬。
那天,奶娘来找他说可以回去了。
宁璞玉跟着她回去了,看着楼门之上本应该挂着牌匾的地方有些愣神,那是从前挂着门面的地方。
以前可能没人知道中央大街307号是哪儿,但是肯定知道阳春班在哪儿。
周围站着前来道贺的街坊邻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一如从前;如今再站在这里已经物是人非,阳春班已经改了班主。
“奶娘,牌匾那呢?”他问。
“旧牌匾走的时候被收起来了,这些年一直带着,但是我看那牌匾已经旧了,打算等着班主您新题一块挂上去。”奶娘尽职尽责的跟在宁璞玉的后边,闻言凑到他的耳朵说。
她的声音控制的很好,不会让宁璞玉的耳朵疼,引起他的不适。
宁璞玉有些发怔,那块匾竟然已经旧了吗?
他恍惚的想到,他们离开的那一年那块牌匾还是阳春班的象征,是班里每个心中最完美的门面,那是一份荣誉,原因无他,那块牌匾是当年老佛爷赐的。
“不用了,就用那个吧。”宁璞玉摇了摇头,说到。
奶娘听后并没有异议,去后堂把那块牌匾抱了出来,在街坊邻居的见证下挂了上去,阳春班又回来了。
“好!”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先带起了头,一声响亮的叫好声出来后,众人有纷纷献上了祝福,一时间人声鼎沸,做事的伙计邀请众人进去一座,人群走了进去,小二们开始上茶水,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宁璞玉看着,很是喜悦,但是他淡薄惯了,不喜于形色,在后堂看着前厅欢快的气氛。
“哥哥,我上去了。”一个穿好戏服,涂好油彩的人来到他的身边,听声音是位姑娘,因为戏服一穿,油彩一画就看不出是人是鬼,是男是女了,只能靠声音去辨别。
“嗯,去吧,被太紧张。”宁璞玉点头。
那姑娘就带着她身后一群人上了戏台子。
乐声逐渐向其,姑娘在台上走着,先传来的是咚咚锵锵的乐曲声,接着传来的是姑娘咿咿呀呀的唱词声。
“昔日梁鸿配孟光~今朝仙女会襄王~”
台下的听众或听懂,或有不懂,但也听得入迷,一段落下,众人贺好,一曲落下,意犹未尽。
宁璞玉在众人的叫好声中登上了戏台,还是他第一天回来时的装扮,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只是对比那时多了一副金丝框的眼睛,又添了几分斯文的味道。
美人面若桃花,眼角含笑,看得出来心情不错,台下人看着他,声音渐弱,怕惊扰了美人。
“感谢各位前来捧场,今日阳春班的茶水大家随意喝,就当是讨个好彩头。”宁璞玉高声说到,他人看着斯文,说这话时候的声音倒是不小,在坐的都听的清清楚楚。
“宁老板大气啊!”台下有些人已经认出了宁璞玉,听他这话就开始起哄,宁璞玉在众人的祝贺声中下了戏台子,然后几个壮汉就搬着一方桌上了戏台子。
桌子摆好了,壮汉就下了台,小二又上台,在那方桌上面放了一个茶壶和一只杯子,然后也下台了。
台下的听众被他们这一番动静勾起了好奇心,都伸着脖子看接下来要干什么。
一个穿着帝释青色长衫,手里拿着把扇子的先生走上了戏台子,刚刚还是戏班子的阳春班瞬间就变成了听书的茶馆。
那说书先生也讲得精彩,一时间气氛比刚刚宁晴山在台上唱戏的时候还热闹。
宁晴山洗干净油彩,换下戏服后在后堂观察着楼里的气氛,看到这有些不服。
“明明也就那样,为什么比刚才还热闹?”她不服气的小声抱怨到。
“毕竟有些人听不懂你在唱什么。”
宁璞玉淡薄的声音从宁晴山身后传来,吓了宁晴山一跳,回头一看是她哥才放下心来,对着宁璞玉摇了摇手。
“哥,你走路怎么没声儿的!吓我一跳!”宁晴山半是撒娇,半是抱怨道。
宁璞玉没说什么,径直走到了宁晴山身边。对她说:“晴山,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你就要代替我,好好照看着,知道了吗?”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很是认真,让宁晴山听的有些害怕。
