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沈兮和

65、第六十五章

　　虞九歌抱着枕头，睡得鼾声如雷，香甜无比，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她勉强睁开眼睛一看，是黑衣劲装的司雨。
　　司雨压低声音，谨慎禀报：“夫人快醒醒，府内走水了，主子让属下送您去湖心亭。”
　　“啊？”
　　虞九歌疑惑，郑国公府建筑宏伟精致，防火措施也做得不错，府里还有许多暗渠和囤水的吉祥缸，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着火了？
　　她瞥了一眼司雨，“他呢？”
　　司雨动作一顿：“主子有事，稍后就来同您汇合。”
　　虞九歌立刻就不担心了，哦，原来是梅蔺在搞事情。
　　因着司雨不便在人前现身，等到虞九歌穿戴整齐，司雨就跳窗离开，恰好春柳春草等人这时候冲进来，护着虞九歌一起往湖心亭走去。
　　路上遇到袁洪瑞等人，带着一支精兵护卫，正在奋力阻拦蔓延的火苗，虞九歌问：“袁护卫，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袁洪瑞将手中水桶递给其他人：“夫人别怕，火势已经控制住，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彻底扑灭。”
　　虞九歌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袁洪瑞怕虞九歌一个妇道人家，不知道深浅，就提醒道：“刚才事发突然，下人们吓坏了，有无赖油滑之人趁火打劫，可能假借救火名义，掠夺主子财物，夫人身上不要带贵重物品，躲在安静地方，以免小人冲撞！”
　　说罢又派了两个侍卫保护虞九歌，催促虞九歌赶快去湖心亭。
　　虞九歌不急着走，问道：“世子呢？”
　　袁洪瑞道：“属下已经派人去找了，小厮说世子爷挂心三老爷，起火后第一时间冲了进去，现在院子里就剩他们二人。”
　　虞九歌一听就知道事有蹊跷，指望梅蔺去救三老爷？笑话，他没把三老爷腿打色就不错了。
　　或许梅蔺是趁机报复三老爷。
　　不过，之前梅蔺做事一直小心谨慎，处处不露锋芒，现下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逼得他冒然出手？
　　正在虞九歌沉思之时，几根被大火腐蚀殆尽的木头，霹雳吧啦地炸开，几块碎木屑散落在虞九歌面前，她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一步。
　　有人随手抓起一只水桶，双手灵活挥舞，如挥舞流星锤一般，稳准狠地将四处蹦跳的火星子一一击落。
　　一低头看到虞九歌穿着月白纱质睡衣，外面罩着一件淡蓝色披风，头发蓬散，凝脂白玉般的小脸不知在哪里染上灰尘，横七竖八，俏皮又可爱，别其白日里云髻巍峨，纤腰楚楚的高贵模样，另有一种诱|惑感。
　　虞九歌抬头一看，竟然是二老爷。
　　这人一把年纪了，仍然生得虎背熊腰，体魄强壮，肤色因常年风吹日晒，显得黝黑粗糙，勃颈处还有一两条旧伤疤，脸上蓄着络腮胡。
　　是虞九歌最讨厌的那种不修边幅，形容邋遢，又自诩男人味十足，那么普通又那么自信的男人。
　　更别说，这人的目光总是透着凝视，带着淡淡的俯视感，让人非常不适。
　　“二老爷，您可算回来了。”
　　袁洪瑞适当上前，挡住二老爷的视线，“有下人借机生事，想要卷带首饰出逃，救火的人手也不够，不知您带了多少人回来？”
　　二老爷将目光从便宜继母身上撕下来，浑不在意道：“我带了二十人，不过，他们个个骁勇果敢，以一当十，你们救不下来的火，交给他们就行。”
　　袁洪瑞一噎，勉强恭敬地应了一声，脸色有些不好看。
　　二老爷将带来的人喊到身前，一一分派任务，二人把守后门，二人看守前院，剩下来的十六人按照四人一组，各自占据一个方位，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夹攻。
　　待到一切安排妥当，二老爷问：“老三呢？梅小子呢？”他知道大哥不在府中，是以只问了三老爷和梅蔺。
　　话音刚落，负责守卫的士兵兴冲冲来汇报，说是刑三白带着圣上口谕，率领一队羽林卫，浩浩荡荡赶来救火？
　　圣上何时如此重视他们郑国公府？
　　二老爷心下惊疑不定，但圣上派人来救火，无论是处于关怀臣子，彰显为人君者仁慈宽厚，还是处于其他考量，对久失圣心，晋升无望的郑国公府三兄弟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打开大门，随我去迎接。”
