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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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三白一怔：“真没想到我刑三白有朝一日，竟会受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威胁，你可知我是谁？”
梅蔺：“愿闻其详。”
刑三白：“刑部尚书刑三白。”
梅蔺脸上依旧平静无波：“我听说过你，严刑峻法，苛政酷吏，不过是鹰犬爪牙，受人唾骂。”
刑三白苦笑：“看来我们在民间的名号果然不好听啊。”
梅蔺道：“所以还请大名鼎鼎的刑三爷解惑，你此行出京所为何事，此人又为何要追杀你？”
“你不怕惹祸上身？”
“我已经惹祸上身了。”
刑三白叹了一口气，只因他发现这清俊书生执拗得很，不似他预想得那般好对付：“事关朝廷机密，我不能告诉你，相信我年轻人，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雨越发大了，梅蔺不能在荒山冷雨中久待，他若生了病，不但平白多一笔花销，去京城赎妹妹的事也必会延误。
夜长梦多，迟则生变，郑国公府那样的虎狼窝，梅蔺一刻都不想让妹妹多留，他冷笑一声道：“或许，你该多拿出一点诚意，来买你这条命。”
杀气隐现。
刑三白从怀里掏出半块被绢帕层层包裹，珍重收藏的玉佩，气息奄奄地说道：“这玉佩是……事关一个地位极为尊贵之人，我此去江南，返程时必定要手持玉佩，向……向那人复命，你拿着它，便如捏住我全副身家性命一般。”
一个极为尊贵之人？
梅蔺沉吟，若有所思。
“不过……”刑三白狠狠喘了一口气，“不过我也好心提醒你一句，若非我身上所有信物要么遗失，要么被任青豹的人抢走，我绝对不会拿出这半块玉佩，实乃万不得已之举，但你这小小书生，最好收起不合时宜的好奇心，不看不问不打听，否则……”
“否则牵累亲眷，祸及九族？”梅蔺慢慢接口。
刑三白悚然一惊，复而安静下来，“你果然猜到了，既然如此，更该清楚，此玉佩不可现于人前。”
梅蔺薄唇轻轻挑起，不无嘲讽之意地说道：“常听人说刑部尚书刑三白，深蒙皇恩，耿耿忠心，原以为是何等碧血丹心，宁死不屈，不想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甫一受到威胁便将那人交予你的东西拿了出来换命，所谓忠贞爱国，不过如此。”
“你错啦……”刑三白捂住伤口，他已经不能再流血了，面上苍白如纸的唇色早与死人无异，“陛下知遇之恩，我至死不忘，然而，活着，唯有活着才能拥有一切。我已见过太多死人，也亲手杀过不少人，一个人无论生前怎样呼风唤雨，只手遮天，在他倒下的那一刻，所有宏图霸业就都不存在了……”
梅蔺深以为然：“梅蔺受教。刑大人如此爱惜性命，想来应该有办法处理后续事宜，保证任青豹的人不会再追上来，更不会查到我身上。否则，我一无权无势的书生，自然是护不住这玉佩的。”
如此心性，此子恐非常人。
刑三白哑然失笑：“你放心，前方接应我的人，久候不至，很快便会寻来，到时候这里发生的一切，自会湮没无形。”
梅蔺得到令人满意的答复，收起匕首转身欲走，想到什么，忽又偏首诡秘一笑：“我猜刑大人心中，非但不会感激我这过路书生的救命之恩，反而正在想，从江南回来之后该如何无声无息地解决了我，顺利拿回玉佩吧？”
“……”
刑三白眼明心亮，悠悠然接口：“我猜书生你已有应对之策了，是也不是？”
“哈哈。”梅蔺朗然一笑，率性地抹去脸上雨水血水，牵动脸颊处的伤口也浑然不觉，如同去好友家作客辞别，施施然告退：“但愿刑大人的伙伴来得早一些，以免这倾盆大雨，葬送刑大人权势富贵梦，就此别过。”
他头也不回，快步离去。
刑三白躺倒雨水之中，心有余悸地闭了闭眼睛。
与任青豹等人的厮杀搏斗，拼得是体力；与这清俊书生一番交谈，却是斗智斗勇，句句机锋。
前者让人九死一生，后者使人心力交瘁。
不知这名不见经传的书生是何来历？
他有预感，此人日后绝非凡俗之辈。
……
迎亲队伍行了三日，马困人乏，俱是一脸倦色，天公不作美，雨水淅淅沥沥，断断续续下了这几日，路上一片泥泞，好在京城在望，只要进了城门路就好走多了。
虞九歌掀开帘子，从马车里朝外望去，隐隐瞥见皇城巍峨景象，几座不知名高楼耸立如剑，直插霄汉。