“你胡说什么呢!你是我哥,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们要一起管着,你能出什么事!”宁晴山说到。
说实话,她还是怕的,怕宁璞玉真出什么事,毕竟这个年代杀人不眨眼,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就那么倒霉,遇上个杀人成瘾的疯子。
宁璞玉听到她没大没小的回答后,倒是笑了,他说:“晴山说得对,这是我们的家。”
阳春是在午正的时候开门的,一晃眼的功夫一下午就过去了,酉初的时候关门打烊的,第一天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虽然宁璞玉游走了一天,疲惫不已,但是满心欢喜,这算是一个好的开头,虽然今天除了仍给说书先生的那几个铜板之外再没有其它的收入了,但是宁璞玉还是开心的。
今日月光正好,风华正茂,宁璞玉在睡梦中见到了宁和康和祁梓铭,他们两个相拥在一起,微笑着看着他。
他已经许久没有梦见他们两位了,或许是那两人觉得他和宁晴山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他们操心了,就没有回来看了。
宁璞玉没有出声惊扰二人,就这么看着那二人,那二人也看着他,相望无言。
梦总是快的,宁璞玉还没看清他爹娘的脸梦境就已经开始消散了,他睁开眼,这才发现已经天光大亮了。
阳光从窗棂外探入,俨然已经早上了,他这才明白宁晴山对他抱怨的梦总是很快。
确实是太快了,他还没看清他爹娘的脸就没了,他这会儿再去回忆,想要从记忆里找出宁和康和祁梓铭的脸,发现他已经开始记不清了。
时间隔的太久了,他已经记不清他们的脸了。
他坐在床上惆怅了一会儿,就收好了心里事,起身下楼了,昨天午正才开门是因为要讨个好彩头,今天是要早早的就开门的。
说起来阳春班的业务其实挺广的,他们除了是戏班子外,班里还有说书先生,有跑堂的小二,有做吃食的厨子。
阳春班在早上还会买些早点,台上大部分时间都是交给说书先生的,阳春班发家的戏班子则是只在巳正、午正、未正、申正和酉正这几个时间段上台。
而且大部分时间还不是宁晴山和宁璞玉二人上台。
说来可笑,一个戏班子里最多的竟然不是唱戏的。
所以要听戏的话还有挑时间,但是至今为止都没有人来挑过阳春班的刺。
就这几天他们的日子,倒也算得上是逍遥快活。
只是自那之后,宁璞玉就再也没有梦见过宁和康还有祁梓铭了,他还以为那两位去看宁晴山了,旁敲侧击的问了宁晴山许久。
宁晴山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她哥这两天怪怪的。
后来她终于顿悟,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在宁璞玉担忧的目光下红了眼,眼里储上了泪光。
“哥。”
她的声音闷闷的,不再是平时那种清亮的声音。
“我记不得爹娘的样子了,连他们的声音都不记得了。”
宁晴山要强,不像其他那些个姑娘爱哭,于是就算是亲哥,宁璞玉也没怎么见过她掉眼泪。
然后而宁璞玉的身边,除了宁晴山哭他会哄哄之外,再没有哄过人的经历了,于是,这会儿的宁璞玉退下了他那股子看淡生死的淡泊,罕见的慌了神。
“别哭了晴山,爹娘或许已经投胎了。”他用帕子给他们家大姑娘擦眼泪,声音轻柔,但说不上是哄。
宁晴山也知道她哥的德行,独自伤心了一会儿就好了。
她从她哥手里抢过帕子,擦了擦脸上挂着的泪珠,又把帕子扔回来宁璞玉的手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
留宁璞玉在原地。
宁璞玉知道她,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墙角,笑了。
他家的丫头长大了,他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