　　然而，刑三白和羽林卫脚步匆匆，迅如风火，哪里需要他们迎接？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不待二老爷开口寒暄，刑三白就抢先道：“救人要紧。”
　　有了刑三白和羽林卫辅助，原本气焰嚣张的大火很快就得以消退，除了三老爷居住的院落受损严重，其他相邻房舍也被波及了一部分，其余地方并无大碍。
　　众人都慢慢露出喜悦神色，脸上是劳累过后的欣慰，唯有虞九歌一颗心七上八下，心说：梅蔺怎么还不出来，该不会玩砸了，直接死里面了吧？
　　想到梅蔺那不肯吃亏的性子，又觉得他不可能这么蠢。
　　果然，没多久就有下人扒开断掉的房梁，又惊又喜地说道：“三老爷和世子爷在这里！”
　　众人抢过去看，只见梅蔺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地倒在地上，身下还护着一身酒气，无知无觉地三老爷，一根粗大横梁不知道什么砸落下来，正砸在梅蔺肩膀，将二人死死压住，瞧这情形，似乎是梅蔺为了救护三老爷，才不惜深涉险境。
　　二老爷面色大变，同下属合力将那粗大横梁抬开，再探手一摸，梅蔺肌肤冰凉，面白如纸，纯色泛着乌青，应该是血液凝滞，身上带着伤。
　　刑三白不容分辩，将梅蔺身上衣衫掀开，对方后背上一大片淤青，以这个力度，要是再往上或是往下一点点，要么重伤脊椎，全身瘫痪，要么砸到脑袋，当场毙命，可谓险之又险！
　　幸好幸好……
　　万一这人有个好歹，自己身家性命，未必能够保全。
　　将上方的梅蔺小心抬到一旁，二老爷拍了拍弟弟的脸，生气地说道：“老三，快点起来老三，你以后要是再敢醉酒误事，不等大哥动手，我先打死你！”
　　喊了半晌，三老爷仍旧躺在那里，无声无息，寂静得像一根烂木头。
　　二老爷意识到不对劲，抖着手摸了摸他鼻子，“老三？”
　　将人翻过来一看，三老爷口鼻处一大滩污秽，分明是酒后呕吐，又被大火呛到，生生窒息而死。
　　等到众人四散而去，虞九歌呆呆站了一会儿，哑声道：“春柳，你扶我回去。”
　　春柳脆生生地答应了，上手来扶虞九歌，嘴里奇怪道：“老夫人，您身上好冰，怎么吓成这样？”
　　虞九歌缓了一会儿，才勉强镇静：“可能是三老爷的样子太吓人了。”
　　春柳道：“也是，三老爷命真不好，世子爷拼死拼活得救他，差点把自己一条命搭进去，他还是死了……”
　　“呕……”
　　虞九歌捂着嘴剧烈呕吐起来，难受得眉头紧皱：“别说了。”
　　没人怀疑梅蔺，他成功了，正如春柳的反应一样，大家有志一同地认为是三老爷耍酒疯，不慎碰倒了蜡烛，这才引来一场浩劫。
　　至于世子爷梅蔺，他的所作所为大家有目共睹，在起火后坚持要将三老爷救出，自己才肯出来，还在房梁砸落下来时，以自己为盾牌，护卫三老爷安全，可谓是仁孝至极。
　　虞九歌冷得之哆嗦，回到房间后第一时间窝进软绵绵的床榻上，抱着枕头冷笑：没人怀疑梅蔺，是因为没有人知道，梅蔺此人到底有多恨，他为了报仇命都可以不要，何况是冒着危险演一场戏。
　　真是个疯子。
　　自己也是奇怪，方才看到梅蔺一动不动，死狗一般瘫软在那里，竟然吓得手脚冰凉，僵硬得如同雕塑一般，明明上次在破庙相遇，梅蔺情况比现在要严重一百倍，但虞九歌那时候的心痛，却完全比不上此时此刻。
　　他这是怎么了？
　　以前的大老爷，现在的郑国公本来外出公干，听说府里出事，第一时间赶了回来，可惜一进门就看到触目惊心的白帆灵帐。
　　短短一个月时间，国公府竟然办了两次丧事。
　　大老爷问：“是谁？”
　　看出他脸色阴沉如水，下人抖抖索索地说道：“是……三老爷。”
　　大老爷：“世子呢？”
　　“大哥！”
　　不等大老爷再细问，二老爷穿着一身素白孝服走过来，他们三兄弟虽然性情各异，但某些方向习惯爱好出奇得一致，年轻时也曾一起荒唐过几回。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这是死去的老郑国公最长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老三再混账再无赖，毕竟是血浓于水的兄弟，得知他出事，大老爷心底不好受，压着火气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听完二老爷的叙述，大老爷恨声道：“这么说来是老三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目前看来是这样。”
　　二老爷道：“我已经派人暗中调查，看看是不是有仇家伺机报复。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救治梅小子。”
　　“他怎么样了？”
　　“还在昏睡，不过我看圣上似乎有回心转意的迹象，上午派了御医过来问诊，那件事毕竟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圣上或许已经慢慢淡忘了。”