龙凤金线喜袍下面，穿着绣花鞋的双脚慢慢活动筋骨，虞九歌一边捶着膝盖，一边嘀嘀咕咕道：我这亭亭玉立白皙修长的双腿啊，养精蓄锐这几日，是时候派上用场了，你们可千万争点气啊……
今晚是最后的机会了。
谁能想到新娘子一路上安安静静，逆来顺受，仿佛已经淡然接受了命运摆布，却会在最后一天选择奋起反抗呢？
但愿这几天的相安无事，会在一定程度上麻痹护卫们的意志。
尤其是那个叫做袁洪瑞的侍卫首领……
虞九歌看得出来，这么多护卫当中，要论聪明睿智武力不凡，袁洪瑞都是个中翘楚，果然首领一职，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胜任的。
“九姑娘。”说曹操曹操到，袁洪瑞骑马走来，温和地俯身说道：“还有半个时辰我们就能进城了，府内三位老爷，说不定率人等在城门口了。到时候，九姑娘先在城里最豪华最精美的天福客栈休息一会儿，洗漱更衣，重新上妆，然后等吉时一到，便会被迎进府里拜堂成亲。”
“知道了。”
虞九歌表面平平静静，完全看不出她脑海里正在策划着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她依照这些天的习性，神色自然地说道：“我饿了。”
这看似弱不胜衣，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姑娘，实则有一副少见的好胃口，比寻常男人吃得还要多些。
经过这两三天的相处，袁洪瑞早已习以为常，立刻让护卫们就地煮饭。
饱饱吃了一顿兔肉汤后，虞九歌抱着肚子打嗝，这时一个圆头圆脸的小丫鬟来奉茶：“九姑娘，喝些茶消消食吧。”
虞九歌扭头看她：“前两天好像没怎么见过你，你是我父亲派来的？”
小丫鬟手一颤，茶汤溅落出来，烫得手背立刻冒出小火点：“是，奴婢是虞大人买来，特意给九姑娘准备的陪嫁丫头。”
“是吗？”
虞九歌无所谓地笑了笑，随手接过茶，然后在小丫鬟明显有些心虚，紧张兮兮地注视下，演技浮夸地将茶杯摔在地上，“啊，风太大了，冻得人家瑟瑟发抖，可怜了这么香这么纯的绿茶，真是好可惜哦……”
小丫鬟：“……”
一旁的袁洪瑞憋笑憋得很辛苦，他瞧着古灵精怪的虞九歌，默默摇头失笑，笑到一半，忽然想到今晚自己就要亲手将她送进郑国公府，眼睁睁看着她同一白发苍苍足以做自己祖父的人拜堂成亲，胸口又不禁涌出苦涩之意。
倘若她不是九姑娘，不是郑国公即将迎娶的续弦夫人就好了……
袁洪瑞甩开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走上前去：“吃些野果吧，刚采的，可甜了。”
果子没有什么问题，虞九歌也就塞了一个进嘴里，又拿着剩余的几个野果去逗马：“这匹白马是袁首领你的吧？看起来聪明又机灵，真是讨人喜欢。”
白马似乎听出了虞九歌在吹他的彩虹屁，扬起脖子打了个响鼻，呼哧呼哧喷出些热气。
行路无聊，袁洪瑞见虞九歌闲了不是逗弄那条名叫粪球的黑犬，就是摩挲着白马脖颈有说有笑，只当她生性善良，天然亲近这些动物，便也十分高兴地说道：“它叫踏云，是宫里一匹能够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产下的驹子，这还是校场射猎那次，我侥幸拔得头筹，陛下一时开心亲自赐予属下的。”
虞九歌眉开眼笑：“这么说来，踏云还是名门之后啊。母亲能够日行千里，不知道踏云跑起来快不快？”
“哪里能够真的日行千里呢？”袁洪瑞摇摇头，“不过，踏云是条好牲畜，特别有灵性，人说老马识途，踏云不但能够认路，还能猜出我心中所想，我跟踏云之间倒也有点心意相通的意思了。”
“这么神奇……”
虞九歌狗腿地替踏云梳理鬃毛，嘴里轻不可闻地呢喃道：“马儿啊马儿，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骑上你驰骋一番呢？希望你到时候可千万别把我摔下来……”
虞九歌在现代社会时，曾经上过几节马术课，但因为费用昂贵，没有长期坚持下来，所以最多算是会骑，说不上多娴熟。
正在闲谈的两人没有注意到，先头来献茶的小丫鬟默默退了下去，朝着一个年迈枯槁，满脸褶子的老嬷嬷使了个眼色。
那嬷嬷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趁着众人各自忙碌，悄悄钻进虞九歌的马车里。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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